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星辰,皎潔的月光,起伏的山脈。


    稀疏的人家,遠處的蟲鳴,以及站在楊連身後許多的村民。


    這便是一座小山村。


    “他們是...阿連的同門,都是蜀山上的仙師?”


    “那位仙師為什麽蒙著眼睛?”


    “阿連你這是怎麽了?兩位仙師都是你請來救你娘的?”


    語氣中有很多的豔羨。


    “真是個有孝道的好孩子啊。”


    “要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有阿連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議論聲中。


    五盲走出了第一步。


    他的目的自然很簡單,將楊連抓起來,至於蘇幕如何處置,便是蘇幕的事情。


    “前輩,等等!”


    隻是,許未央竟出言阻止了五盲。


    “為何攔我?”


    許未央望著在楊連懷中的楊母,傳音說道:“不要再他母親麵前抓他。”


    “為何不能?”


    五盲極為不解的看向許未央,也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傳音。


    許未央頓時錯愕,這位前輩好像有些奇怪。


    但她依然傳音解釋道:“楊連在他的母親眼中,是她一生的驕傲,也是這個村子的驕傲,是這個村子無數孩子所追逐的偶像,如果我們就這樣將他抓走,會毀了他們的夢的。”


    “夢?”


    五盲似懂非懂,並且他也沒有傳音,還是問道:“為何不能?”


    許未央:“???”


    “五叔,如果這樣做的話,這座村子的人從此都會失去生機和活力的,”蘇幕的聲音在五盲的腦海響起。


    五盲聞言,道:“哦,那還是不要了,這個地方很美。”


    許未央雖然不知道五盲為什麽在突然之間轉變。


    但隨著蘇幕的出現。


    她便知道一定是蘇幕說了什麽。


    隻是,對於這位蒙著眼睛的前輩,她愈發好奇。


    “哇,來了這麽多人,阿連好有本事,”有村民道。


    “阿連,還不快請諸位仙師進屋去。”


    聽見這些話,猴子的目光中隻有楊連,這個差點傷害到小妖女的家夥,他恨不得衝上去狠狠教訓對方。


    不過被蘇幕攔了下來。


    莫千與一步上前,正想要開口。


    不料。


    在楊連懷中的楊母便道:“連兒,放我下來。”


    不知因何緣故,楊母原本虛弱如風中殘燭的氣息,突然之間竟變得中氣十足。


    “娘,”楊連蒼白的臉色間,很是複雜。


    但在看向許未央他們的時候,他的眸子中升騰起了憤怒。


    “你們為什麽要追來!”


    他憤怒說道:“我最終不是也沒有傷到她麽,而且,我隻是想要救我的母親而已,你們難道沒有娘嗎?!”


    並不是傳音。


    而是通過天地靈氣來傳播聲音的小術法。


    這種術法,凡人不能感知到天地靈氣,自然聽不見。


    “道長,這個家夥到現在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你讓我打死他!”小猴子氣急,險些就一拳頭招呼了過去。


    “你認為隻是傷嗎?”


    莫千與深呼吸,她不能接受這位自己從進入蜀山後就認識的師兄,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僅存一縷靈識不散,哪怕是小小一粒沙子落入盆中,也會要了她的性命。”


    “楊師兄,你入門比我早,修習本門道典也比我早,理解比我通透,你捫心自問,用她的命換你母親的命,當真正確麽?”


    “有何不對!”


    楊連道:“她隻不過一株草,連感知世界都已經無法做到,若是救了我娘,她尚且多一份功德呢。”


    “道長,你別攔我,讓我弄死他,”


    小猴子張牙舞爪,“我要將他砍成十萬段。”


    “誰攔你了,”蘇幕挑眉。


    對於圍觀的許多村民來說。


    兩邊人就這麽看著對方,沒有任何的交流。


    而他們的催促,無論是楊連還是蘇幕等人,都沒有任何回應。


    這讓諸多村民與愈發覺得怪異起來。


    “楊師兄,那麽請問,若你的母親隻是一株草,我們用她來救我們的小師妹,你當如何?”


    許未央依然很平和,她的情緒真的很穩定,“你的母親有你,我們的小師妹也有我們,你的母親離去,你會傷痛,我們的小師妹離去,我們同樣會傷痛。”


    “若所有人都如你這般,那麽像今夜的追逐,將會有多少?但不同的是,不會是所有人都會如我們這般,依然給機會。”、


    暴躁的楊連,在聽見這段話後,混亂的氣息出現了些許凝滯。


    “那又如何,隻要能救我娘,用你們的悲痛,又如何!”


    “楊師兄,你已然有入魔的傾向,”許未央眸光驟凝,難以想象這樣的話是自己的同門會說出來的。


    魔宗教徒,隻以自身私利或者自身心情暢快為本。


    隻要能夠使自己開心,那麽毀天滅地又如何。


    “入魔?”


    楊連沒有反駁許未央的話,他自己也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態想法,似乎確實就像無數典籍之中所說到的魔。


    蘇幕看著對方。


    楊連此刻的心態,其實已經和報複社會差不多。


    雖然他出發點似乎是為了他的母親,但且不說為孝而殺人是否值得同情。


    可實際上楊連根本是因自身執念而不準自己母親逝去,他根本不在乎他母親的感受,也徹底忘記了什麽叫做安享晚年,他心中的孝已然因執念而扭曲。


    “嗬嗬,若能救我母親,入魔又何妨!”楊連語調近乎癲狂。


    莫千與歎息一聲,遺憾於楊連竟陷入泥沼如此之深。


    許未央也搖了搖頭,已然沒有了繼續開導的心情。


    小猴子看見他們的神情,笑道:“可以抓他了,是嗎?”


    就在這時。


    蘇幕望著楊蓮說道:“楊連,你我雖是同門,但素不相識,你的生死,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在意,而且你傷我家小師妹,我根本沒想和你說什麽,將你粉身碎骨毫不為過。”


    “但你看看你的母親,知子莫若母,你覺得我們對峙如此之久,她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什麽,否則她怎麽會落淚。”


    此言一出。


    楊連仿佛在意識到自己懷中的母親。


    “娘,你怎麽了?”他問道。


    “放我下來,”他的母親隻是這般說。


    蘇幕繼續說道:“可憐天下父母心,看在你母親如此痛苦的份上,我想提醒你一句。”


    “今日即便你拿到我小師妹作為良藥,你的母親終有一日還是會離你而去,你覺得你的母親是願意看著自己兒子是聖地蜀山弟子而離開,還是願意看見自己兒子是魔宗教徒而離開?”


    “若是你的母親聽見你剛才所說的話,你覺得她還能不能活下去?即便你強行讓你的母親活下去,你覺得她真的還活著麽?”


    字字如珠般墜入楊連的腦海之中。


    他沒有想要放下自己的母親,因為他了解自己的母親,放下後將會發生什麽。


    就像蘇幕所說,知子莫若母。


    同樣。


    他在自己母親身邊多年,又如何不了解自己母親。


    但事實上,楊連已經放下了他的母親。


    蘇幕看見他的母親取下了掛在牆上的鞭子,說道:“楊連,什麽是活著?縱觀九洲曆史長河,有的人死了,卻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楊連的腦海中,陡然間如五雷轟頂。


    卻在下一刻。33


    他的背上,落下一道鞭子。


    當他吃痛驚醒之時,楊母竟已經朝著一根柱子撞去。


    許多村民,震驚不已。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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