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靜下來,陳句又聞到江雲兒身上的香氣了,他覺得心跳加速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用手一探,身邊是軟軟的軀體。


    注意力都在外麵的江雲兒忽然覺得陳句離自己近了些,粗重的呼吸幾乎就在她耳邊,一隻手從腹部滑向自己的腰,她吃了一驚,伸手掐了那手背下。


    那手不見了,但很快又放在了她的右腿上。「你幹什麽?」江雲兒驚恐地低聲抗議道:「我是你嫂嫂!」


    「嫂嫂,我、我還沒碰過女人。你、我實在忍不住了!」陳句說著手卻不停,還將半個身子壓了上來。


    江雲兒剛說「嫂嫂」兩字時他還猶豫了下,但馬上又想到陳仝還未入洞房哩。不管她,先煮成熟飯再說!


    江雲兒又羞又急,卻又不敢喊叫。這陳句雖然比不上陳仝的體格,但是對付個弱女子卻是足夠了。很快便製住雲兒兩手。


    江雲兒忽然覺得胸前一涼,渾身顫抖起來,她拚命掙開一隻手拔下發簪,卻覺得渾身無力怎麽也紮不下去。


    陳句正沉浸在軟玉溫香的體驗中,冷不防腰上被什麽東西紮了下,脫口叫出聲來:「哎呀!」回手一摸,卻是粘糊糊的一片,不禁大駭,他這時才感覺到痛了。


    「什麽人?」門口閃進個漢子。


    陳句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哢噠」聲,接著一支弩箭透胸而出。他低頭看了眼,便向後栽倒滾落到地上。


    「當家的,你沒事吧?」


    「我沒事!這屋裏躲了個賊。咦,這不是陳句嘛?」那漢子用腳尖踢了踢屍體說。


    這聲音好熟悉,江雲兒覺得天旋地轉,她努力想翻過身來。


    「上邊是誰?把武器丟出來!」那漢子聽到動靜跳開一步大喝聲。


    「白、白當家,救我、救我……。」半條雪藕般的胳膊無力地垂下來。


    白浪一眼看到皓腕上那隻鑲翠的金攪絲手鐲,這不是自己親手選了放進給她的百寶匣子裏的麽?


    「妹子,妹子別怕,哥哥來了,別怕!」白浪口裏說著跳上桌麵,朝床架頂棚上看了眼,扯著嗓子對外麵大叫:「盧二哥,把我披風拿來!」


    他接過盧二哥遞進來的披風,先給江雲兒遮住身子,然後打橫抱著小心翼翼地從桌上下來,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大當家,這人怎麽辦?」盧二哥指著地上的屍首在後頭問。


    白浪在肩頭抹了下糊住眼的淚水,心疼地低頭看眼昏厥中的江雲兒,破口大罵:


    「娘的,這寨裏出不了好東西!斬下他腦袋掛到碼頭上,屍首丟到後麵山上去喂狗!


    告訴弟兄們人找到了,能拿的東西拿上趕緊走!官軍馬上就到!趕緊走、趕緊走!」


    他這回來石腦寨號稱是參加喜宴討杯水酒喝,實際船艙裏埋伏了一百精幹的銳士,另有三百人用各種途徑已經提前悄悄潛入埋伏在寨子周圍。


    所以控製碼頭、打開後山門,石腦寨裏留下的百來個守軍根本不是對手,更別說上千婦孺了。


    白浪這麽做,首先是他答應過江豚要把勢力移駐湖西,陳家對蓼花子唯唯諾諾,是他白當家在湖西的第一大對手必須除掉!


    其次他需要一個給趙重弼的投名狀。隻可惜這點沒辦到,陳仝提前走了逃掉一條性命,令白浪著實遺憾。


    陳元海的夫人和兩個妾見寨內大亂選擇了自殺,其餘的妾和幾個子女不是死於亂軍中就是被俘。這個投名狀的分量顯得輕了許多。


    好在他第三個目的達到,把江雲兒搶到手,總算這趟沒白跑。當然,甲械、金銀細軟摟走不少,糧草也弄到些。


    白浪還覺得不足,臨行將軍官們的家小裝了兩條船,這才揚長


    而去。


    白浪離開後過了半個時辰,一支隊伍從後山上下來。隊伍裏的武裝人員並不太多,也就是四百人左右的樣子,卻攜帶著四十多部馬車和六、七十頭牲畜。


    王鬥威風凜凜地騎在一匹白馬上,俯視著滿地狼藉的營寨和目光茫然、麻木的人們。


    「喲嗬,看來咱們趕了一夜路,還是被白浪那廝搶先了!」他不滿意地咂嘴。


    這個當初在碼頭上給人做挑夫的「王杠子」,如今是駐楓港五區隊的區隊長,說話自然要有些派頭。


    「這麽匆忙,不就是怕我們來摘桃子,所以特地先下手為強麽?這小子還是那副湖匪心思。」


    在他後麵兩步的是楓港巡檢分司的巡檢安慶俁,就是當初故意不給謝豹子嚐肉夾饃的那個安老二。


    趙重弼在信裏告訴李丹白浪要襲擊石腦寨作為投名狀,要求團練派出部分人手夾擊助陣。


    李丹哪裏分得出人手?和趙敬子商議之後便給楓港寫信讓他們出兵,還特地囑咐不可硬來,最好是摘個桃子最後弄點戰利品大夥兒高興下。


    結果這二位理解成派他們來撿漏的,所以招呼了幾乎整個楓港的車馬興高采烈地跟過來。


    當然了,人家也不是沒原則,跟著打仗這麽久規矩早學會了。


    出來的車、馬、夫子都事先說好有份錢掙,然後收集到戰利品先留給區隊和巡檢司兩份,所有出了車、馬、夫子的再分一份,鎮公所留一份,其餘的上交。


    區隊和巡檢司留下的先和大家分掉一半,剩下一半入公賬供薪餉、采買以及撫恤等等。


    誰知道高高興興來了,這寨子竟已經被人家先下手搗毀,二人氣不打一處,所以開口說話酸不溜丟。


    其實他倆都沒理解為什麽白浪急忙著撤走,人家一個是不想和你直接發生關係,畢竟以後還在湖裏混,讓人傳出去白當家和官府支持下的巡檢、團練勾搭不好聽。


    再者,也是避免兩邊發生誤會打起來,賊匪與巡檢司是對立的,這麽多年習慣哪能一下子扭轉?可惜這份良苦用心二人體會不到,整個都浪費了。


    兩人商量了下,決定先派人把寨子警戒起來,然後把餘下的人集中在校場上,先給他們燒水吃點東西穩定情緒。


    巡檢司這邊在一哨民兵協助下先將陳宅圍了,然後一部分在寨子裏搜檢,另一部分搜查陳家,還有少數人在校場上詢問和甄別各人身份。


    陳宅裏還有不少屍體,能夠看出反抗主要集中在這裏。陸續在井裏發現些屍體,便從校場上拉些人去打撈、辨認。


    最後把屍體都拉到後麵山上,揀個地方埋葬,陳夫人、妾室和子女單獨埋了,其他人挖個大坑一起葬,然後立木牌為記。連被斬下來的陳句首級也埋了。


    這時,分司的鎮撫官找到二人報告說,有個上年紀的瘸腿老匪要求帶他離開這裏,說隻要安排他全家平安,給他找個養老的場所,可以供出陳家財寶的秘密。


    二人瞧著收集出來的財物才兩馬車,臉色正沉得像鍋底(怕這趟出來買賣做賠了),聽到這話立刻來了興趣。


    原來陳元海早想到可能有敵人襲來的那天,所以他把大量財物收在個很隱蔽的窖裏。


    原來老人兩個兒子都死了,跟著二兒媳和兩個孫子、三個孫女艱難度日。


    這次寨子被襲他嚇得夠嗆,意識到寨子也難保有破的那天,所以起了離開這裏的念頭。


    在得到兩位首領的保證後,他帶著眾人來到寨子後身一個僻靜的小水塘邊。.


    這水塘也就一間屋大小,幹幹淨淨。從石頭縫隙中流出來的水又清又亮,潺潺不絕地流進塘內。滿溢出來後又沿著一條小水溝向山下流去。


    「好地方,倒適合建個寺廟。」王鬥開玩笑地說:「要是沒有這湖匪窩就好了。」


    老人用手杖指指山坡上:「喏,看到那片竹林旁邊有點鼓起來的地方嗎?那就是地窖的入口。陳家每積累一批,就往下麵送一次,錯不了!」


    王鬥和安慶俁互視一眼,叫身後跟來的巡丁們開始挖,果然上麵僅僅一尺多表土和落葉,下麵出現個挺厚的木板蓋子,揭開便露出了往下走的梯子。


    作為分司巡檢安慶俁先下去,看了一圈上來無話,王鬥也去看一圈上來也無話。


    他把安慶俁拉到一邊,問:「你有什麽主意?這麽多東西,會不會咱們帶來的馬車不夠啊?」


    「我看寨裏也有留下的馬車和牲畜,反正得設法倆利用上,盡量能帶走都帶,哪怕有些什物丟在這裏,地窖裏的東西也得優先帶走!」安慶俁堅決地說。


    他們立即動手,先去找各種棉布、麻布,同時動員寨裏的婦孺編竹篾筐、藤筐。派巡丁到陳家庫房裏取了大量未被搶走的布匹,然後讓牲畜和馬車排著隊過來。


    由茶山會的會員下到地窖裏,也不多說話,就把打好的包袱傳遞出來堆到車上或牲口馱負的筐裏,旁邊的書辦在包袱外頭書寫和記錄編號。


    地窖清空之後,由安慶俁帶隊押運。王鬥則帶著揀選的物資和願意跟隨的人口撤離。


    這兩支隊伍都按計劃前往官溪,和秘密停泊在這裏的水軍以及楓港的船隊匯合,然後人口和貨物走水路回楓港。運輸隊和分司、區隊民兵則走陸路返回。


    又過了半天,被稱作宋公明的宋老樵站在原本陳家的宅子前大罵白浪不地道,這留給自己的簡直就是座空寨嘛!


    不過他也就是嘴上發發牢騷而已,人家出兵幫你掃平障礙,然後派人請你回去接收,還想怎樣?宋老樵看了看剩下的三百多老幼長歎,這可都是要吃飯的嘴呀!


    忽然他靈機一動,誒,石腦寨沒什麽油水了,可上塘還在呀!上塘的寨主陳元綬是陳元海本家,這次出兵他不可能不派人。


    上塘小寨隻有不足五百青壯,若是這次大部分跟著出兵,那剩下的也沒幾個。


    任二派人來說他們和大白雁為首的金溪湖首領們達成一致,要在三塘寨斷送了陳元海。


    那好呀,石腦寨已經收回來,不如趁勢將上塘也收了?


    宋老樵當機立斷,馬上帶人出發。他就怕有漏網的跑到上塘去送信,人家一旦有準備再打就難了。


    他的策略是兵分兩路,一路躲在兩條漁船裏,靠著北岸悠然地下去。


    讓他們擺出一副尋常漁家的樣子騙過上塘布置在湖邊的警戒,等離開對方視線進入死角,突然掉頭,將這兩船人送到南岸仁安渡登陸。


    另一路則提前踅入沙洲口,然後朔油溪而上,登陸後自西向東與仁安渡上岸的隊伍形成東西對進。


    宋公明好歹也是個當家人,沒兩下能行?再說這是以有備打無備,陳元海父子都不在家怕什麽?


    他顧不上收拾殘局了,稍事排布便帶著大夥兒登船出發。


    寨裏剩下的老少這一天經曆了由喜到悲,看慣了來來去去的一撥撥人,誰也沒打算問他們去哪裏。


    他們關心的隻是今天的晚餐,到哪裏借個鍋,或者晚上到哪裏找個被子這些事。


    上塘距離石腦寨不到三十裏,宋老樵他們摸到寨子邊上,哨探回來報告說對方毫無察覺。看來白天的事情還未傳過來。


    宋老樵大喜,立即帶人衝向寨門,守衛簡直就是一哄而散。但是當宋老樵等再想往前時,兩邊鑼聲響伏兵四起,房頂上也有磚頭瓦片雨點般落下。


    宋老樵叫聲不好,知道中計


    了。原來果真有個別人逃得性命來到上塘報信,無奈陳元綬病重在床,部下除去出戰的僅留了百人,即便將青少年都算上也湊不齊兩百。


    他知道沒法救石腦寨,隻好設法自保,故而定下這個計策打了宋老樵個措手不及。


    然而千算萬算,他沒料到人家還留了一手。


    宋老樵原本約定的舉火為號,是想把寨門點著了。誰想裏麵反擊一下子舉出上百火把,反而讓他不必點火,自行給安仁渡來的那路發出了攻擊信號。


    結果後寨門隻堅持了不足半盞茶便告失守,援軍一擁而入。防守的猝不及防登時大亂,宋老樵輕易反敗為勝。


    陳元綬在病床上聞訊吐血身亡,他兩個兒子先後戰死,上塘寨僅僅堅持了一個時辰。


    宋老樵揚眉吐氣,立即下令清點繳獲和俘虜,一麵向亳塘報捷,一麵轉運上塘物資到石腦寨。


    經過一天的爭奪,陳家在軍山湖內的兩座寨子全被拔掉,陳元海對此全無知曉。


    他已經接到了兒子,對他未入洞房匆匆趕來隻歎口氣卻沒有責備,因為明天就要抵達三塘寨河段,一場大戰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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