“我們都在你右邊,那左邊怎麽辦?不會太單薄麽?”顧大有些擔心地問。


    李丹沒有怪罪反而讚許地看他一眼:“放心,我讓後營來支援右營了,我左手和他們相接兵力夠厚,沒問題!”


    說完,扭臉讓黃欽:“過九峰,你跟在我們後麵。哪個不知死活要拚命的就射他!”


    “喏!”


    李丹布置的這會兒,盛懷恩已經悄悄繞到了小村子的背後竹林中。


    哨探很快回報:“把總,攏共就數到二十來個人,興許還有在屋子裏沒出來?”


    “就算有躲在屋裏的估計也沒多少,這屋子又矮又小能放得下幾個人?”盛懷恩用馬鞭一指:


    “圍起來,要快,一個都不能跑掉。這可是銀子賞錢!”眾官兵張開兩翼向山坡下迅速合攏過去。


    左翼領頭的一個哨長,轉過個柴棚去赫然看到地上躺著三具男女屍體。


    這哨長是橫峰本地人,見鄉親被害不由地用本地土語罵了句“赤佬”。


    誰知旁邊有人立即接口:“你罵誰?”原來是個亂匪跑到這裏來拉屎,他以為被同夥嫌棄便怒目回視,驚駭地發現對方是個官兵。


    這哨長沒想到草叢裏有人,也嚇一跳。不過畢竟是軍人受過訓練的反應快,他立即一個健步衝上前。


    那亂匪“啊呀”來不及提褲子,抓起地上的刀往後一劃拉。還好那哨長穿著布麵甲,刀鋒僅劃破了戰裙下擺。


    哨長沒給他再做什麽的機會,一刀沿著他後頸根砍下去。再一腳踢倒屍首,也不管鞋上踩到些什麽東西,帶人別衝進前院。


    驚叫聲、金屬碰撞聲,慘叫聲四起,但連一盞茶功夫都不到,一切就結束了。


    俘虜被拖到一邊審問,很快有個小旗過來稟報:“大人,那賊招了。


    他們共四百五十人,是做前鋒的,亂匪大隊千五百餘在後麵,離這邊隻半天路程!”


    盛懷恩大吃一驚,但克製住了沒叫出聲來。他緩緩轉過身子:“留下舌頭,其餘都處置了,咱們下山給他來個前後夾擊!”


    說著他邁步走出低矮的茅屋,正聽見那邊殺聲大振,注目看去,見一批棗騮馬在前,帶著百來人從東側撞進敵群。


    一時間兵器亂飛、鬼哭狼嚎。那百來人瞬時變成十來個小陣,逐漸向北延伸。後頭跟著一群騎著騾子的連連放箭,讓那些亂匪不敢上前。


    盛懷恩一看就明白了,立即下令:“快,衝下去,截住北邊的路,不能讓亂匪衝出去!”


    李丹剛衝進去的時候還有倆、仨敢上來攔擋的,可很快就發現不對了。這年輕的小子碰不得,碰了任你手裏拿著什麽都得飛上天去。


    於是眾人步步後退,又被棗騮踢倒幾個,嚇得連聲叫:“青衣兒厲害,快退後!”不想西邊發聲喊,竟有支人馬跳出來直刺後背。


    眼見得自己人亂成一鍋粥,幾個親信便護衛了這支人馬的頭目脫身出來往北走,不料抬頭就看見對麵坡上下來的官軍,頓時嚇得癱倒在地。


    右營剛得了後營的增援,士氣頓時漲了兩成,又見亂匪大亂、前後失據,周芹精神一振,搶過條長矛來揮手大叫聲:


    “弟兄們,亂匪敗了。衝上去,死活有賞!”說完帶頭衝上去戳翻一人。


    亂匪四下裏看不到自己頭目慌了神,所謂烏合之眾就顯出來了,幾個小頭領率先返身便走,餘者大潰。


    在前頭的見自己身後一空便嚇壞了,情急之下就叫:“降了、降了!”片刻功夫已經跪倒數十人。


    李丹喝令眾人堵截、抓捕。


    他倒不關心割了多少人頭,急急帶著親衛和傳令找個高處立足,然後先傳令把消息告訴楊乙,並打探宋小牛有無回報。


    接著讓右營收攏死傷的自己人,後營負責拘押俘虜。


    再發一個消息給左營蕭營正,讓他帶隊先行一步去靈岩寺,向南警戒並占領西側高地。


    最後讓後營越過正在收拾的右營向前進入原左營地段。


    正忙著,盛懷恩騎著馬帶著五名親兵過來了。“哈哈,好久沒這樣痛快了!”他跳下馬興高采烈地跑上坡來:


    “三郎嗬,攏共四百五十人,咱們抓了一百六十多,地上躺著二百有餘,隻漏掉了不到三十人,大勝啊!”


    “他們頭領可抓到了?”


    “沒抓,無名鼠輩。不過腦袋取下來了!”盛懷恩笑嘻嘻地回答:“一個廢物,隻有那顆人頭還有點用處。”


    “派兩輛大車,十個民夫送回興安吧。俘虜怎麽處置?”李丹看看他渾身的血跡,心想這家夥憋這麽久,今天總算見到葷腥了。


    “送到林百戶那裏吧,或者他返程的時候帶回去。”盛把總顯然對活著的不感興趣,他招招手:


    “我要和你說個事情。”然後輕聲在李丹耳邊說了幾句,見他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盛兄這消息……,那頭領臨死招認的?”


    “不是他,也差不多。是他留在村裏的小頭目招的。”


    “那可糟了,此地不可久留。大人咱們得趕緊撤!”


    “往哪裏撤?”


    “我已經派人去靈岩寺查勘了,弟兄們疲勞,傷員要救治,俘虜得訊問,今晚隻能宿在靈岩寺,以寺院為依托才能安全。


    那千五百亂匪來了得知前隊全滅,定會找我們複仇。


    這裏開闊、無險可守,不像靈岩寺至少夾在兩山之間、又有東麵池塘可以憑借,地勢比這裏好得多!


    我們到那邊去守著,大人帶三百簿卒去和林百戶匯合為我等外援,這樣才有勝算!”


    盛懷恩思忖片刻,看看戰場和天色,他知道這時候若不宿靈岩寺,對手一旦銜尾追擊,或再來個半路伏擊,恐怕就有轉勝為敗的危險。


    民夫們雖抗住了一次,但很難抗住第二次,更何況這回人家主力上來有千五百之數。不能冒險,就也隻有這個選擇了。


    於是點頭表示同意,說:“看來隻有如此。難為自淵倉促間能有此謀。好!事不宜遲,你帶隊先行,我讓兩百官軍押後,咱們立即去靈岩寺!”


    等盛把總和李丹打馬來到靈岩寺,站在山門處四下一看,都說聲:“好去處,和尚眼光不錯!”


    兩人將馬匹丟給親兵,親自跑到東、西兩邊的山上轉了轉,李丹笑道:


    “這地方不錯,易守難攻。大人你看,北麵鞍頭山到雷塢,那邊俱是開闊地,後麵的披雲峰山高林密,調兵、移動敵人很難偵測。


    大人盡管放心去找林百戶匯合,我在這裏守上三五日不成問題。待到敵人疲憊力竭,咱們內外夾攻,大事可成!”


    盛懷恩見他自信滿滿,也放下心來。時間不多,兩人立即下山著手安排。


    原來這一帶皆是丹霞地貌(李丹沒解釋,估計盛大人也沒興趣聽)。丘峰兀立、紅壁陡峭。


    站在山門處四望,地勢高而開闊,可以看出來大約這官道原本是條經年的河床。


    漲水期的洪水自兩側山上匯聚下來漫灌山穀,衝刷河道和兩側的崖壁;枯水期水麵下落露出河床,仍然行路過車。


    在河床(官道)路南,東、西兩邊陡峭崖壁的缺口,有段舌頭般伸向下麵的沙礫緩坡。


    沿坡而上水線處建有條石砌腳的牌坊,上麵隱約的痕跡是“靈岩古寺”四字,條石的斑斑水漬顯示它已在此多年,看過無數次水漲、河落。


    上去走不遠道路中間有座崖壁間夾壘的山門,也是條石砌腳,恰似個關口一般。山門內東側坡上散落著十幾戶人家,叫靈泉莊。


    沿莊前砂石鋪就的路徑穿莊而過,上坡後才看見樹林後麵殘牆斷壁環抱下的天王殿。


    看上去這座三間的瓦頂小殿更像寺院正門。門口抱著掃帚的小沙彌見軍官過來,掉頭就跳進斷牆缺口裏去了。


    不過盛把總並沒進寺,從山路下來直接回到牌坊那裏,便急匆匆整隊東行。


    李丹則將諸營正請到山門的券洞下麵,把事情說了,又將自己和盛把總的想法也告訴大家。


    這時候剛打了勝仗,士氣正高漲的時候,哪個也不願意說矮話,都說咱們也有千把人,兩邊實力相當何懼之有?


    李丹便布置下去右營受創較大,這回陣亡十一人,傷了近三十,所以安排他們守地勢較複雜的南麵。


    那邊有多個水塘如繁星點綴在丘峰之間,敵若來攻兵力難以施展。右營隻需把守住寺後西塘邊、東南方的闕口這兩處即可。


    後營負責地勢上占優的西山。這裏不僅位置高,而且崖壁高聳,有不少洞穴、岩窟可以利用,林木茂密。放上幾百人從外麵幾乎難以觀察到。


    麻九帶領護衛隊、顧大和楊乙兩隊,以及留下的兩旗官軍守山門和靈泉莊,黃欽的弓箭隊也加強給他。


    李丹特地將前營布防在東山,這裏地形雖不太高,卻是靈泉莊的有力後盾和增援。


    東山的另一側緊鄰連串水塘,隻要防止敵人繞過水塘去偷襲闕口即可。


    左營奉命守衛寺內,因為李丹下令把所有載貨的大車都集中到寺裏去,左營要保護輜重的安全。


    可從旁邊牆上的缺口進去一看,這座“寺院”卻完全不是想象中殿宇密布、巍峨莊嚴的樣子。


    天王殿後麵居然是個開闊的空場,除去槐柳之外哪有什麽大殿!


    他茫然地原地轉了兩圈,看著同樣意外的蕭萬河笑道:


    “宥之(蕭萬河表字),莫不是老和尚知道咱們來,施個法術將菩薩和大殿都藏起來了罷?”


    “這怎可能!不過……,既然是寺,豈能無殿?”蕭萬河也摸不著頭腦,一回頭看見個和尚正遠遠走過來:


    “喏,和尚在此,那應該還是有殿宇的。”


    “不管他,你且叫人將院牆擴開,將車輛都集中進來圍成車陣便好。我去會會和尚。”


    蕭萬河答應一聲快步走了,李丹便轉身朝和尚迎過去,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師父可是這靈岩寺中的?不知如何稱呼?”


    那和尚便念聲佛,回答說:“小僧通治,在本寺暫充住持。施主,佛門淨地,還望入寺前放下刀兵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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