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血夜”發生後的第三天,遼東都護府斥候騎兵隊在巡邏過程中,發現了一個昏倒在路旁的人。那人好像是遭遇了什麽可怕猛獸的襲擊,渾身上下全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鮮血也早已將衣服浸透。


    斥候見他還有一口氣在,於是連忙上前施救,好不容易才把那個人從鬼門關又搶了回來。誰料,那人一睜開眼,頭一句就是:“快!給相州報信,洛邑……完了!”


    被救的人,正是從洛邑死裏逃生的逆鱗司暗探介之川。


    斥候弄清了他的身份,不敢怠慢,立刻將人送進了遼東都護府大營。而副都護常濤聽完原委,同樣大驚失色,又連忙派出護衛部隊,把隻剩半條命的介之川抬著運回了相州。


    由於有介之川拚死帶回來的情報,太子李炳和一眾大臣終於在第一時間得知了洛邑所發生的一起,沈烈則通過逆鱗司的秘密渠道,將消息也通報給了李江遙和益州朝廷。


    洛邑並非中牟、清池那樣的小郡縣,而是聖唐東都,是中原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是擁有著幾十萬居民百姓的偉大都城。


    洛邑爆發的驚天慘案,很快就擴散開來,天下震動!


    一時間,民心動蕩、謠言四起。


    出乎李炳、慕容雪和沈烈的預料,最先跳出來的人居然是淮陽王李熗。


    之前,李熗原本打算在封地舉行登基大典,搶在李炳前麵宣告自己成為聖唐新君。然而沒想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勞劍華、狄獻忽然在玄甲軍團發動兵變、幹掉了謝光,然後率部放棄洛邑,向著東南方向挺進。趙靖策動淮陽王府的舊人裏應外合,直接打了李熗一個措手不及,不僅好好的登基大典被徹底攪黃,並且還損兵折將、丟了不少地盤。


    再後來,突厥人主動找上門,表示願意幫他聯手對付太子李炳。李熗權衡利弊,感覺自己北麵是李炳,身後的江南地區又多了個勞劍華,形勢簡直惡劣到了極致,很有可能最先被人消滅,於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並同意今後跟阿史那支斤平分天下。


    這段時期,李熗利用自己是先帝李成武嫡長子的身份,派出大批說客四處活動,著實蠱惑了不少地方州府,得到他們的支持,自身實力也是與日俱增。


    洛邑慘案的消息一傳出,李熗便立刻抓住機會,讓手下到處散布謠言,說洛邑之所以會出現惡鬼怪物,那完全是因為太子李炳的罪過:當初,他勾結謝光,派兵脅迫先帝,得到了監國撫政的權力,然後便在東都無惡不作,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百姓,這才導致冤魂聚集、化身厲鬼為禍人間。


    這種怪力亂神的傳言,自然要比突厥人煉製毒兵的說法更容易被人接受,很快,民間怨聲載道,百姓們紛紛譴責咒罵李炳,都說他是聖唐最大的禍害。


    原先“太子”的稱謂,逐漸被“偽太子”三個字所取代。


    甚至,就連遠在益州的朝廷和遼東都護府、陰山飛騎、河北道府兵,內部也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眼看局勢日趨惡劣,李炳不禁心急如焚。


    這天,慕容雪從滎陽的都護府大營返回相州,給太子和大臣們匯報中原前線的情況。


    “殿下,諸位大人,目前的問題可能很麻煩,”慕容雪神情嚴肅:“我奉殿下之命,前去調查洛邑慘案、順便巡視遼東軍。一路上,聽到了不少傳聞,非常棘手。”


    李炳眉頭緊鎖:“都說了些什麽,你講講。”


    慕容雪略一拱手:“請殿下恕罪。情況和之前沈大人稟奏的基本一樣,中原地區的很多百姓都認為洛邑慘案是妖魔惡鬼作祟,一些無知愚民還將此事怪到殿下身上。臣已經責令各州府官員,嚴查造謠生事者,抓一批懲治,以儆效尤。”


    他略微頓了頓,接著道:“另外,上次沈大人說,遼東軍內因為洛邑的謠言而出現了不穩定因素,臣這次專門去查訪了一下,確有其事。常濤副都護為此也寫了請罪奏折,並表示之後會嚴肅軍紀,絕不再出類似事情。”


    說著,慕容雪將常濤的奏疏雙手呈給李炳。李炳接過來略微看了看,然後丟在桌上,輕歎一聲:“唉,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彈壓百姓和軍隊,隻能治標,卻沒法治本。諸位愛卿有什麽辦法嗎?”


    見滿屋子的大臣都不說話,慕容雪道:“殿下,臣建議,立刻出兵占領東都!”


    旁邊一個老臣猶豫道:“這……恐怕不妥吧?之前咱們本來是要奪取洛邑的,可玄甲叛軍破壞了城防體係,遼東軍方麵建議先不要草率行事,否則拿下一個不設防的東都,反而更容易被突厥人壓製攻擊。現在那個地方又出現了大批可怕的毒兵,城中人口十不存一,此時占領,會不會更不利?”


    慕容雪道:“應該說各有利弊吧。目前突厥整體收縮,顯然是想讓我們聖唐內鬥。李熗在兩淮、勞劍華在江南,實力都有壯大的跡象,再不出手,後麵變數怕會更多。”


    另一個大臣點點頭:“是啊,久拖不決、反受其累。荊襄地區的部隊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奉命北上,加上咱們現有的人馬,總兵力可達八十萬之眾!幹脆,直接對突厥人發動總攻,把他們徹底消滅!”


    “太草率啦,”站在後麵的一個大臣搖搖頭:“負責指揮荊襄地區大軍的安平郡王李成林,前陣子和嶺南將軍馬洪傑聯名來信,說軍隊雖然集結了,但訓練還須時日。五十萬大軍來自十幾個不同的地方,未曾磨合便匆匆派上戰場,容易出問題的。”


    “他們那是在故意找借口!”之前的大臣憤憤道:“還不是因為突厥人貓哭耗子假慈悲,給先帝送喪的時候說了一番挑撥離間的話,而李熗又跳出來興風作浪,所以李成林開始搖擺不定了!”


    後麵的大臣立刻反駁:“既然知道安平郡王搖擺不定,那還讓他北上?豈不是自找麻煩嗎?”


    李炳抬手止住他們爭吵,對慕容雪道:“你剛才還沒有把話說完。繼續講講吧,為何要在此時占領洛邑?”


    慕容雪答道:“為了安定民心。殿下,毒兵雖然可怕,卻遠不及流言蜚語的傷害大。既然有人造謠,說妖孽鬼怪皆因我們而起,那很簡單,我們去親手滅了它!重奪東都洛邑,驅毒兵、救百姓、在中原紮穩陣腳,擋住突厥東進步伐,天下自會歸心!”


    李炳微微頷首:“本宮認同你這個想法,不過,有兩個問題不得不慎重考慮。其一,洛邑的城防該怎麽辦;其二,對付毒兵,我們有把握嗎?”


    他曾被血魔噬魂刺殺,當時那幕恐怖血腥的場麵,直到今天都還令他心有餘悸。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沈烈開口道:“殿下,臣以為,這兩個問題都能解決。首先一點,我們得到可靠情報,突厥赫連雄的主力部隊目前已經撤至潼關一線,短時間內不會前出洛邑,隻要人手充裕,足以搶修洛邑的城防。至於毒兵,洛邑出現的那些,顯然遠不如血魔和噬魂厲害,臣手下的那個介之川,武功並不算很高,連他都能擊殺四個毒兵,可見那些怪物隻是數量多,但戰力不足為慮。”


    慕容雪對此表示讚同:“沈大人說的沒錯。隻要將士們能克服恐懼心理,有組織的武裝力量完全可以戰勝怪物。”


    沈烈點了點頭,接著道:“昨天西疆送來消息,李江遙正在和夏侯宗主商量對策,他們準備去尋找砣鉛,從中研究出克製攝魂砂的方法,相信很快能有收獲。同時,益州兵部也表示,他們同樣在組織人手,商議破解毒兵的辦法。”


    一聽他提起夏侯凝寒,李炳的心情又變得複雜了一些。他兀自愣怔片刻,認真囑咐道:“你替本宮帶個話,請夏侯宗主一定要保重好自己。西疆那邊同樣兵荒馬亂的,千萬別輕易涉險。”


    “臣遵旨。”沈烈躬身應道:“也請殿下放心,李江遙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收複了西疆鬼漠,諸國再次臣服我聖唐,那邊的危險並不大。”


    說到這裏,沈烈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雪,又道:“殿下,西疆將士奮戰平叛,眼下又截斷了突厥人的退路,作為全軍統帥的李江遙居功至偉,是否應該予以褒獎呢?”


    慕容雪跟李江遙、徐友長是好兄弟,這種事情當然不會默不吭聲,連忙拱手道:“臣也建議嘉獎李江遙和西疆將士,以彰其忠義之心。”


    李炳未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問道:“李江遙現在是什麽官階職位,手下兵力如何?”


    沈烈答道:“回稟殿下,兵部考功司記錄在冊,李江遙是鎮疆都護府的遊擊校尉,官階具體是從六品還是正七品,臣一時也記不太清。不過,那也都是西疆叛亂前的職位,這五六年光景,即便太平時期的正常晉升,現在至少也應該正六品才對。至於李江遙麾下的兵馬,據他自己說,大概有三十萬左右。”


    “三十萬啊,”李炳忍不住笑了笑:“一個校尉,指揮三十萬大軍,確實古怪。”


    旁邊一位大臣道:“沈大人,我聽說,那個李江遙並非校尉這麽簡單啊。他好像從未請示過朝廷,就自封了什麽鎮疆軍大都護,有這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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