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揮斥三萬裏,江山浸血九千重。


    聖唐皇朝的天下,是一刀一槍、一尺一寸打出來的。


    立國八百年,三十代明君雄主,無一不是武功赫赫、戰績彪炳的狠人。而正是這一個又一個狠人,把原本屈居在金河平原上的小城邦,硬生生打成了如今疆域縱貫十萬裏的煌煌帝國。


    皇朝的疆界,東連闊海、西鄰鬼漠、北接大荒、南抵蠻蕩,若不是神州大陸自有天然屏障,中土之外又一向氣候惡劣、潦困不堪,聖唐的利劍,當真不知還要延伸出去多遠。


    八百年的文明國祚,對聖唐子民而言,是榮耀,是光芒,是學堂裏講不完、念不夠的輝煌史冊,是茶館酒肆中滿堂喝彩的故事與傳說。


    當然,也是周邊小國被揍了整整八百年的辛酸回憶。


    聖唐要揍誰,原本是不需要理由的。


    盡管每一代帝君在揍別人之前,總會絞盡腦汁的想個理由出來,以便符合“師出有名”的祖訓。但是,他們找理由往往還不如不找。


    因為那些理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幫孫子不僅要揍人,而且還要誅心;不僅誅心,還非常瞧不起大家的智商。


    比如第六代帝君李天賜。他在橫掃漠南七國的時候,想出的理由是:自己心愛的金雕被渤海國的綿羊勾引跑了。


    於是,李天賜親率十五萬玄甲鐵騎,直接踹進了渤海國,翻箱倒櫃,四處找鳥。然而可惜的是,渤海國國王的家被抄了三遍,也沒見到那隻倒黴的金雕。李天賜不甘心,又一路往北尋去,直到把另外六國同樣搜了個遍,方才罷休。


    金雕到最後也沒能找著,漠南七國隻好含淚搬家,向漠北遷徙八百裏,離聖唐帝君的破鳥越遠越好。


    第十四代帝君李衡意,他在攻打滇越的時候,給的理由更加離譜:某天,李衡意的愛妃說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滇越王子借著來帝都朝拜的機會,把她給睡了。李衡意聽完勃然大怒,二話不說便領著麒麟軍,去南疆找那個給他戴綠帽的王子算賬。滇越國王嚇得連忙上書請罪,說自己有二十幾個混蛋兒子,不知是哪一個在夢中冒犯了娘娘,隻要陛下指出來,自己立刻將其就地正法。


    李衡意淡淡撂下一句:醜事不堪回首。


    然後,便指揮八萬金麒麟將滇越國徹底從地圖上抹掉了。


    等到第二十五代帝君李淼上台,找理由揍人的手段再上新高度。為蕩平東夷五州,奪取重要的出海口,他居然逼著東夷聯盟的大首領給自己下戰書。


    東夷人徹底慌了,不知道這位聖唐皇帝玩得究竟是什麽花活兒。


    李淼卻說:不遵我令,便是仇敵。


    聖唐對待仇敵的態度,有且隻有一種:打,往死裏打。


    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沒辦法,東夷首領隻好寫了一封言語恭敬、措辭謙虛的戰書,戰戰兢兢的送到了帝都。然後,他便等來了歡天喜地接受挑戰的聖唐水師。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為歌頌曆代帝君征戰四方、開疆擴土的豐功偉績,聖唐大詩人李太玄,曾在東夷族被滅的同一年,揮毫寫就了那篇流傳千古的名作:


    帝都煙雨鏡湖中,楠花獨醉寶石紅。


    刀鋒揮斥三萬裏,江山浸血九千重。


    也不知道太玄這家夥,是真心敬服前代帝君的功業呢,還是居心不良,憋著壞的嘲諷聖唐窮兵黷武。總之,此作問世之後的曆代帝君們,怎麽看這首詩怎麽不順眼,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一直等到上一任帝君李成文繼位後,大家方才如夢初醒:我去,原來問題出在這兒了。


    問題究竟是出在哪兒了呢?


    楠花。


    李太玄詩裏的“楠花”,指的是楠錦花。此花盛產於鬼漠的綠洲之中,乃是西疆三十六國共同尊奉的神花。


    相傳,楠錦花盛開的地方,有著無盡的水源和財富。


    而人們之所以認為李太玄的詩有問題,正是因為這朵花。


    此之甘飴,彼之砒-霜。


    楠錦是西疆百姓心目中的神花,卻也是插在聖唐眼睛裏的一根刺。


    一根有毒的刺。


    聖唐第八代帝君、第十一代帝君、第二十三代帝君,曾先後三次對西疆鬼漠發動大規模的遠征。玄甲、麒麟、長刀、烈刃,皇朝頂尖的精銳軍團,幾乎輪番上陣,可最終卻都未能以全勝而告終。


    這倒並不是說西疆鬼漠三十六國有多麽厲害,以至於連橫掃天下的聖唐大軍都拿他們沒有辦法。


    最重要的問題是,這些西疆人,殺得盡,卻打不服。


    除非真把他們屠個幹淨,否則就是打趴下、起來反叛,再打趴下、再起來反叛的可惡節奏,周而複始,連綿不休。


    直至第二十四代帝君李世倫繼位之後,一改諸位先皇馬踏西疆的做法,轉而采取“懷柔安撫為主、重兵彈壓為輔”的策略,以“兄弟之邦”相待,才終於讓西疆變得稍微消停了一些。


    自那之後,曆經六代帝君近百年的時光,西疆與帝都保持了相對友好的局麵,而聖唐帝君們在縱兵天下時,也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了西邊,隻將鋒芒掃向他處。


    鬼漠,寂靜得就好像死海一般,無人打擾,也無人問津。


    這樣的狀態,看上去應該可以持續到地老天荒。


    至少,第二十九代帝君李成文在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前,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然而,也恰恰是他在位的時候,西疆鬼漠又出事了。


    若幹年前,西疆更西之地,異族崛起。


    崇拜火焰的突厥族,如同燎原烈火,猝然橫掃了大陸最西端的廣闊天地。無數部族和城邦,要麽灰飛煙滅、要麽俯首稱臣,一個疆域和人口堪比聖唐皇朝的龐大帝國,隔著浩瀚的鬼漠,比鄰而立。


    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原本平靜安詳的西疆三十六國,又開始暗暗躁動起來。


    李成文繼位後,很快便察覺出西邊有不穩的預兆,而正當他思謀對策,打算加以防範之時,大規模的叛亂忽然就不期而至了。


    作為聖唐屬國的三十六個西疆大部族,一夜之間竟有二十國舉起叛旗,發兵攻打位於各地的皇朝軍堡,大批派駐在此的朝廷官員和聖唐邊民紛紛慘遭殺害。


    西疆的局麵陡然失控,並且正在快速的滑向深淵。


    聖唐皇族向來有一個說法:成文不文,成武不武。


    和弟弟李成武的斯文儒雅比起來,李成文絕對算得上是殺神降世了。


    烽煙乍起,新皇震怒。才繼位不到一個月的帝君李成文,看著西疆送回來的戰報,嘴裏隻蹦出兩個字:


    屠國!


    轉瞬間,聖唐的軍事機器徹底開動起來。


    距離西疆鬼漠最近的是涼州府,大名鼎鼎的烈刃軍團就駐紮在此。由於亂起身側,他們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七萬烈刃鐵甲軍,在大統領何景明的指揮下,拋開各地小股叛軍不管,徑直撲向了爆發叛亂的核心地帶——車遲國。


    緊接著,備戰中原、經略西北的長刀軍團也火速集結,向西開拔。十萬長刀虎賁,沿著烈刃軍前進的路線,橫掃他們留在身後的各路叛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待這一前一後的兩支精銳,會師於車遲國王廷的時候,西疆叛軍的主力已然被消滅殆盡,殘餘潰兵紛紛向西逃竄,躲進了鬼漠更深處。


    然而,聖唐的怒火卻並未就此平息。


    中土二十八州,奉帝君李成文的旨意,動員了高達三十萬的府兵,沿著西疆商路自東邊漫卷而來,將三十六國逐個修理了一遍。


    是的,你沒有看錯,是三十六國。


    不僅參與叛亂的二十國遭到血洗,連老老實實、沒跟著惹事的另外十六國,也同樣被狠狠揍了一頓。


    理由嘛,很簡單。


    李成文說:朕要做給他們看。


    他們?他們是誰?


    不是西疆三十六部族,而是突厥。


    此番毫無征兆的藩國反叛,背後正是突厥帝國在搞鬼。李成文對此看得很清楚,自然也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用雷霆霹靂的手段,如何能震懾住枕邊餓狼?


    當然,說是屠國,也不能真的殺到雞犬不留。一來,聖唐皇朝已經過了最早那個野蠻擴疆的階段,文明教化成為了治國之本,血腥的殺戮並不符合聖唐國內的民情民意;二來,西疆鬼漠是皇朝西部領土絕佳的屏障與緩衝,倘若真搞成了無人區,不僅貿易往來再無可能,而且跟突厥帝國也勢必直接衝突。


    那樣的話,西線防禦的壓力陡然增加,於國不利。


    聖唐曆七百九十九年,也就是李成文繼位的那一年,突然而又短暫的西疆叛亂,最終被聖唐大軍徹底平定,茫茫鬼漠再一次歸於寂靜。


    不過,叛亂是平息了,參與鎮壓叛亂的數十萬大軍卻並沒有全部都撤走。


    奉帝君旨意,兩萬烈刃、兩萬長刀、外加六萬府兵,共同組建了一個新的軍團——鎮疆都護府,在廣闊的三十六國留了下來!


    長刀烈刃,永鎮西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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