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床將開,暗道中便湧出一陣冷風,吹的燈燭俱暗,夏侯雲護住火把,讓夏侯驤趕緊去找鬼臉道士等人,自己先來到石梯入口觀察。


    石梯很深,光靠火把的亮度根本照不到多遠,僅能看出石梯是順著一條斜向下的隧道依勢而建,隧道的岩壁很粗糙,並無人工鑿刻痕跡,應該是天然形成的,石梯也開鑿的不甚工巧,坑坑窪窪勉強可以走人罷了。


    鬼臉道士幾人這時候都湊了過來,見狀稀奇道:“這裏竟然藏著條暗道?!夏侯前輩是怎麽發現的?”


    夏侯雲簡單說了下經過,鬼臉道士又問道:“前輩可探查過暗道中的情況了?”


    “還沒呢,老朽看石梯有些深,故而未敢輕舉妄動。”


    夏侯雲說完幾人便默不作聲開始打量起暗道,過了片刻鬼臉道士說道:“石梯與隧道都如此粗糙,不像是此墓的風格啊,會不會是一條工匠留的狗洞(建陵工人用來逃生的暗道)?”


    “老朽也這麽認為,暗道若是石周曷朱陵寢的一部分,斷不會粗陋成這樣。”


    “貧道看咱們還是派人下去探探虛實吧,真是條狗洞的話,指不定明晚還能派上用場。”鬼臉道士說著轉頭看了看,夏侯雲爺孫倆“老弱病殘”占了大半,肯定不適合下去探路,把何四娘與他爺孫倆留在上頭,萬一出現變故,何四娘的身手還未必能鎮得住,兩夥人夾喇嘛歸夾喇嘛,後路可不能完全交代在別人手裏,思來想去最適合幹這差事的還得是羅老七,於是說道:“四娘就咱倆下去吧,夏侯前輩你們與老七在此稍作等待,我們去去就來。”


    鬼臉道士與何四娘依次斜身進入暗道,石梯的坡度已經超過了六十度,周圍也沒有扶手,兩人隻能小心扶住岩壁下行,走了差不多有三十階,隧道轉了個彎又繼續向下,而這時前麵的石梯已經逐漸放緩了坡度。


    鬼臉道士從岩壁上鬆開手,看著下麵還是不見盡頭的石梯說道:“別人的狗洞都是往上開,這怎麽卻一個勁的向下,怕不是快有十丈深了吧?”


    何四娘回道:“咱也不確定這是狗洞啊,誰知道通向哪的,繼續走吧。”


    兩人又向下走了二十多層台階,這時前麵終於有了變化,石階到這裏已經變成了平路,而隧道不遠處也出現了一道墓門,墓門是很普通的木料單扇樣式,上麵隻塗了層紅漆,沒有任何彩繪,門是緊閉的,看不到門後是什麽光景。


    鬼臉道士看到墓門就意識到這條隧道不是狗洞,沒有哪個工匠有此閑情逸致,會給逃生的通道裝扇屁用沒有的墓門。他快步來到門前,隻感覺門框與岩縫處風聲嗚咽,好似後麵是片不小的空間。


    推開墓門,隧道立馬豁然開朗,鬼臉道士手中的火把登時被風吹滅,他急忙讓身後的何四娘護住火把跟上來,然後兩人就開始打量起門後的情況。


    墓門後麵的空間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簡直廣闊到無邊無際,這條隧道竟然通到了山底內部的一處空洞內,鬼臉道士與何四娘身處的位置,幾乎緊貼洞窟的穹頂,抬起頭,能清楚看到上邊的岩石距離自己不過兩丈。


    而他們腳下,是懸空的一片平台,平台也就四五步長短,在最前頭赫然橫著一具石棺,棺蓋斜倚在一旁,借著搖光的微光,能隱約看到敞開的棺中杵著個細長的東西。


    鬼臉道士與何四娘相視一望,麵上都是疑惑的神情,何四娘說道:“這裏怎麽會有一具棺槨?石周曷朱藏在這了?”


    鬼臉道士搖搖頭,顯然也搞不清楚狀況,他看了看敞開的石棺,然後低聲道:“給袖箭機括頂上,咱們過去看看。”


    兩人亮出武器,提神貫注往石棺接近,最先看清的是棺中杵著的那個東西,好像就是根普通的木棍,兩人又探頭往棺中望了望,隻見裏麵並沒有屍體,僅雜亂的放著幾樣物品。


    棺首端放有一件玉枕,木棍就插在玉枕和棺身的夾縫裏,枕邊是枚銅鈴鐺,離銅鈴鐺不遠還有一具龜甲和數枚銅錢,除此之外棺中就再也沒有其他物件了。


    鬼臉道士咦了聲,奇怪道:“棺中這幾個物件不像陪葬品,倒怎麽有些像是算命的家夥事?”


    “是啊,那銅鈴鐺分明是算命先生用來走街吆喝的‘鎮魂鈴’,誰會拿這東西去陪葬。”


    “這不奇了怪麽,石棺是開著的,還沒有屍首,僅有幾件算命的東西,真是丈二的和尚,讓人摸不著頭腦。”


    “哎?那是什麽?”何四娘掃了遍石棺,忽然看到棺尾角落卷著個東西,好像是塊布料,她走過去,小心將其展開,布料已經風化的很嚴重了,四處皆是破洞,但依稀還能看出上麵繡著兩個隸書大字——批命。


    鬼臉道士望著布料上的字,瞬間心中一緊,趕忙轉頭看向棺首立著的木棍,接著失聲道:“批命幡!”


    “批命幡?”何四娘聞聲疑道:“這是批命判官的東西?”


    “那塊布掛到木棍上不正是個批命幡麽?隻是被風化後掉進了石棺內,你再看看這幾個算命的物件…”


    “啊?”何四娘細想之下一股詭異的感覺也猛地襲來,這座墓竟然有批命判官來過,難不成是李天問捷足先登了?


    何四娘稍加細想就覺得來人不可能是李天問,梁兒門的燕九爺眼線布滿兗州,據他的消息,李天問最早明日才能到達懸瓠城,絕無可能提前涉足這裏,那石棺內的物件會是誰的?另一位批命判官?


    鬼臉道士歎了口氣,腦中已把許多種可能都過了一遍,他沉吟道:“棺中的批命幡風化成這個樣子,想必年月不短了,少說也得上百年,不過貧道糾結的卻不是這個問題,而是這人為什麽會把吃飯的家夥放到這裏?”


    鬼臉道士說著往平台邊緣走了兩步,這一走視線就直接可以看到穀底了,他餘光一瞥,登時注意力便被下麵的情形給吸引住,兩人方才隻顧著觀察石棺,卻不想穀底的景象更為讓人震驚。


    穀底距離懸空平台極其的遠,深度怕是不下百丈,越往穀底走,山窟內的空間也就越大,到了最下麵,方圓已橫貫十數裏,簡直就是個隱在山底的地下世界,而鬼臉道士之所以能看得清楚,是因為在穀底一側,自北向南蔓延著一條火紅的長“河”,“河水”竟然都是滾燙的岩漿,如火龍潛遊、紅練掛地般橫貫於穀底,照的下頭也是明可視物。


    “這…四娘你快來看!”鬼臉道士指著穀底詫異不已。


    何四娘立馬走向平台邊緣,這時穀底異象又起,在北麵很遠的地方,一團紅光暴起,那裏是座隱於地下的火山口,噴出的岩漿雖然不猛烈,但紅光依舊似黑夜流星照的周圍空間明亮異常。


    借著噴湧而出的岩漿光亮,鬼臉道士與何四娘看到穀底另一側,還橫著一條暗河,暗河是從西南方向朝東北方向而流的,水勢看上去並不猛,多半是一條黃河的地下支流。


    在岩漿河流與暗河的交匯處,有一座高高隆起的岩石山,石山的麵積也不小,差不多能放得下四座懸瓠城,而石山的上麵,可以看到許多殿宇一樣的建築,明顯是人工建造的,數量非常之多,連起來都抵得上一座城池了。


    兩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山內有火山已經夠讓人驚訝了,可沒想到下麵還有座城池,什麽人能跑到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建造殿宇,難道真像古時流傳的地下世界一樣,除了我們普通人以外,還存在一種“無目人”麽?


    鬼臉道士早把什麽批命判官忘在了腦後,看著穀底驚歎道:“世間奇景莫過於此——一紅一黑兩條河流穿穀而過,孤山城宇當中兩望,該是何等的滋味?”


    “這不會也是陵寢的一部分吧?下麵那座城池能不能是石周曷朱建的陵區?”


    鬼臉道士回過神來,說道:“一個小小的後趙,國祚不過三十餘年,如何能使得出如此龐大的手筆?石勒的陵墓都沒景寧陵規模大,更別說他後來追封為帝的爹了。”


    “那這就太不可思議了,石周曷朱一座普普通通的陵墓,下麵竟然藏著這麽大一個秘密,到底是什麽人才能把城池修到穀底孤山上去。”


    “不去親身看看,光靠猜是不可能猜出來的,貧道看咱們眼下還是應該先冷靜冷靜,穀底的發現屬於意外收獲,不弄清楚來龍去脈不是咱們的作風,但也不能耽誤原本的計劃,若真想辦法下到穀底,一來一去恐怕李天問那邊就來不及設伏了。”


    “道長是想先做了李天問,再到這邊繼續探查?”


    “嗯,不給他處理完,如何能安心倒鬥?誰知道下去會耽擱多久,而且貧道自打看見這具石棺裏的物件後,心裏總有些疑惑難解,你說這裏既然有批命判官來過,如今李天問又要過來濾坑,這合乎常理麽?他們批命判官和我們仙家太保一樣,派內都有血緣關係,那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先人來倒過這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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