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時間,江南地區因為一小股鎮疆軍的突然出現,被攪動的雞犬不寧。


    杭州、宣州、常州、湖州,各地叛軍紛紛被動員起來,嚴陣以待。這其中,也包括位於京口的水軍艦隊。


    都尉韓林被包遇春任命為此處的總指揮,自然不敢大意,連忙加強了京口大營的警戒,並讓戴罪立功的姚銘傑專門率領一千輕甲,在京口南山一帶登高布防。


    沒過多長時間,前方斥候傳回了最新的消息,那股鎮疆軍越過茅山,出現在了通濟河附近,顯然是奔著常州輜重大營去的。不僅如此,他們還與常州方向的晉軍爆發兩次激戰,攻擊勢頭極猛。


    目前,常州已經開始集結大軍,附近幾個州府的人馬也正陸續往那裏趕,準備將對手圍殲於通濟河以東地區。


    聽到這個報告,韓林和姚銘傑都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他們手中的力量,主要是水麵艦船,能進行陸地作戰的兵力很少,對方若真是朝自己這邊來,恐怕情況非常不妙。


    不過,現在總算好了,鎮疆軍的目標是常州,而非京口,他們愛死不死,都跟水軍無關。


    姚銘傑派人回去詢問韓林,是不是可以考慮把南山防線撤下來了。這個天氣,山裏麵的蚊蟲實在太毒辣,一晚上的時間就令人痛苦不堪。


    韓林略微猶豫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姚銘傑是水軍副將,職位原本就比他高,況且又是包帥的小舅子,若不是因為姚銘傑之前吃了敗仗受到責罰,他也不可能成為副將大人的臨時上司。


    所以,該給的麵子,韓林還是要給的。


    姚銘傑得了指揮官的首肯,立刻招呼兵馬下山,原本設在山腰和山腳處的崗哨也悉數撤離。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帶著手下返回水寨的時候,李江遙正率領部隊秘密抵近了南山。


    -


    “大都護,已經探查清楚了。半個時辰前,山上的叛軍悉數返回了營地,連崗哨也一並撤光。”


    李江遙點點頭:“看來,一營在通濟河那邊打得很好,給敵人造成的假象起作用啦。派一個小隊去南邊,隨時準備接應一營過來。”


    “遵命!大都護,咱們這邊何時行動?”


    “你按照之前的計劃,派人去大江岸邊升天燈,”李江遙吩咐道:“對麵的第十軍一有回應,我們立刻發起進攻。”


    四營的校尉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李江遙站在小丘上,向北邊極目遠眺。黑沉沉的夜幕下,大江橫亙千裏,茫茫蕩蕩,一望無垠。


    大江南岸的叛軍水寨,像是正在酣睡的巨獸,靜悄悄的毫無防備。


    時間不久,江畔那邊忽然升起了幾個紙燈籠,飄飄蕩蕩的飛上天際。李江遙運轉內力,將精神全部集中於雙目,緊緊盯著更遠處的對岸。


    約麽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水氣迷蒙的大江北邊,同樣出現了幾點微不可查的光亮,慢慢升上夜空。


    成啦!


    李江遙心中大喜,趕緊喊來四營和五營的校尉:“第十軍已經收到信號,總攻即將開始!你們聽我安排,黎明時分,四營突襲水寨大門,五營進攻軍港碼頭,不留預備隊,開戰即決戰,明白嗎?”


    “明白!”兩個校尉大聲應道。


    能追隨李江遙,在他的親自指揮下作戰殺敵,第五軍的官兵早已經激動難耐,不要說是去偷襲毫無防備的叛軍,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萬丈深淵,兩個營的將士們也會毫不猶豫的發起衝鋒!


    為大都護去死,這輩子值了!


    -


    咚咚咚——


    激昂的戰鼓聲,忽然自江麵上傳來,一時之間令人難以分辨究竟是何處在擊鼓。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戰鼓不隻一麵,甚至不隻百麵!


    密集的鼓點震耳轟鳴,仿佛將整條大江瞬間炸醒。在黑暗之中,帆影重重,無數巨型戰艦如烏雲墜地,壓迫而來。


    “敵軍進攻!戒備!戒備!”


    韓林在一片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驚醒過來,連鎧甲都沒顧上穿,便直接從帳篷裏衝出,怒吼道:“不要亂!到底是怎麽回事?”


    手下臉色慘白,指著江麵喊道:“大人,敵軍艦隊!”


    不用他說,韓林此時也已經看見了,他驚愕萬分的問道:“這麽多船?!他們是從哪兒來的?”


    “運河河口那邊!”手下報告道:“敵人動作太快了,警戒河口的二十五條戰船,連示警都來不及,就被全部擊沉!”


    韓林無暇探究為什麽二十五艘大船那麽容易就垮掉,他現在必須先做出最合理的反應,那就是迎戰!


    這個時候,副將姚銘傑也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慌慌張張跑到近前。他問了跟韓林一樣的問題:“怎麽這麽多敵船?他們是從哪裏來的。”


    韓林顧不上回答他,也無法回答他,急道:“別廢話啦。姚將軍,趕緊登船,帶著你的手下擋住敵人!”


    “好好好。”姚銘傑連連點頭,轉身就往戰艦那邊跑。


    此時,水寨碼頭已經亂成一團,鎮疆軍的戰艦居然已經衝到這麽近的地方,轉眼就能率先發動攻勢,再遲一些,別說迎戰了,隻等著挨揍和救火吧。


    韓林見姚銘傑的艦隊逐漸駛離了碼頭,心中略感安定,他正準備也組織自己手下出港作戰,沒想到身後的方向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吾皇萬歲,殺!”


    緊接著,箭矢橫飛、人影閃動,數不清的鎮疆軍自黑暗中猛地撲了出來,轉眼就將水寨大門前的哨兵殺了個幹淨。


    腹背受敵的危機,瞬間擊垮了叛軍最後的心理防線。大家不知道對麵究竟過來了多少人,也不清楚他們是如何將自己團團包圍的,但是,每個人心裏都很明白,再不跑,恐怕就跑不掉了!


    韓林此時也陷入到了深深的糾結之中。在最不應該猶豫的時候,他猶豫了,不知是全力應付江麵上的威脅,還是拚命擋住後麵的進攻。


    “大人,敵軍到跟前啦,快上船!上船安全!”


    手下的話,頓時提醒了韓林,他回過神來,連忙招呼士兵上船。他們是水軍,隻有戰艦才是最令人安心的地方。


    主將一帶頭,其他人更不再多做考慮,沒有誰願意留下來替別人死扛,於是大家紛紛爭先恐後的爬上戰船,解開纜繩升起風帆,往江上逃去。


    然而,大江並不是避風港。相反,此時的江麵,早已化作了人間煉獄。


    鯤鵬第十軍全體出動,四百艘大型戰艦,呈扇形合圍了整個軍港碼頭。聶先增心裏惦記著李江遙的安危,給全軍下達了死命令:


    衝進港口!接應大都護!誰敢擋著我們,直接撞碎它!


    聽說主帥就在對岸,而且有身陷重圍的危險,第十軍立刻像是瘋了一樣,不顧一切的往水寨碼頭衝,殺得韓林、姚銘傑一眾叛軍險些懷疑人生。


    見過打仗不要命的,可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


    新型飛輪戰艦的機動性和攻擊力,此時優勢盡顯,它們速度極快,並且轉彎靈活,船頭和兩側的十幾挺巨弩更是凶得不講道理。戰艦所過之處,叛軍大船碎木四濺、非毀即殘。


    不到一個時辰的工夫,戰場勝負已分。


    江麵上,上百艘叛軍戰船正緩緩沉沒,無數水兵抱著木板在水中掙紮;陸地上,軍寨和碼頭已經被鎮疆軍完全占領,活著的叛軍悉數繳械、乖乖投降。


    韓林帶著一百七十多條尚算完好的船隻,趁亂從第十軍的包圍圈中闖了出去,沿著江岸往下遊拚命逃竄。


    聶先增踏著橋板跳到碼頭上,跟第五軍的戰士打聽大都護在哪兒,李江遙遠遠的瞅見了他,揮手喊道:“先增,這裏!過來!”


    見到大都護安然無恙,聶先增終於把心放到了肚子裏,連忙快步跑到近前:“卑職奉命接應,參見大人!”


    “辛苦了。”李江遙滿意的點點頭:“我剛才一直在岸邊的瞭望台上觀戰,看你們痛揍叛軍艦隊。先增啊,第十軍打得很英勇,值得表揚。不過,這章法多少還有點亂呀,隻顧著低頭往岸邊猛衝,放跑了不少敵船呐。”


    聶先增老臉一紅,正欲解釋,李江遙抬手止住了他,繼續說道:“我心裏明白,將士們是掛念我的安全,這才奮不顧身的向碼頭靠攏,以便能及時救援接應我。但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作為總指揮,你可以更加沉著一些。比如,組織一支突擊船隊,專門往軍港裏衝,其他戰艦則穩守位置,阻敵逃脫。我想,這些打仗的章法,其實你都了然於心,隻是因為我的緣故,才略顯忙亂了。”


    聶先增心悅誠服的點點頭:“大都護說得對,我隻考慮了接應您,卻忘記全盤調配兵力,以至於放跑了敵人,還請大都護責罰。”


    李江遙朗聲大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打了大勝仗,我獎勵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責罰?敵人跑了就跑了,下次你再狠狠地揍他。”


    “是!卑職下次一定揍哭他們!”聶先增大聲應道。


    這時,手下跑來報告,之前負責迷惑牽製敵人的第一營已經順利歸隊,距離水寨隻有四五裏的路程,轉眼就到。


    李江遙聞言大喜,把手一揮:“兄弟們,上船,咱們凱旋回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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