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英又先說道:“卑職見有事變,先慮則為全身而退及時報知王妃,因而當時……當時並未護侍王郎將左右,遠遠見那老道,觀其須發皆白,年歲至少古稀,行走時左足微跛,右眼角一點紅痣……”


    他本是重情仗義之人,雖說是獲十一娘指使,但因王橫始赤誠相待,又的確助益十一娘渡過浩劫,展肚子已經不將王橫始看作敵患,毫不隱瞞欣賞之情:“郎將遇難,在下便想,豁出性命亦當救郎將脫身,是以衝鋒在前,雖沒觀察得那老道體貌仔細,不過卻留意見,當一接近郎將,神思頓時恍惚,竟見於墉那惡鬼,從地底冒出,張牙舞爪衝我撲來,我想著他雖是惡鬼,卻該罪有應得,大喝一聲並不懼怕,舉刀就砍,哪知鮮血噴濺,我竟見死於刀下者竟為同僚,再覺臂上一痛,見另一同僚兩眼血紅欲殺我後快!”


    展肚子更覺心有餘悸:“郎將身邊數十親衛,忙於自相殘殺,我也不知他們著了什麽魔,當時隻能將郎將負在背上突圍而出,多得徐老大接應,才能脫身。”


    換作從前,十一娘根本不信這套裝神弄鬼的說法,可一來她自己也經曆了死後重生,更不說還有淩虛真人在側,聽這話後下意識便向師公看去,果然看見淩虛真人前所未有的神色凝重,羞愧之情也越發明顯。


    “真是冤孽呀!”


    十一娘下意識抬頭,當然她看不見半個人影。


    淩虛真人的神色越發不好看,但在晉王夫婦的灼灼逼視下,他也隻好坦誠:“的確是我養虎成患。”


    “妖道”二字顯然有如“插刀”,讓淩虛真人仙風道骨的氣質頓時挫敗徹底,甚至做出摸摸鼻子這樣的世俗動作,又再長歎一聲:“老道真是慚愧呀,這道士,應是我早年所收一員弟子。”


    淩虛真人老臉羞紅:“當時,老道年少無知……”


    原來淩虛收這弟子時,“小師妹”也即瑩陽的師父尚未出生,至於渥丹,當然不知這一樁故事。


    徒兒如此聰慧,淩虛真人當然欣喜若狂,必須要著重培養。


    可就在仙智及冠不久,他做了一件讓淩虛無法容忍的事。


    然而正是這回入世,仙智為一女子情迷,那女子是富賈之女,仙智一無所有,女子之父當然不願許嫁,仙智先約那女子私奔,女子不願,仙智疑那女子三心二意,又恨女子父母鄙視小看,故用師門殺伐術,殘害女子一家,將其滅門!


    淩虛此時歎道:“據那韓英所述,那道士外貌、記認,更兼陣法道術,實乃仙智無疑,但老道實在不知,百年已過,仙智道術既廢,又乃殘疾之身,怎能苟活至今,並仍能施行殺伐之術!”


    淩虛垂眸:“何來千軍萬馬,不過百人而已,甚至展衛雖一時迷亂心智,因其沉穩堅定,尚且能夠殺出幻陣,另有那徐衛,身佩符咒,至始至終不被幻陣所迷。”


    “丫頭,修道之士,本身便屬逆天改命,當切忌殺伐多違天道,否則無論道行如何高深,必傷自身,我一早便對你說過,若非這回冤孽由我而生,我也萬萬不會插手。”


    淩虛斜了一眼賀燁:“殿下以為,一門商賈橫死能否影響大道遁還?”


    “修道之人,看淡生死,不以凡俗悲歡為念,不過我師門,首重規教,便是禁絕以殺伐道術戕害非道之人,仙智早犯門規,我婦人之仁縱容其苟活,致使今時,他依然用我師門殺伐之術遺禍,這為我之冤孽,必須由我終結。”說完抬眼,看定賀燁:“仙智由我對付,至於其餘人,殿下請恕老道無能為力。”


    十一娘頓時寒粟炸起,瞪大眼驚呼:“殿下!”


    賀燁同樣哈哈大笑,拍了拍十一娘的肩膀:“丫頭,你關心則亂了。”


    十一娘愣愣看著賀燁“拔地而起”,好半天回不過神,因為她留意見賀燁臨走前的眼神,流淌的陰暗與計量,有如黝黑的泫渦,那樣的危險與不詳,似乎是她從未觸及的陰暗。


    但十一娘很快穩定了情緒,不動聲色:“師公,我又何嚐是凡夫肉胎呢?世上枉死之人何其多,有誰似我一縷浮魄,霸奪人身?我是從幽冥歸來,何懼再往幽冥?”


    半響,碧奴由外而進,見隻餘王妃在此敝室空坐,她有些猶豫,十一娘卻察覺了她的到來,靜靜轉身:“王郎將如何?”


    十一娘起身,邊往外走,邊道:“不見,讓他好好養傷,碧奴,千萬謹記,王郎將已無性命之憂一事,不可外傳。”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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