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仁城裏待了兩個晚上,守將派出一支數百人的運輸隊要到對岸,協助往東鄉搬運糧食。馮參在楊童生的幫助下混進了那支隊伍,然後抵達東鄉。


    楊星的主力集中在這裏。馮參秘密地幹掉了一名士兵,換上他的裝束溜到酒館聽一名伍長和一名什長對著吹牛。


    從他倆口中得知岡山、馬圩和雲山都已被占領,對撫州的包圍正不斷縮小,但楊家父子似乎還沒拿定主意。


    「聽他們講,許多楊賀帶出來的老卒都希望他打下撫州稱王,搶在婁自時前麵最好。但楊星反對,說現在是進攻的好時機,不該耽誤在稱王這種事上。


    父子間好像爭吵了兩次,雖然楊星同意派出幾支人馬南下協助,可他主力仍留在東鄉。」


    「那,東鄉目前究竟有多少人?」趙敬子問。


    「還有三千多,肯定不到四千人。因為聊天中那什長無意透露楊星部下還剩十位隊將,江山軍每隊是三百到三百五十人左右,所以我估摸他東鄉現在還有這個數目。」


    馮參回答:「但我在街上見到來往的江山軍士卒很精銳,不是老兵就是後來應募的精壯。觀察來看,我認為他們大多數該是上過戰場的。


    聊天那倆,口氣上比較傾向楊星,覺得老帥稱王太早會吸引官軍,不如再多拿下些城鎮給大夥兒分了田土再說這事。


    哦,說到田土是因為他們抱怨老帥抽調走的糧食太多,留給楊星的較少。所以楊少帥隻好四處打糧裹足不前,連累他們也少了很多立功、發財的機會等等。」


    聽到這裏趙敬子輕輕拍了下桌麵:「瞧,內裏露出來了不是?楊賀從楊星這裏要走了人手和糧食,我看這是楊星動彈不得的最大原因!」


    「這確實是個重要消息。」李丹和韓安、楊大意交換下眼色:「如果這樣講很多事便能解釋通了。」然後他告訴大家:


    「昨天晚間,東河上的巡檢司在民兵配合下捉了個想趁夜偷渡溜過馬背嘴水卡的細作,那家夥當場就承認是蓼花子部下,被派去東鄉聯絡的。


    蓼花子久不見楊兵北上著急了,所以要約在中秋節會師餘幹!」


    原來這段時間裏,李丹等人不僅招募了一支兩千人的團練,而且還設立了餘幹四廂巡檢司,分別在白馬、三塘、烏泥、楓港、江埠、沙港設分司。


    每分司有六十名巡檢鄉勇,負責緝拿可疑、查驗身份、馳援示警等,並組織當地民兵開展哨卡巡邏、追截人員、往來保護、日常訓練。


    各分司的正、副分巡檢及什長均由原青衫隊老卒擔任,分司建圩堡一座,用竹筋夯築法建周長兩百至三百步土圩,內裏有鄉勇宿舍、分司簽押房、望塔、馬廄和草堂,養育騾馬四匹,馬車兩輛。


    巡檢鄉勇均為青色衣褲、青布襥頭,背後是「勇」字的補子,打裹腿、穿布繩草鞋,前身掛竹片串紮的竹甲,戴藤盔,十名刀盾手持刀和竹片製成的排盾,四十人持槍矛,另有五名弓手和五名偵察兼傳令。


    各村、寨亦設立民兵,同樣服色,武器或自備,或用竹槍。每五家出一人,五十家為什,六什為哨,五哨為區隊。哨長以上由青衫隊老兵擔任。


    城外各鄉鎮總共成立了六個區隊,一區隊對白馬分司,駐南邊的楊埠;


    二區隊對三塘分司,在西北沿埠;


    三區隊對烏泥分司駐北麵雷家灣,四區隊對江埠分司,在西邊石溪;


    五區隊對楓港分司,駐羊角塘;六區隊對沙港分司,隊部在東邊古埠鎮。


    這樣就形成了民兵、巡檢分司、團練三級防禦體係。


    同時以縣令名義發出文告,曉瑜本縣居民如果發現不法之徒應立即監視並報告民兵,民兵則逐級動員並向分


    巡檢司報告,分司可判斷是否出動鄉勇,派人赴出事地點勘驗、核實結果後上報南部巡檢司知曉。


    另外新成立的水關營(原周芹的左哨為基礎)也起到很大作用。


    這支隊伍目前有千三百人左右,分成中軍大隊、東河區隊、補河區隊、三塘區隊和江上區隊五個部分,主要來源是滯留本縣境內的商船水手和漁民。


    嚴密的組織,是那些沒有路引,企圖蒙混、流竄過境的女幹細屢屢被擒的原因。像昨晚馬背嘴水卡捉到的細作,就是民兵、水兵和巡檢分司三方合作的成果。


    每個細作、探子可值錢呢,活的二十兩,死的五兩,當時在場的人人有份,參與者自然興致昂揚!


    「鍾四奇去和周都頭會審了,我讓他多了解蓼花子他們內部現在的情形。」李丹說:「從馮子異(馮參字子異)的報告裏,咱們是否可以得出結論楊星暫時不會北上?」


    眾人都點頭,李丹忽然想起,問:「子異你剛才說自己是從梅港回來的?」


    「是!因為道上到處是江山軍的哨卡,我無法原路返回,所以就往北去了梅港。


    後來在應天寺僧人的幫助下找到個好心樂意幫忙的,花二兩銀子請他把我送到楊埠。然後就被送到了巡檢分司。


    聽那和尚說,楊星曾遣部將去過梅港,但當地胡、餘、姚、李四大姓組織團練千人,把江山軍打退了。」


    「哦?」李丹驚喜地坐直身子:「我以為梅港已經陷落,難道它還硬撐著?要是這樣,老周,你派個船隊過去聯絡,看看咱們是不是可以聯手?」


    周芹立即答應,不料李丹又莫名地補充說:


    「還有,梅港胡家有個小孩子叫胡居仁,有‘神童之稱,你代我打聽下他目前下落,如果方便可引其家來縣中避難。」說完問馮參還有沒有需要報告的。


    馮參點頭說:「還有個消息應該對咱們有用。我聽楊童生說,璜溪鎮大敗以後,有兩百多官軍鳧水逃到中洲上得了性命。


    如今楊星沒功夫管他們,這些人在各村就藏了下來,但是洲上所有的船都在建浮橋那會兒被縣裏征用了,四麵是水沒船無法脫身。」


    「哦?那這消息怎麽傳到城裏的?」


    「是個水性好的老鄉抱著竹子過江,把這消息傳遞過來。楊童生當年約好友到中洲上遊玩曾借老鄉家住過一晚,因此那人謊稱自己是楊家佃農,見到他說了這事。」


    馮參說:「兩百人吃喝不是個小數目,島上本來就沒多少人家,哪裏禁得住這樣多軍漢?且又不想去告發,隻希望把消息遞出來,讓岸上設法告知官府趕緊把人接走。」


    「他們可有領頭的?」


    「是個把總,聽說姓董。」


    楊大意想想,對李丹說:「這事要不俺去一趟?」


    李丹看看韓安,見他點頭邊同意說:「也好,老周的船隊去梅港時你跟著,讓梅港那邊安心,同時看能否把中洲上的官軍殘部都接回來。」


    這些人可是打過硬仗,曾經和楊星交過手的,如果都接回來對提升團練的戰鬥力有絕大好處!眾人不約而同意識到了這點。


    心思比較細的巴師爺突然插口問:「我記得說是大戰結尾的時候,最終有幾百人被楊星俘虜了,不知道這些人後來怎樣,子異可聽說過?」


    「知道,」馮參點點頭:「他們在安仁城外的打鼓嶺上伐木頭。我從北牆上城頭時,見到洗馬河邊堆了好多木料,覺得奇怪就問過楊童生,是他告訴我的。


    至於叛匪要拿來做什麽用,那就不清楚了。我也沒時間去細查。」


    「造船?」周芹是水上出身,第一個反應就是覺得對方要造船。


    「有可能,造了船沿江而下,不但控製水麵隔絕兩岸,而且還能直接進湖!」李丹沉著臉皺起眉來說:


    「既然有時間,那楊星可能會走這步。再說安仁也有工匠。看來他是沒想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湖匪身上。他兩家尚且互不信任,這對我等有利!」


    說完看了眼巴師爺,笑笑:「你大概在想是不是把這些人也救出來?」巴師爺嘿嘿地笑。


    李丹還未說話韓安先擺手道:「我看暫時不必。目前要旨是全力應對北邊,先不驚動楊星為好。


    再者說,那些俘虜不似中洲上的官軍般有危險,叛匪還用得著他們,不會下死手。俘虜這事,是不是可以等我們騰出手來再考慮。」李丹點頭認同。


    馮參歸來,南邊的情形總算有了大概的了解。


    知道楊家父子意見不一,所以估計楊星一時半會兒沒有力量北上,李丹意識到梅港和黃埠是兩個重要前沿必須守住!


    梅港的作用是刺探江山軍並在必要時威脅東鄉,黃埠則是未來南下安仁的出發地。


    他指示趙敬子、馮參如果梅港願意配合,那麽在梅港設立一個新的巡檢分司,同時參謀科和情報科各派駐兩人。


    前者負責對梅港、東鄉地區地形偵察和繪圖,動向把握、擾亂破壞活動。後者負責對江山軍的滲透收買、對士紳家族、反對江山軍的勢力進行了解、聯絡。


    而在黃埠,參謀科和情報科各派駐一人,前者對安仁開展同樣任務同時,重點在敵布防情況偵察,並做好襲擊奪取安仁的計劃與準備,後者側重與城內抵抗人士的溝通交往,監視敵守將動向。


    李丹意識到黃埠的重要,決定把該鎮納入白馬巡檢分司和民兵一區隊的範圍。但是這還不夠!


    他最後決定讓宋小牛和蟹王五帶上兩百槍矛手(竹槍),三十名藤牌手(刀盾兵)和三十名弓弩手、二十名馬夫(兼火夫),一什哨騎(兼傳令),趕著六輛駟馬車和二十多輛普通馬車,帶著七、八十頭騾馬去楊埠南霞山腳下立寨。


    他等於是在這裏放了一支快速反應部隊。


    這支隊伍加上黃埠原有的百餘名鄉勇,以及一區隊、白馬巡檢分司、水軍馬背嘴哨卡的所有力量,應該足夠擋住安仁之敵的來犯了。


    布置好南麵,他才能全力對付北邊。


    李丹下令給各巡檢分司以及民兵區隊,斬斷所有蓼花子可能伸向餘幹刺探軍情的魔爪,同時截住他與湖西軍山湖、陳家湖、金溪湖、青嵐湖、楊坊湖,乃至前往安仁、東鄉等地的任何信使,俘虜信使者重獎(見前所述)。


    而他往湖區伸出的兩隻觸角,西邊是三塘巡檢分司,東邊是烏泥巡檢分司,兩位分巡檢前者是宋遷,後者是麻九。


    之所以選擇這兩個人,主要是由於這裏太過接近前線,需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人來帶隊、壓陣才行。


    楊大意去了梅港,麻九前往烏泥鎮,連宋小牛都被派往楊埠了。想想姨娘,李丹輕輕歎口氣,把事情交代給廖三清,叫上毛仔弟,他要回家去看看。


    從回到縣裏,李丹隻回家住了三個晚上,然後就是匆匆回去看一眼、換身衣服或吃點東西,然後又跑出來做事了。沒辦法,要顧及的麵太多!


    就算到家,他一會兒想起冕山上的圍牆工程,惦記士卒住舍不知還差多少?


    一會兒又想,北關的建設速度有些落後了,需要提醒並加快才好。


    還有水泥的產量、石塊運輸、軍衣縫製……。


    軍衣縫製是蘇四娘牽頭的,主要工匠來自城內十一家裁縫鋪。


    原先他們按製作成衣的一貫方式運作,李丹立即意識到問題,幫蘇四娘把軍衣製作的整個過程拆分成十一


    道工序,然後流水線式工作按件計酬,工作速度和效率立即快了起來。


    而錢姨娘則與尚留在城裏的陳宋氏一道,帶著針兒、貝喜、月影做起了軍銜臂章,老紀家則負責補子、裹腿和帳篷,陳鋼家聯合了六家馬車行改裝或新造馬車……。


    總之,城裏現在有各種各樣的組織,分門別類地負責起後勤物資製造,整個餘幹城開始變得更像一座巨大的兵工廠。


    人們整天忙忙碌碌,其實所有人心裏都在惦記著一件事:湖匪怎麽還不來呢?


    「丹哥兒,你說……湖匪為什麽還不來?他們究竟什麽時候來啊?」


    才見麵,果不其然錢姨娘就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接著她就為自己給繼子問了個傻問題深深地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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