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領唐河縣之後,包遇春一直在觀察朝廷大軍的動向。沒想到,慕容雪很是沉得住氣,居然沒有急急忙忙地將兵力調往南陽方向展開防禦。


    這就說明,對方並非那種毛手毛腳的蠢貨,聲東擊西的策略恐怕難以奏效。


    不過,對包遇春而言,這種淺層試探,成與不成都沒什麽關係。既然朝廷軍隊保持原有的三角陣型不動,那麽他就繼續從容出手便好了。


    包遇春的布局,首先一步就瞄準了龔承澤的補給線。


    南陽原本駐紮著馬洪傑麾下兩千多守軍,現在多了五萬朝廷兵馬,軍需糧草方麵的補給壓力,陡然增大。


    根據慕容雪和董天星的部署,南陽城的物資,主要由東都配給,經伊川、汝陽、南召一路下來,最終運抵南陽。


    這條補給線,長度近五百裏,沿途由當地府兵提供保護,因為是在戰線後方,西邊有馬洪傑的南軍,東邊有慕容雪和董天星的部隊,因此相對比較安全。


    然而,越安全的地方,通常越容易出狀況。


    包遇春的指揮風格,一向偏好大膽冒險,他就喜歡幹虎口拔牙、火中取栗這類事情。所以,一支三千人的玄甲飛騎,在他的安排下,從唐河出發,繞過南陽,直接藏匿在汝陽南召一帶的密林之中,專門襲擊攔截通往南陽的補給線。


    短短十來天的工夫,運糧車隊就被連續伏擊了三次,損失慘重,南陽城一度軍糧告急。


    慕容雪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去信給龔承澤,建議他組織巡弋遊擊的輕騎兵部隊,北上清剿滲透後方的玄甲飛騎,以便盡快恢複補給生命線的暢通。


    龔承澤倒也聽話,當即從麾下選調了五千兵馬,向南召縣搜索前進。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玄甲軍正張開口袋等著他們。龔承澤的清剿兵馬才抵達南召附近,就被在此守候多時的玄甲軍打了一個埋伏。


    半個時辰的伏擊戰,五千兵力的朝廷軍隊丟盔棄甲,當場陣亡者上千,被俘達兩千三百多人,能逃回南陽的不足三成。


    這一下,頓時把龔承澤給氣壞了。


    他把戰鬥失利的責任全都怪在了慕容雪身上,認為是慕容雪的餿主意導致了自己損兵折將。為避免又遭打擊,龔承澤決定不再派兵,而是把難題推給了董天星。


    “我部負有鎮守南陽之重任,不宜過多分兵,董侍郎所部既然負責居中馳援南陽、蔡州兩地,實應承擔起守護補給糧道之務,以免我守城大軍絕炊斷糧!”


    看了龔承澤派人送來的甩鍋信,董天星也是頗感無奈。在和慕容雪溝通之後,他隻好調動手下少得可憐的騎兵,前往汝陽南召一線,替龔承澤看護糧道。


    而此時,包遇春也已經摸清龔承澤這個對手的深淺,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


    初四,玄甲軍和水軍輕兵朝著西北方向運動;


    初五,大勾莊、白莊、林營鎮三處軍堡被攻占,南陽東南麵的防禦陣地相繼陷落;


    初六,南陽守軍部署在小劉莊的一個營被全殲;


    初八,水軍輕兵的先鋒部隊抵近白河渡口,準備進攻。


    白河是南陽最後的天然屏障。雖然水麵不寬、水位不深、水流也不急,但是有,總好過沒有。


    因此,龔承澤也不願輕易丟棄這道重要防線。


    當聽說水軍先鋒隻有六千多人,並且還都是身穿輕質皮甲的步兵,他決定冒險出擊,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兩萬步騎混合大軍,在黎明前悄悄離開南陽城,摸黑渡過白河,朝著不遠處的水軍兵營發起了突然襲擊。


    之前一直進展順利的水軍,不免有了驕傲輕敵的心態。他們完全沒料到,南陽守軍居然會從城裏跑出來實施偷襲,所以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被龔承澤親自率領的偷襲部隊打得落荒而逃。


    龔承澤眼看襲擊得手,對方逃跑時又異常慌亂,於是當即命令部下窮追猛打,爭取能多拿一些腦袋,好出口惡氣。


    誰知,他們剛剛追出去不到五裏,四周的密林之中忽然殺聲震天,數不清的伏兵猛撲而來。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玄甲軍和水軍的身影,戰馬嘶鳴、奮力衝鋒,長刀和槍刺全泛著寒光。


    龔承澤瞬間懵了。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過來,自己中了包遇春的計。


    不過,對方的高明之處就在於,眼前局麵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吃準你目前壓力巨大,所以任憑你自己選擇:不來偷襲水軍,那便順手拿下白河渡口;敢來偷襲水軍,那便給你一記迎頭痛擊!


    龔承澤此時已經沒工夫再後悔了。


    保命要緊!靠著親兵拚死奮戰,龔承澤僥幸殺出一條路,狼狽不堪的逃回了南陽。而他麾下那兩萬兵馬,則被包遇春的軍隊像砍瓜切菜一樣,殺得支離破碎。


    白河渡口一場伏擊大戰,令南陽守軍損失慘重,自此再也不敢踏出城池半步。


    -


    “情況究竟惡劣到什麽程度了?”


    慕容雪劍眉緊鎖,沉聲問道。


    一名剛剛從南陽方向趕回來的都尉拱手稟報:“大人,目前叛軍十餘萬兵馬完全包圍了南陽,龔將軍和我們的聯係徹底斷絕。”


    “幾天了?”


    “從圍城到現在,已經第九天。”都尉答道:“不過,敵人並沒有發起猛烈攻勢,隻是一直圍而不打。卑職猜測,包遇春是算準了城內糧食儲備的不多,支撐不了太久,所以並不急於進攻。”


    慕容雪思忖片刻:“包遇春是一個高明的棋手!他所有的動作和目的,全都簡單易懂,仿佛沒有任何謀算。可是實際上呢?作為對手,不管你怎麽應對,都感覺非常難受。”


    說著,他指著地圖對手下們說道:“現在他們顯然是準備圍城打援。我們去救龔承澤,包遇春就在半路上埋伏;可如果我們不去馳援,他就算是拖,也能拖垮南陽城。”


    一個將軍點點頭:“大人說的沒錯。咱們手上的部隊多以步兵為主,行進速度不快。從蔡州到南陽,一路上有很多地方都能被玄甲鐵騎突襲。”


    “除此之外,我還有另外一個顧慮。”慕容雪歎道:“據之前情報顯示,叛軍在襄城集結的兵力,遠不止包遇春現在的十三四萬人馬,襄城目前至少還有五萬叛軍。我擔心,當咱們跑去援助南陽,包遇春卻忽然派人繞道偷襲這裏。”


    另一個將軍問道:“能不能讓朝廷加派兵力?從洛邑方向趕去南陽,應該不會輕易被叛軍伏擊。”


    慕容雪搖搖頭:“我曾考慮過這個辦法。但是很不湊巧,常濤那邊正跟李熗打得難解難分,朝廷前些天剛剛調了兩萬援軍去東部戰場,剩下的部隊還要守衛東都、保護帝君,實在是分不出人手了。”


    “咱們可否考慮……先暫不增援南陽?”將軍問道。


    “那肯定不行!”慕容雪直接否定了這個想法:“南陽若是丟了,不僅蔡州難保,而且叛軍將會直接威脅東都安全。當初設置三角陣型,就是為了形成掎角之勢,互相支援守望。現在的問題,不是去不去南陽城,而是怎樣去既可以避免被包遇春半路伏擊,又能夠確保蔡州不致被敵人偷襲。”


    一名都尉好奇道:“不知董大人那邊是什麽意見?他負責馳援兩地,所以這應該是他首先考慮的問題。”


    慕容雪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函,說道:“董大人分析,包遇春如果要設伏截擊,主要針對的是我們蔡州兵馬,因此他那邊無須太顧慮,隨時可以出發行動。現在唯一等待的,就是咱們下一步的計劃,他好做出相應配合。”


    旁邊的將軍補了一句:“說實話,應援部隊那兩萬來人,即便去了南陽也作用不大,最終還得靠蔡州的主力才行。”


    慕容雪點點頭:“當初製定防禦策略的時候,我曾考慮過敵人圍點打援的可能性,也做了相應準備。隻是沒想到,包遇春連續實施了兩次伏擊戰,並且都大獲全勝,令我不得不對他們的機動性做出新的判斷。講直白點,我不敢犯錯,也沒本錢犯錯。”


    他這番話的意思很明白:無論龔承澤,還是慕容雪,都被對方效率奇高的埋伏搞怕了。


    這種在戰場上用鮮血鑄成的深刻印象,往往會對主將產生非常大的影響。連續被對方成功偷襲兩次,換成是誰,都不免要變得疑神疑鬼、戰戰兢兢。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慕容雪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俯身盯著地圖說道:“包遇春既然想著要圍點打援,那我為何不能另辟蹊徑?”


    “怎麽個另辟蹊徑?”一名將軍問道。


    慕容雪伸手指了指地圖:“你們看,包遇春圍困南陽,至少需要七八萬人馬吧?他若還想算計我們,至少還得再安排四五萬兵力在我們去往南陽的必經之路。這樣一來,唐河縣豈不是沒有多少人馬駐守?我隻要派遣一兩萬精兵,就足以突襲此處,一把火燒光他們所有的輜重物資。到時候,就該他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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