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是楊天鴻選的。這裏地勢開闊,周圍都是枯草,就算再挖深幾米也不會有水冒出來。


    坑底密密麻麻插滿了削尖的竹子。這種植物韌性極強,不易折斷。


    為了增加張富貴摔下去的致死幾率,李天罡拿出自己配置的毒藥,小心翼翼塗抹在所有竹簽的尖端。


    挖坑是體力活,很累。


    盡管如此,李天罡仍然強撐著受傷的身體,幫著楊天鴻一起,認真完成並不斷完善這個殺人計劃。


    最後,楊天鴻將樹枝與枯草搭在陷阱正上方,撒上少許幹燥的浮土,仔細清除周邊的雜物,做好偽裝。


    日頭逐漸西沉,天空中灑滿了如血似金的瑰麗色彩。


    看著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絲毫看不出破綻的陷阱,李天罡那顆惴惴不安的心終於落到實處,前所未有的喜悅也在大腦裏蕩漾、發酵。


    山裏有很多野獸,最常見的就是狼和狐狸。


    熊羆傷人的事情常有發生,有時候甚至還會撞見老虎。


    內、外門的仙師從不過問外堂事務。如非出現了原因不明的死者,刑堂的人也從不與外堂接觸。


    所以無論是設置陷阱捕捉野獸,還是自製弓箭打兔子、獵山雞,都是外堂弟子的自由。


    很多人曾經在墓園裏看到過狼和豺狗。


    假如張富貴被野獸追趕,或者是他自己挖了陷阱捕捉野獸,不慎落入其中喪命,兩種死法都說得過去,符合邏輯。


    就算是刑堂的人下來調查,也挑不出毛病。


    李天罡摘下掛在腰間的皮囊,拔掉木塞,仰脖“咕嘟嘟”猛灌了一氣涼水,隨後長長呼了口氣,臉上露出無比酣暢的微笑。


    雖然答應了與楊天鴻一起設置陷阱,可在挖坑與埋設竹簽的過程中,李天罡一直很小心,整個人隨時保持著戒備狀態。


    楊天鴻這人雖然年紀小,卻心狠手辣。


    否則也不會主動邀約自己聯手幹掉張富貴。


    萬一這小子在挖坑的時候突然發難,把目標對準自己?


    這種“意外”的可能性很大啊!


    所以土坑挖到兩米左右的時候,李天罡就找了個由頭爬上來。他坐在坑邊削著竹簽,看著楊天鴻一個人在外麵挖土抬石。就連最後的竹簽布設,也是楊天鴻獨自完成。


    李天罡對此非常滿意,至少楊天鴻這一階段給他的感覺很老實。


    隻要幹掉張富貴,以後三十四號院所有事情都是自己說了算。


    至於如何騙張富貴上當,那就更簡單了。


    楊天鴻是個活誘餌。隻要在言語上稍微刺激張富貴幾句,邊跑邊叫,那個混蛋肯定會追上來。


    太陽在地平線上隻剩下了很小的一塊金黃。隨著越來越多的黑暗籠罩天空,難熬的熱暑也逐漸退去,微風帶來了令人愉悅的涼爽。


    楊天鴻做完最後的清理工作,走到李天罡旁邊:“師兄,差不多就這樣吧!咱們回去好好合計一下,最好是明天就想辦法將張富貴引過來。”


    李天罡對此表示讚同:“是的,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


    楊天鴻臉上露出一絲憤恨:“那個狗雜種,我沒招惹他啊!他每天都要打我,真以為我好欺負?”


    李天罡故作姿態歎了口氣:“算了,等過了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楊天鴻伸手探進衣服,撓著後背,不滿地發著牢騷:“挖了一下午,身上全是泥,身上癢死了。”


    李天罡對此也深有同感。他與楊天鴻一樣,渾身上下都是幹燥的泥沙、草根莖葉,咯著皮膚,癢得有些難受,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住處燒水洗澡。


    伸手撓後背,尤其是肩胛骨位置,正常人是夠不著的,必須使用“不求人”之類的物件。


    估計楊天鴻身上癢得厲害,他彎著腰,半蹲著身子,努力用手指尖端朝著後背探進去,臉上扭曲急躁的神情讓李天罡看了覺得很好笑。


    夠不著,沒用。


    楊天鴻覺得背上實在很癢,難受到極點。


    他隻能張口求著李天罡:“師兄,你幫我抓一下,幫我抓抓吧!”


    李天罡心情很不錯,反正隻是伸手之勞,此刻他願意幫忙,笑道:“行啊!”


    聞言,楊天鴻連忙彎腰朝著李天罡那邊靠過去,身子俯得更低了,將整個後背暴露在他麵前。


    見狀,李天罡微微有些詫異。


    後背癢,求人抓,不外乎兩個角度。


    一種是麵朝自己。


    另一種是背朝自己。


    正常情況下,第二種較多。


    第一種不能說是完全沒有,但給人的感覺多少有些古怪。


    也許是因為楊天鴻年紀小,不懂人情世故吧!


    李天罡覺得這是一個合乎邏輯的理由。


    畢竟楊天鴻現在站在自己這邊,是共同對付張富貴的盟友。


    隔著衣服用力抓幾下,楊天鴻覺得舒服多了。


    他直起身子,頗為眼饞地看著李天罡拿在左手的皮囊:“師兄,給我喝一口吧!我的水早就喝光了,我好渴。”


    這是實情。


    楊天鴻的褡褳裏就裝了一囊水。


    挖坑與埋設竹簽基本上都是他在做,體力活幹得多就覺得熱,飲水消耗很大。


    李天罡沒多想,順手把皮囊遞過去。


    楊天鴻接過拔掉木塞,剛把皮囊湊近唇邊,忽然眯起雙眼,朝著小路正對麵,也就是與陷阱恰好相反的方向望過去,臉上隨即顯出驚訝又緊張的神情。


    “張……張富貴,他在那裏做什麽?”


    李天罡站立的位置麵對著陷阱。


    聞言,他下意識扭頭朝著身後望去。


    就在扭轉脖頸的一刹那,李天罡忽然感覺腰部被人推了一把,整個身子朝前移動。


    視線飛轉,目光與楊天鴻接觸的時候,他看到這個狡猾的小師弟臉上神色詭異。


    楊天鴻口中念念有詞:“臨兵鬥者皆陳列前行。”


    修士的咒語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就是“急急如律令”。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基礎的驅動咒,與佛門和尚隨時掛在嘴邊的“阿彌陀佛”是一個道理。


    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驅動著李天罡前行。


    推背感十足,雙腳不由自主開始發力,朝著正前方的陷阱狂奔。


    無比強烈的恐懼如魔鬼之手,死死扼住了李天罡的大腦。


    他沒看見張富貴。


    他很清楚,自己剛在站立的位置距離陷阱還不到二十米。


    可我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往那邊跑呢?


    尼瑪!


    臥槽!


    我要掉頭。


    我要扭轉方向。


    必須立刻停下來。


    為什麽我停不下來?


    不……


    啊!


    從咽喉深處發出慘叫的同時,李天罡一腳踩空,整個人重重摔進陷阱,激起無數的細密塵土。


    鋒利的竹簽捅破道袍,刺破皮肉,紮穿了內髒和柔軟的腹部脂肪,帶著被撕扯後絲絲點點的人體組織,再次穿透皮膚,帶著令人驚恐的血腥,昂揚矗立在溫熱的空氣中。


    楊天鴻從側麵繞了個圈,來到土坑旁邊,緩緩蹲下去,注視著鮮血四濺的坑底。


    設置竹簽是一門頗有講究的學問。簽子數量不能太多,否則人體落不下去,難以造成致命傷害。


    同理,簽子也不能太少,間隙過大導致安全距離倍增,起不到應有的殺人效果。


    李天罡在距離陷阱三米左右的位置就不再奔跑。雖然他迫切想要停下來,然而慣性力量卻推動著他繼續向前,一腳踩空。


    他以半側躺的姿勢落入坑底。


    兩根竹簽捅破了腹部,一根穿透左腿,腰部壓斷了兩根,腦袋砸下去的時候又壓斷了一根。


    還有一根從右耳斜插,穿透麵頰,頭部翻滾將其折斷,尖端反向刺入口腔,割裂了舌頭,倒刺著紮進鼻孔。


    真正致命的是紮破咽喉的那兩根竹簽。一根割裂了食道,一根切斷了動脈血管。


    太陽已經落山了,蒼茫的大地被黑暗吞沒。


    四周沒有光,但楊天鴻可以感受到有很多模糊的白影朝著這裏圍聚過來。


    是那些以墳墓為家,寄縮在墓碑內部的陰鬼。


    它們無法對自己造成實際性傷害,楊天鴻將視線聚焦在瀕死的李天罡身上,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牢牢盯著。


    他張著嘴,血水混合著唾液不受控製般向外湧出。


    張著嘴,非常艱難地努力閉合,顯然是想要說話,卻無法發聲。


    銅鎖賦予額楊天鴻一些特殊能力,比如在黑暗環境下擁有正常視覺。


    他很清楚李天罡此刻想要說的話。


    簡單概括,就是“為什麽”三個字。


    在另外一個世界,楊天鴻看過很多影視作品,總結出一個硬道理————很多反派死得非常憋屈。明明已經把對手打到在地,瀕死殘血,偏偏最後關頭突然感染話嘮病毒,絮絮叨叨想要表現智商,對自己編織的陰謀詳細解釋一番,導致對手有足夠的時間回血,反戈一擊。


    楊天鴻此刻蹲在陷阱旁邊,目的隻是為了看著李天罡生命氣息一點點消逝,確認他真正死亡。


    幾分鍾後,李天罡不再動彈。


    屍體上緩緩升起一道淡淡的白色煙霧,很快凝結成人形。


    這是他的魂魄,七天之內停留在屍身周圍,然後成為陰鬼。


    見狀,楊天鴻滿意地微微點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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