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姬一進了洛邑,便照著手中的地址,帶李江遙來到了距離東都皇城不遠的至善坊。兩人走入坊門,接連穿過了三條小巷,徑直尋到一處院落門前。


    “就是這裏啦!”蓮姬顯得有些興奮,指著門頭,笑道:“你看你看,上麵掛著一對木雕小魚,那就是我姐姐的記號。”


    不待李江遙說話,她三蹦兩跳的跑上前去,抬手拍門。可是等了半晌,院子裏麵也無人應聲。蓮姬不免有些詫異,接著又輕聲喊了幾句姐姐,裏麵同樣始終都沒有回音。


    “或許你姐姐不在家吧。”李江遙安慰道。


    蓮姬頓感失望:“不應該呀。這大白天的,家裏怎麽會連一個人都沒有呢?”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一戶人家的院門吱扭一聲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來。看衣著服飾,老頭大概是這戶的主人。蓮姬見狀大喜,趕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禮道:“這位尊長,奴家這廂有禮了。”


    “哦,姑娘客氣。”老頭兒顫顫巍巍的還了還禮,順便也對著站在遠處的李江遙拱了拱手:“不知二位有何指教啊?”


    蓮姬笑得很甜,柔聲問道:“尊長,奴家是想跟您打聽個事兒。旁邊的這座宅院,住的可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


    老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點頭應道:“哦對,對對,是一對夫妻。此處乃是東宮詹事慕容大人的官邸。你們是?”


    “奴家是慕容夫人的妹妹。”


    “哦,原來你是蕊姑娘的妹妹啊,我說呢,怎麽看上去那麽相像的。”老頭兒滿臉皺紋,笑嗬嗬道:“慕容大人他們夫妻倆都沒什麽架子,平時與我們這些鄰裏相處得很是融洽。不知情的人,絕對想不到,他居然是那麽大的官兒呢,真人不露相,真人不露相啊,嗬嗬嗬。”


    李江遙走到近前,拱手問道:“老人家,這詹事大人的府上怎麽沒人呐?”


    老頭眯著眼睛想了想,然後解釋道:“哦,這位官人有所不知啊。最近呐,慕容大人公事繁忙,自從太子殿下從汴州回到東都之後啊,他就隨著聖駕,暫時搬進皇城裏住了,一直都沒有回來。前些天呀,東宮還專門派來一隊車馬,把蕊夫人也接去啦。”


    聞聽此言,李江遙點了點頭,對蓮姬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照這位老人家說,想見你姐姐,隻能改天去皇城那邊托人通稟才行了。”


    蓮姬也感覺有些無可奈何,唯有鬱悶的點頭答應。她向老頭兒施禮道謝,正準備離開,李江遙忽然想起什麽,順口問了一句:“老人家,請教那位慕容詹事的名諱?”


    “啊,你們居然不知道?他不是這位姑娘的姐夫嗎?”老頭捋著胡須,略感疑惑。


    李江遙淡淡一笑:“我們也是許久未見蕊姐了。聽老鄉說她嫁到了東都,於是專程從外地趕來洛邑探望,卻還未曾有機會拜見過姐夫呢。”


    老頭兒不疑有他,笑著點點頭:“哦,原來如此啊。那位慕容大人,單名一個雪字,陽春白雪的雪。”


    慕容雪?!


    李江遙心中一緊,不會這麽巧吧?難道是同名同姓?


    眼下的情況,令他完全無法確定,那位東宮詹事慕容雪,是不是自己的好兄弟慕容雪。


    此番回到中原,李江遙最想見到的人就是慕容雪。隻是因為自己成了人人痛恨的賣國賊,致使計劃有變,所以他才決定等洛邑的事情辦完之後,再轉頭前往帝都與兄弟會麵。


    現在聽老頭兒嘴裏說出那個熟悉的名字,李江遙不禁大感愕然。徐友長曾經告訴他,在玄甲軍前鋒營逃亡西疆之前,慕容雪就已經被任命為禁軍虎豹騎的掌令官。那絕對算得上是正兒八經的高級軍官了,所屬又是帝君的精銳近衛部隊,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李江遙也非常疑惑,堂堂的禁軍將領,怎麽可能改任東宮文職屬官,又怎麽可能在這樣的敏感時期,離開帝都,投靠意圖謀反的太子一係?


    這也太魔幻了,並且完全不像慕容雪,以及他背後慕容家族的一貫作風。


    估計是恰好同名同姓吧?


    李江遙在心中這樣安慰著自己,略有些魂不守舍的陪著蓮姬離開了至善坊。


    那個鄰居老頭兒一直目送他倆消失在巷口,忽然間眼睛一亮,旋即急匆匆的轉身回到自家小院,一進門便朗聲吩咐道:“建昆,你趕緊跟上去,盯住剛才那一男一女,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麽路數。一定要小心啊,那個男的武功極高,可千萬別被他察覺到什麽。小五,我現在就繪製他們的畫像,你趕在天黑之前送到城外,親手交給大人。”


    -


    一連兩天,李江遙和蓮姬都在皇城外麵吃了閉門羹。宮門換了好幾處,衛兵也輪了好幾班,但隻要一聽說是找慕容詹事的,對方便立刻吹胡子瞪眼,直接將二人人趕走。


    到了第三天,蓮姬感覺情況不對,偷偷給李江遙留下了一封書信,說是去找人幫忙打聽打聽姐姐的情況,然後便獨自離開了客棧。


    看完蓮姬留下的信函,李江遙越發確信自己之前的判斷:她的那個“恩人”,肯定與太子方麵的人馬脫不了幹係。不過這女人同樣也對他心存戒備,因此才會自己一個人外出單獨行動。


    既然如此,李江遙也不過多糾結,他心中盤算著:謝光軍旅出身,乃是聖唐有數的名將,麵對即將爆發的內戰,他極有可能親赴澠池前線,坐鎮指揮。所以,一會兒設法到外麵探聽消息,倘若確定謝光真的不在城中,那就立刻動身前往澠池,尋機刺殺。


    李江遙收拾好行囊,背上星落刀,才走到客棧門口,忽然見到一個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蹲在店門旁邊,輕聲呼喚:“小狗兒,小狗兒。”


    聽到這個聲音,李江遙頓時微微一愣。“小狗兒”是徐友長和慕容雪在帝都演武堂讀書時給他起的外號,乍一聽到難免會有些敏感。


    李江遙下意識的轉頭望去,又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那個小廝正在逗弄一條小黃狗,嘴裏麵兀自念念叨叨個不停。李江遙無奈的搖了搖頭,心中暗罵徐友長和慕容雪真是無聊至極,給自己起個啥外號不行,偏偏找了一個使用頻率如此之高的名稱。


    他苦笑一下,抬手緊了緊刀鞘的背帶,正打算繼續往前走,此時卻聽見那小廝又自言自語的說道:“你這個小家夥,吃啥不好,偏偏喜歡吃蟲子,我給你找一條書蟲來吃,怎麽樣啊?”


    書蟲,是慕容雪在演武堂時的外號。


    這一下,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誤會啦!


    李江遙心中一凜,猜出那人絕對不同尋常,趕忙停步轉身,望向那個小廝,而小廝卻好像沒看到他似的,一邊繼續自言自語,一邊抱起小黃狗往南市方向走。


    李江遙四下看看,見周圍沒有異狀之後,便不遠不近的跟著那個年輕人,一路往南走去,同時他還不住的留意著周圍動靜,查看有沒有其他可疑的人。沒想到,眼看就快要走出洛邑的南城門了,還是什麽情況都沒發生。


    李江遙心中暗道:看起來,對方這是想把我引出城外啊。不管對方究竟是何用意,離開了人煙稠密的市集,一旦伏兵四起、動起手來,自己豈不是很吃虧?


    這天下間,隻有我占旁人的便宜,還沒有旁人讓我吃虧的道理。想坑我?做夢!


    一念及此,李江遙猛然提起速度,閃電般的竄到了那個小廝的身後,上去一把就扣住了對方臂膀上的氣穴要竅。


    事發突然,抱著小黃狗的年輕人嚇了一跳,緊接著隻感覺自己半身酸麻、全然無力,而被李江遙抓住的那條胳膊,更是疼痛難當。


    不待他張口呼喊,李江遙手上再次使勁,同時沉聲道:“別亂叫,不然直接廢掉你一條膀子!”說罷,他瞅準路徑,連人帶狗一起扯著離開大街,閃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這個時候,小廝已經痛得滿臉冷汗,哆哆嗦嗦道:“大哥,莫使勁,莫使勁,疼的緊呐!你,你這是要幹什麽呀?”


    李江遙麵色冷峻,瞅瞅四下並無其他人圍上來,於是抓緊時間問道:“跟我講實話,可以饒你一條小命;但如果敢說半句假話,當場便弄死你!第一個問題,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


    “知道小狗兒和書蟲是啥意思嗎?”


    “不知道。”


    “誰教你說的?”


    “不能講。”


    “誰派你來的?”


    “不能說。”


    “哪怕是死也不能說?”


    “寧可死。”


    李江遙狠狠盯著小廝,對方已經疼得呲牙咧嘴、麵目扭曲,但是眼睛裏卻有著一股子狠辣決絕的光芒,李江遙清楚,此乃死士之色,斷然無法從這樣的人口中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情報,於是他也不再繼續折磨對方,點點頭道:“好吧,不管是誰派你來的,你回去告訴他,如果想要見我的話,今晚三更,到城南外十裏處的飲馬驛站。”


    說罷,他鬆開小廝的脈門,轉身一個縱躍,踏著旁邊院牆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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