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宗不是耳根子軟的人。


    不是別人求幾句,他就抹不開麵子拒絕,巴巴的幫忙。


    他有他的目的。


    他給趙傳薪講述白朗其人其事。


    白朗和這個時代許多人一樣,算是被逼上梁山。


    他是河南人,原名不叫白朗,具體叫什麽,到最後也沒個定論。


    反正大家現在都叫他白朗。


    白朗家不算大富大貴,但吃喝不愁。


    他性情豪爽,仗義疏財,有點像宋江。


    這便在窮苦百姓中具備了領袖的氣質。


    於是,他在老家那邊有了些名聲,能夠服眾。


    他所在的大劉村,王姓為大。


    同一個村的人,難免產生齟齬。


    王家人多,仗勢欺人,動輒十幾人打他一個。


    久而久之,他打不過王家人,便盡力結交朋友。


    誰還不會拉幫結派呢?


    當地多山路,那些溝壑縱橫崎嶇不平的小路上,經常有土匪出沒。


    當人們碰上土匪,白朗敢於挺身而出,給車夫保護,為別人開道。


    有時候,他為人出頭還會挨一頓毒打。


    這種為別人排憂解難急公好義的性子,讓他聲譽日隆,許多做生意的車隊加入白朗隊伍當中,讓他逐漸坐大。


    大家管他叫“官大哥”。


    當地有個地主,名叫王岐。


    08年,白朗又一次與王家發生口角。


    平時欺負白朗的王家人召集了二十多人,想要像往常那樣圍毆白朗。


    熟料,此時的白朗已經不是當初的白朗了。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呼呼啦啦幾十號人湧入大劉村,將王家圍的水泄不通。


    王岐一看,慫了,趕緊吩咐人關門。


    打不過,真的打不過了。


    關門後,王岐咽不下這口氣,就讓族中八十歲長者王真出去交涉。


    八十歲老漢王真,在村裏也是有名望的長者。


    這老漢要是乖乖認慫道歉也就罷了,偏偏他仗著自己年歲高,和王家積壓的威望和白朗嗆了起來。


    白朗心想,今時非比往日,你王家安敢欺我?


    當即,他推了王真一把。


    王真八十歲了,骨質疏鬆,髒器虛弱,摔倒在地後,沒多久死去。


    王家賄買縣官,抓捕白朗入獄。


    獄中,被買通的獄卒將他吊起來狠抽。


    一年牢獄之刑中,白朗遭老罪了。


    為了把他弄出來,家人傾家蕩產。


    又惡了王家,白朗無法在當地安身立命,隻好離開。


    出獄後,他就想進山去做蹚將。


    土匪在各地名稱不同,山東叫響馬,關外叫綹子,而這裏叫蹚將。


    清末多災多難,百姓活不下去就進山當土匪。


    蹚將原本是蹚匠,形容跑腿的匠人。


    這些匠人落草為寇,百姓就管他們叫蹚將。


    但白朗家人不同意他入山做蹚將,好勸歹勸,白朗隻好打消念頭,找了個養馬的活計。


    他去的時候,帶了一匹好馬,剽悍俊美。


    到了地方後,結果那地主富戶起了貪念,仗著人多勢眾,強行用自己的一匹老紅馬,換了白朗的好馬。


    換了誰也得氣炸了!


    不但如此,地主反而還要白朗倒找他50兩銀子。


    白朗快氣死了,牽著老紅馬回家,忍氣吞聲。


    這還不算完,對方居然帶著看家護院的打手,去白朗家將老紅馬也搶走。


    這便欺人太甚!


    又逢宣統二年,官兵以莫須有罪名搶了白朗家財,給他姐姐安插個溝通土匪的罪名抄家。


    至此,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白朗直接落草為寇。


    去你麻痹的,這世道,根本沒有好人的活路。


    當地諺語:想當官,去拉杆;嫌官小,人馬少。快槍一拉栓,銀元兩三千;清早去拉杆,到晚便是官。


    拉杆就是聚眾為匪,聚嘯劫掠。


    可見,當地人都活不下去了,落草為寇之心人皆有之。


    扳不倒葫蘆灑不了油。


    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白朗當了土匪。


    他先將當初害他的王家給端了,把獄卒給弄死,訛他馬的那戶地主也給血洗了。


    白朗有手段,各種際遇下,隊伍逐漸擴大。


    打家劫舍,偶爾也濟貧。


    但是他手裏槍少,土炮和大刀多,還沒成氣候。


    這時候,改朝換代了。


    袁慰亭上位,開始“削藩”,讓各地地方裁軍。


    許多地方當兵的,本來就不是好人,三教九流,還有招安的土匪。


    現在裁軍,沒什麽可幹,就去投奔白朗。


    這夥人也不白來,還帶著槍呢。


    白朗腰杆子一下硬了起來。


    改朝換代,口號喊的響亮,民-主了,共-和了。


    可你猜怎麽著?


    百姓發現和前清沒啥區別,當局一窮二白,該收的稅賦一分沒少,或許還變本加厲呢,該吃不上飯的照樣吃不上飯。


    白朗勢力最大,這些吃不上飯的洶湧投奔白朗。


    剛改朝換代,局勢不穩,當地官府對白朗等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半默許情況下,白朗隊伍迅速膨脹。


    袁慰亭生於河南,在當地有個老鐵,名叫張鎮芳。


    雞犬升天之下,張鎮芳也站起來了。


    袁慰亭就讓他去剿匪。


    張鎮芳歪點子不少,學著關外張作-霖那一套,打著招安的幌子,誘騙各路蹚將進城,說是十個人讓你做排長,手底下一百個人讓你當連長……


    等這些人一進城,關門打狗。


    白朗不吃張鎮芳那一套,沒去,躲過一劫。


    同時也算是看明白了,袁慰亭不是啥好玩意兒。


    去他娘的,繼續幹。


    而且,各路蹚將都被張鎮芳給滅了,就剩白朗一家獨大。


    白朗暫避鋒芒,悄悄發展,化整為零,綁地主吃大戶劫火車啥都幹。


    並且還吸收了其餘被滅蹚將的殘餘部隊。


    有人來投,先發大洋。


    後來孫公武他們鬧騰。


    白朗見雙方打起來了,覺得坐大的機會來了,就去聯係黃興。


    黃興一見這人明事理,納頭就拜,是個能爭取的,便發了兩萬大洋,給了幾百杆槍。


    而且,孫公武委任白朗為湘鄂豫三省聯軍先鋒司令,名頭大的嚇人。


    可白朗猶嫌不夠大,自封為扶漢討袁司令大都督,勢要與北邊擁兵自重的趙傳薪齊名。


    不加都督頭銜,不足以顯威風。


    袁慰亭懵了。


    之前張鎮芳告訴他,白朗等蹚將已經覆滅,怎麽轉眼又複活了?


    於是對張鎮芳說:“限期三個月,勢必剿滅白朗,否則別怪哥哥我不講情麵!”


    結果呢,孫公武他們聲勢很大,但雷聲大雨點小,啥也不是,很快就滅火了。


    人家白朗卻穿州過府,所過之處,有的地方衙門望風而逃,能抵擋的也不是白朗對手,三戰三捷,白朗軍士氣大振。


    各地守軍都是紙糊的,一打就破。


    白郎軍不但能打,還能跑,一天竄一百三十裏地。


    於是,張鎮芳的軍隊吊在後麵,死活攆不上白朗。


    白朗在前頭搶,張鎮芳在後頭追。


    自此,白朗多了個白狼的外號。


    白朗一看,好好好,這仗打的,越打自己人馬越多,也太容易了些!


    於是大膽分兵,從信-陽一路向西,直拿下隨-州、棗-陽、新-野、光-化,轉向北邊鄧-州,經過西-峽,一直打到盧-氏;另一路向東,拿下羅-山、光-山、潢-川、最後幹到固-始。


    一路上砍瓜切菜,遊刃有餘。


    因為所過之處多有洋人教堂,白朗想起趙傳薪是怎麽對付那些肆意占地傳教士的,所以一點沒慣著,看見教堂就去搶殺傳教士,開倉放糧。


    這讓袁慰亭在國際上顏麵盡失,大為光火。


    兜兜轉轉,孫公武他們徹底失敗,白朗還在打呢。


    但這時候,袁慰亭可以集中精力圍剿他了。


    形勢一下子變得嚴峻。


    所以黃興他們才會著急。


    這東西,就跟感情和股票市場一樣,付出了以後,就會寄托希望,就會被套牢。


    李光宗並非為黃興等人著想,而是考慮白朗出身和他驚人的戰績。


    這白朗牛逼啊。


    孫公武他們啥也不是,袁慰亭的北洋軍竟然也奈何不了白朗,這不妥妥的人才麽?


    所以,他才會給趙傳薪打來電話。


    “掌門,如此人才,若收入麾下,豈不是又一個劉永和?”


    劉永和當初也是綹子出身來著,後來帶人跟毛子打,呼嘯往來,也是打的有模有樣。


    劉永和帶隊背水軍後,前期雖然屢屢犯錯,可後麵也是站穩了跟腳,最終戰死沙場。


    趙傳薪笑了笑:“他那隊伍裏三教九流,與咱們風格不搭。”


    用腳指頭他都能想出來,白朗的人所過之處,定然燒殺劫掠同樣無惡不作。


    土匪就是土匪,烏合之眾罷了。


    表麵看,白朗鬧的挺大。


    可實際,都是靠一路搶出來的,不過是無根浮萍。


    估摸著他還能嘚瑟個半年,也就得被袁慰亭徹底剿滅。


    北洋軍此時軍心渙散,但並非真的沒有戰鬥力。


    趙傳薪看不上這種雜牌隊伍。


    李光宗趕忙說:“掌門,我說的不是他的隊伍,我說的是白朗這個人,他能帶著烏合之眾屢戰屢勝,必不是無能之輩。”


    趙傳薪察覺李光宗是真的很欣賞這人。


    他想了想說:“這樣吧,過幾天我去會會他。你告訴黃興他們別擔心,報紙喜歡誇大其詞,我估計白朗這會處於最盛時期,正春風得意呢。”


    黃興等人著急的原因,是袁慰亭派去圍剿白朗的北洋軍謊報軍功。


    如果殺了十個人,他們會上報一百人甚至一千人。


    如果殺了白朗一千個人,就敢說有五萬。


    如果按照報紙上所報道的,白朗手底下戰死的人至少上百萬了……


    但以趙傳薪估計,最多也就是一萬來人,否則白朗所部的行軍速度不可能那般快。


    報紙還經常說白朗已經死了,按照報道,白朗估摸著死上十回了。


    所以黃興他們才會著急。


    孫、黃等人打仗方麵,在趙傳薪看來狗屁不是。


    一個個鞋底上都抹了油,溜的飛快。


    若非風雲際會,且前清氣數盡了,還不知道要再造幾十年的反才能成功呢。


    此時想靠著名望就扳倒袁慰亭,可謂是癡人說夢。


    改朝換代,前路迷茫,從上到下,每個人都在摸索著該如何前進。


    然後袁慰亭死了,


    軍閥混戰。


    經曆過陣痛,百姓或許還不明白什麽是好的,可至少已經明白什麽是壞的。


    按他所想,大概在1920年左右,便是結束這場鬧劇的時間點。


    至於以後,管它呢?


    趙傳薪原本隻從百姓角度計較得失,如今卻站在上位者視野考慮問題,他現在是正八經的夾-頭。


    真是令人唏噓。


    趙傳薪深吸一口氣。


    又跟李光宗說了幾句,這才掛斷電話。


    屋裏有地暖,分明已經很暖和,可趙傳薪還是點了壁爐。


    趙念真在屋裏隻穿了個單薄的裙子,帶著小念同學撒歡的跑。


    趙傳薪在地板上,看到一攤可疑的水漬。


    趙念真跑到那裏,腳下一滑,就要摔倒。


    趙傳薪一個閃現,在女兒腦袋磕碰到椅子扶手的時候,將她抱住。


    趙念真嘴一癟,嚎啕大哭。


    趙傳薪嗅了嗅,地上的液體果然帶著點騷味。


    “好家夥,這麽大了還滿地畫地圖。”


    趙傳薪單手將閨女抱起,也不管她哭,夾著女兒去拖地。


    趙念真在趙傳薪臂內上下顛簸,嚎了片刻覺得沒意思,就朝地上的小念同學招手:“快過來。”


    趙傳薪在前麵拖地,毛茸熊在後麵跟著跑。


    趙靈均看的眼熱。


    拖完地,趙傳薪隨手一揮,蒸發了水汽。


    又給趙念真換了一雙棉襪,這才將她重新放在地上:“要撒尿告訴爹,別尿在地板上。”


    趙念真充耳不聞。


    又過了一個小時,趙靈均一聲慘嚎:“趙念真,瞅你把我筆記給畫的……”


    趙傳薪伸頭瞥了一眼,筆記本上果然被塗的亂七八糟。


    他眉頭一挑,這似乎不是作業啊。


    他拿起筆記本瞧了瞧:“這是啥?”


    “這是尼古拉在鹿崗鎮大學講的無電線學問。”


    “……”趙傳薪無語:“你學這個幹啥?你將來一個當女王的人,還準備自己收發電報麽?”


    趙靈均得意齜牙:“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


    姚冰還在那捧臭腳呢:“師妹好誌向,有正事!”


    趙傳薪:“……”


    趙傳薪家中格局,如今已經改了。


    客廳中間,多了個牆,將書房的那一半隔開。


    這邊地板擦拭光可鑒人,進屋脫鞋。


    另一邊則沒那麽講究,可以穿鞋走。


    原因是書房裏有傳送陣。


    原本家中夜裏鎖門。


    現在夜裏同樣門戶大開,但是在別院門口建了個崗亭,聘請了兩個耍武弄槍的護院輪值看守。


    這邊正說話間,客廳隔斷的門被推開,本傑明·戈德伯格在外麵拍打身上積雪脫鞋進屋。


    “師兄。”姚冰和趙靈均異口同聲叫。


    本傑明·戈德伯格笑了笑:“師弟師妹,你們好呀。”


    然後對正在抽煙的趙傳薪說:“師父,你得戒煙了,俺那日故意抽了一支,發現香煙對身體各項功能影響很大。”


    他學會了食化符文,擁有了比趙傳薪更強的內視能力,能將食物分門別類,還會定期攝取必要的物質增強體質。


    短短時間內,身強體壯,健康的不像碳基生物。


    並且他還借助食化符文,利用趙傳薪在和平學院種植的各種植物藥材製作各類藥物,免費給人看病治療。


    天上飛小先生之威望高到離譜。


    趙傳薪彈彈煙灰:“下次一定。你來做什麽?”


    本傑明·戈德伯格過去將趙念真抱了起來,親了一口說:“俺就是想大家了。”


    忽然,星月在趙傳薪耳邊說:“你問問本傑明,不同生物細胞能不能融合?”


    它沒頭沒尾的一句,讓趙傳薪愣了愣。


    但還是問了本傑明。


    本傑明·戈德伯格眼睛上翻,極力思考:“俺曾研究蛤蟆,在蛤蟆的血細胞裏看見過多核現象。但不同生物細胞融合,這需要試驗才行。”


    趙傳薪拋出的問題,引起本傑明·戈德伯格極大興趣。


    星月又在趙傳薪耳邊說了幾句。


    本傑明·戈德伯格忽然湊過來,小聲問趙傳薪:“師父,誰在你耳邊說話?”


    “……”趙傳薪詫異看著他:“你已經耳聰目明到這個地步了嗎?”


    正常情況下,星月在他耳邊說話,隻有他才能聽見。


    “是啊,師父,俺能十秒內入睡,能控製是否做夢,能聽見最細微的聲音,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趙傳薪沒回答他,從秘境拿出個神識之簡和兩個試管交給他:“這個你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本傑明·戈德伯格留下吃了頓午飯,便匆匆回去了。


    回到和平學院,他來到院長辦公室,取出神識之簡貼在額頭。


    閱讀完,神識之簡碎裂。


    本傑明·戈德伯格滿臉震驚:“透明生命體?為何我從未見過?”


    他又取出兩個試管,果然,試管內的東西肉眼不可見。


    但他凝神仔細看,卻發現了光線異常折射。


    這兩個試管內,分別裝著星月和趙傳薪副肢的軀體組織。


    本傑明·戈德伯格按照神識之簡裏教給他的方法,拿電去給其中一個試管裏透明生命體組織充能,那塊組織從完全透明變成凝膠那種半透明。


    “這便是大氣生物?”


    本傑明·戈德伯格見獵心喜,決心好好研究一番……


    ……


    臘月廿八,趙傳薪帶著趙頌真、姚冰和趙靈均去糧鋪買了白麵,又去砍了一根鬆木杆用爬犁拖回來。


    剛拖回家,看見家中來人,原來是巴當阿遣人給趙傳薪送來了一頭小野豬。


    那人告訴趙傳薪:“都督,我們總管說,上次趙小姐向他討要野豬崽子。野豬一般在五六月下崽,恰好碰到了一頭非同尋常的大野豬不按時下崽兒,便給送來了。”


    趙傳薪瞪了一眼趙靈均:“淨胡鬧,給人添亂。”


    以前每年五翼總管都要給清廷進攻野豬野雞。


    趙傳薪接管草原後,直接廢除這個勞民傷財的舊俗。


    他掏出一遝大洋,交給來人:“這冰天雪地的,無論誰參與了狩獵,還勞煩把錢給大夥分潤分潤,辛苦諸位了。”


    來人受寵若驚直擺手:“不敢,可不敢……”


    趙傳薪一把將大洋塞到這人手裏,告訴護院:“老周,招待一下這位兄弟。”


    他要是親自招待,難免會讓人不自在。


    這人表現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但是當趙傳薪離開,由護院老周招待他,他神情果然泰然許多。


    別看隻是院門口的崗亭,可裏麵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還配套著可供休憩的小房間。


    爐火正旺,裏麵溫暖如春。


    這人和老周在裏麵喝茶,看著窗外趙傳薪帶著三個穿的球一樣的孩子,在院子裏豎燈籠杆,感慨道:“趙都督還親自做這些活?”


    老周喝著茶吃點糕點說:“那是,都督在家,凡事親力親為。置辦年貨,還給我們帶了一份。”


    那人羨慕。


    就見趙傳薪穿著一件粗布工服,將鬆木杆的下麵懟在挖好的坑裏,兩膀子一用力,輕鬆將鬆木杆豎起,拿鍬填滿。


    鬆木杆頂端釘了個三腳架,安裝了滑輪,繩索已經穿了進去,他將燈籠掛在繩子上。


    趙靈均喊道:“讓我來,讓我來。”


    趙念真也跟著湊熱鬧:“我來,讓我來。”


    趙傳薪讓姐妹倆各執一端,把燈籠升起。


    大紅燈籠高高掛。


    那頭小野豬被鬆綁,緊緊跟在趙靈均身後哼唧,凍的身體直抖。


    趙靈均又嚷嚷道:“爹,快點燈。”


    “大白天的,點什麽燈?”


    “哎,怎麽還不黑天呢?”


    崗亭裏兩人隱約聽見,不由得笑了。


    有孩子的地方,過年格外熱鬧。


    年味大概就是這麽來的。


    每逢年節,如果趙傳薪不忙公務,就得忙著各地竄。


    臚濱府、鹿崗鎮、港島、天上飛……


    他將各地燈籠杆一一豎起,兜了好大一圈,第四個傳送陣,暫且安置在港島家中。


    晚上,臚濱府的燈籠終於亮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趙傳薪經常回海牙,也或許是因為威廉明娜肚子裏又有了個種,她對趙靈均的約束沒那麽大了。


    反正如今雞蛋沒裝在一個籃子裏,多少有點想放棄立趙靈均成為王儲的意思。


    這孩子太難管教了。


    趙靈均看著許多人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在臚濱府紅成一條長龍,她分外開心。


    她對姚冰掰著手指頭說:“師兄,你看,我在努爾登堡過聖誕節,然後來臚濱府過俄人的聖誕節,之後咱們再過年,真是好啊!”


    荷蘭聖誕節12月25日,毛子聖誕節1月7日。


    之後沒多久就是中國的新年。


    這一冬天,熱鬧了三次。


    臘月廿九,昨天發的麵開了,趙傳薪在家蒸饅頭。


    仨孩子在一旁捏麵人,掉地上的麵渣,被小野豬哼唧哼唧的吃了。


    “小靈同學,吃生麵小心粘腸子。”


    因為趙傳薪分別給趙念真和趙頌真送了傀儡玩偶,取名為小念同學和小頌同學。


    趙靈均不甘示弱,弄了一頭小野豬,取名為小靈同學。


    小靈同學被本傑明·戈德伯格注射了數種藥物,消除寄生蟲和病毒、細菌。


    現在一看見本傑明就直突突。


    趙靈均晚上會把它帶回努爾登堡,還給它穿了件棉背心……


    趙傳薪蒸的饅頭形態各異,蒸出了花,上麵還嵌著大棗。


    饅頭下鍋,他說:“你們看著火,我去去就回。”


    卻是利用這個時間,傳送回一趟奎特沙蘭地下堡壘,將傀儡奴仆做好的饅頭收起,回來後用傳送陣分別去鹿崗鎮、港島,繼續蒸饅頭。


    蒸好的饅頭,一部分拿到供桌上供奉,剩下放進一口戶外大缸,大缸蓋著蓋簾,不久後便被凍上。


    過年彼此竄親戚頻繁,人多,不必天天做飯,將饅頭從缸裏取出,放鍋裏熱一下直接吃,省事。


    唐群英下職回來,一進屋就嗅到了蒸饅頭的香氣,進廚房一看。


    別人家祭祖,供台上張貼祖宗畫像什麽的。


    趙傳薪這裏直接有個牌位,上麵寫著:保佑祖宗平安。


    唐群英都看傻了。


    祖宗祖宗,必然是逝去的祖輩,你保什麽平安?這年頭冥界也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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