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軍情緊急,沈烈不敢在此耽擱太久。他對眾手下略微解釋了一下他臨時改變計劃的原委,又特別叮囑了幾個關鍵問題,然後便匆匆起身離開,踏上返回帝都的路程。


    李江遙看看仍然留在屋裏等候他指揮的逆鱗司官員,心中頗有種世事難料的異樣感覺。就在昨天,他還在考慮如何潛入皇宮刺殺太子,今天卻開始帶領北衙精銳籌劃著營救李炳殿下。


    他暗自感慨,同時肅容道:“諸位,我初來乍到,情況還沒完全吃透。關於營救太子的事情,你們目前已經有什麽樣的計劃了,不妨先說來聽聽。”


    大夥互相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這也難怪,逆鱗司的規矩大,上司不開口,下級絕不能輕易吭聲。


    副掌令使喬盛春官職最高,他輕輕咳嗽兩聲,介紹道:“李大人,我們隨長史來洛邑已經有段時間了。消息方麵,大致上摸得差不多,目前正準備進入到行動階段。具體的計劃是這樣:殿下身邊有一位小公公,是咱們逆鱗司的人。我們正在想辦法與他取得聯係,讓他用特殊藥物,使殿下生出一種怪病。當然,這種病隻是假象,並不會傷及禦體。待玄甲軍請遍洛邑名醫也無可奈何之時,就由咱們派人喬裝改扮成大夫,以治病為名混入宮中,將殿下替換出來。”


    二科的掌旗使周興補充道:“到時候呢,就由卑職假扮大夫進去,親手為太子易容,化裝成我的模樣隻身離開,保證玄甲軍察覺不出端倪。”


    “太子離開了,那你怎麽辦?”李江遙問道。


    周興微微一笑:“隻要殿下安然無恙便好,卑職的問題不用過多考慮。”


    李江遙很清楚,周興這麽說,擺明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不禁暗自欽佩,他點了點頭,接著問道:“我們將太子替換出來之後呢?如何離城?”


    “依照常理來判斷,玄甲軍察覺出異常,最快也需要一兩個時辰。”喬盛春答道:“我們在宮外接應的人員,會趁著這段時間,用江南商隊作掩護,護著太子離開洛邑。隊伍先往東南走一段,然後折返向北,繞個大圈離開玄甲軍的地盤。”


    李江遙思考片刻,又問道:“如果這個計劃行不通,備用的選擇是什麽?”


    喬盛春轉頭看了看飛騎典軍常雄,示意由他來說,常雄趕忙報告:“哦,咱們準備的另外一個計劃,是設法控製住玄甲軍在皇宮的值班都尉,同時將他的手下全部換成逆鱗司的人馬。準備妥當之後,再逼著他利用換班的機會,領我們大隊人馬入宮,直接把殿下救出來。值班都尉的目標人選已經確定好了,我們飛騎負責拿下。另外,三科的宏烈兄與洛邑分部的老許配合,盯準那名都尉的妻兒,隻要一聲令下,可以同時綁來作為人質。”


    “這就等於是半強攻了,”李江遙劍眉緊鎖:“一旦遇到意外情況或被敵人察覺,雙方動手打起來,殿下的安全恐怕很難保障啊。”


    逆鱗司總教習歐陽奇力答道:“您說的這個問題,長史大人也考慮過。到時候,弟兄們拖住玄甲軍,由我專門護住太子突圍。不過確實如您所說,我們不僅要出宮,還得出城,這麽長的路途,我也不敢保證殿下萬無一失。”


    李江遙認真想了想,轉頭問喬盛春:“現在洛邑城內有多少叛軍兵力?主事的人是哪一個?謝光在這裏嗎?”


    周興代答道:“據可靠消息,謝光已經前往澠池前線了,同行的還有勞劍華和玄甲軍團的幾員大將。現在駐守洛邑的,是謝光的義子謝豹,他麾下約有兩萬精兵。而負責看守皇宮的官員,是羽林中郎將狄獻。”


    “周大人,你忘了?”老書辦王海提醒道:“昨天城外又開來一支部隊,相州府兵,大概一萬三千左右。”


    周興說:“哦,對!李大人,王老說的沒錯,加上昨天城外新來的那路兵馬,謝豹手下目前有三萬多兵力。”


    “謝豹、狄獻,這兩個人具體是什麽情況?”李江遙繼續詢問。


    喬盛春回答:“謝豹是謝光在軍中收的幹兒子。此人武功非常厲害,在玄甲軍團中頗有分量,號稱萬夫不當之勇。他一直在玄甲軍的青州大本營駐紮,近期才趕來東都助陣。因為身份特殊,本領了得,所以為人極其驕橫,聽說脾氣也特別暴躁,大概算是一個有勇無謀之輩吧。”


    “狄獻則恰恰相反。”周興接著喬盛春的話,介紹道:“長史大人一直懷疑,狄獻與勞劍華之間可能存在特殊關係,所以我們對他留意也比較多。這個人武功或許怎麽樣,但是卻有心計,狡詐多疑。謝光讓他看守皇宮,恰恰是咱們那兩個計劃的最大威脅。”


    喬盛春表示同意的點點頭:“這也是沈大人遲遲沒有動手的主要原因。我們一直在等待機會,希望等到狄獻不在宮中的時候再行動。否則的話,無論是假大夫,還是假守軍,都有可能被狄獻識破,導致計劃失敗。”


    李江遙奇道:“既然這麽棘手,沒想過先幹掉狄獻嗎?”


    專責暗殺的錢宏烈歎道:“唉,要是能得手,我們早就出手了。正如周掌旗剛才所說,那個龜兒子狄獻,狡猾的像條毒蛇一般,我們之前兩次襲擊他,都以失敗告終,還白白折損了幾位兄弟。”


    喬盛春也歎道:“唉,也怪我們太心急,如此一來,反而令狄獻更加謹慎小心,對太子殿下的看守也變得更加嚴密。”


    李江遙仰首望向房梁,兀自盤算良久,口中喃喃道:“諸位想過沒有?謝光為何如此著緊太子,看管的這麽嚴密?”


    大家聞言微微一愣,喬盛春不解道:“這還用問嗎?叛軍現在打著太子的旗號對抗朝廷,才有一點點號召力。假如沒了殿下,他們立即會變得師出無名,軍心大亂。”


    常雄也道:“而且,謝老賊還可以把殿下當作人質。當他兵敗之時,能拉著殿下作擋箭牌,阻撓平叛大軍,並設法要挾朝廷。”


    “說直白點,用太子殿下作籌碼,保他一條老命。”周興氣憤道。


    “所以說,謝光最擔心的,應該就是……”李江遙目光炯炯的環視眾人:“說句大不敬的話,你們可別揍我啊。謝光現在最擔心的應該就是太子死翹了!”


    在場的逆鱗司官員們,都是頭一次見李江遙,不像沈烈那樣清楚李江遙的行事風格,不過,與堂堂正正的軍人相比,眼前的這幫家夥也盡是陰毒狠辣之輩,平時查案辦案,又哪裏少得了異於常人的思路和手段?


    因此,一聽李江遙這麽說,當場便有幾個人反應過來:“有道理啊!太子死了,謝老賊還跳個屁!”


    王海一邊琢磨一邊嘟囔:“大人的意思是,比起營救太子,謝光他更害怕我們殺死太子?”


    “王老說的沒錯。”李江遙淡淡一笑:“兵法有雲:勝者,攻敵之必救也。如果咱們沿著營救太子的思路走,那麽對方擁有主場之力,條件周備、以逸待勞,而我方呢,則是投鼠忌器、瞻前顧後。這樣的行動,又怎麽能放開手腳呢?相反,假如咱們給謝豹狄獻營造一個假象:逆鱗司根本不是來救人的,而是直接來殺人的,我們打定主意要毀掉謝光手上最重要的籌碼,不惜一切代價弄死太子。那麽,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就要變成對方了!”


    周興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看行啊!對方一旦從監獄看守的角色,轉變成護衛保鏢的角色,必然會導致他們之前種種部署,變得別扭和失靈,令咱們有機可乘。”


    “對!甚至隻要略施手段,還能逼著他們一步步的踏進咱們預先設下的圈套裏。”李江遙環視眾人,接著把自己的奇思妙想對他們詳細講來。


    逆鱗司的頭頭兒們,個個都是滿肚子壞水的老江湖,他們沿著李江遙的思路,不斷的補充完善,聊得興高采烈,時不時還會發出哄堂大笑,一掃之前愁眉不展的悲觀氣氛。


    “哎呀,這麽看來,咱們成功的機會還是蠻大的!”李江遙看著大夥一起商量出來的新方案,忍不住樂道:“現在可謂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啦。”


    喬盛春好奇道:“大人,你說的東風是指什麽?”


    李江遙不答反問道:“你們諸位的武功怎麽樣?誰的武功與沈長史相當,或在他之上?”


    眾人聞言大眼瞪小眼,喬盛春道:“長史大人的功夫,在我們逆鱗司首屈一指,無人能出其右。”


    當初在水杉城攜手抗敵時,李江遙見識過沈烈的本領,自然也對他的水平有比較清楚的了解。聽喬盛春如此說,他笑著問道:“不是刻意恭維自己上司吧?大家別謙虛啊,武功比你們大人高也沒啥的,不會影響仕途。”


    “不不不,”眾人都連連擺手:“我們確實沒有謙虛。除了歐陽總教習能跟長史過上幾十招,其他人都差得遠。”


    李江遙撓撓頭,略微發愁道:“這可不好辦啦。咱們的計劃之中,即便算上我,仍然還缺一兩個真正的絕頂高手,否則難言萬無一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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