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林一回到衛所,立刻喊來幾個親信手下,將剛才覲見皇後的事情跟眾人講述了一番。


    “諸位兄弟,不瞞你們說,我在回來的時候想了一路,情況恐怕不妙。”歐陽林沉聲道:“我在鳳儀宮的反應,有可能已經引起了皇後的懷疑,危機正在迫近。”


    一名手下眉頭緊鎖:“大人,既然如此,那您還是先趕緊離開帝都,暫時避一避風頭吧。最近程家和田沐都瘋了,到處抓人,連二品大員都敢動。”


    “是啊,大人,您快走吧。”另一人勸道:“皇後包藏禍心,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隻是外界一直苦無證據。您徹查辛忠述那條線,距離真相越來越近,皇後自然會非常忌憚,此時不走,遲恐不及。”


    看著滿臉關切的眾位虎豹騎部下,歐陽林的語氣聽上去非常平靜:“離開帝都的事不必再提。皇後若是要對付我,百裏京畿,插翅難逃。相比自己的性命,我現在更擔心帝君。”


    說到這裏,他轉頭望向一名手下:“查清楚了嗎?陛下此時真的在鳳儀宮?”


    “卑職反複核實過,”那名手下應道:“鳳儀宮後園的花萼雙輝樓,就是帝君禦駕所在。在那邊服侍的宮女,全都是皇後的親信,樓外則由金吾衛控製,崗哨林立、戒備森嚴,任何人不得靠近。”


    歐陽林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我決定今夜重返鳳儀宮,去營救帝君,你們誰願與我同往?”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都麵麵相覷。


    夤夜擅闖內廷,在金吾衛重重守備之下,把生死未知的李炳搶出來,這無異於直接對皇後宣戰,刀兵相向。


    姑且不說這個行動能否成功,但肯定會被對方扣上謀反的天大罪名,株連九族。


    一個手下猶豫道:“大人,鳳儀宮戒備嚴密,兵力又多,隻靠我們這些人,能成嗎?”


    “不成也得成!”另一名虎豹騎軍官喝道:“帝君對我等恩情似海,如今他遭妖後坑害,說什麽也得救駕才行!”


    之前那人反駁道:“我並不是說應不應該救駕,而是我們有沒有能力救駕。你心是好的,但也不能拿雞蛋碰石頭,一通蠻幹啊。”


    “不冒風險怎麽能成事?難道兵力不足就不管帝君了?”


    “你這是強詞奪理!明知實力懸殊還要硬來,萬一傷到陛下怎麽辦?”


    “傷到陛下?我看你是怕傷到你自己吧。”


    “放屁!我對帝君的忠心,比你強百倍,並且也比你清醒百倍!冒險胡來,實乃莽夫所為。”


    歐陽林抬手止住手下爭論,沉聲道:“你們不必多言了。我還是剛才那句話。願意跟我的,就隨我去,不願意的,我也不強求。老天能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或許明天一早皇後的人就會把我束縛起來,到那個時候,帝都城中再沒有誰能去營救帝君。”


    “大人,即便順利救出了帝君,我們接下來又該如何全身而退呢?眼下整個禁軍軍團全被皇後控製了,無論是皇城還是帝都,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我剛才想過了,今晚的行動,不僅要營救帝君,更要製住皇後。”歐陽林說道:“隻有把程雯挾持在手,然後由陛下出麵發布旨意,才有機會重新奪回帝都和軍隊的控製權。”


    “您的意思是,突襲鳳儀宮,一邊救帝君,一邊抓皇後?”


    歐陽林麵帶寒霜,冷冷地應道:“沒錯,我要雙管齊下,徹底平息這場叛亂。”


    -


    時近四更,帝都皇城一片靜謐。


    南衙衛所與皇城相接的角門被人輕輕拉開了一半,緊接著,二十幾個黑影從那裏魚貫而出,並快速躲入了附近房舍的陰暗處。


    歐陽林此時手裏能夠調動的兵力,大約一個虎豹騎營,兩千人左右,但是,像這樣夜間突襲皇城後宮的行動,他根本沒法使用所有的力量,展開全麵行動。


    一來,虎豹騎的士兵們畢竟不是他的絕對嫡係,肯定會因為進攻皇宮而猶豫退縮,導致行動失控;二來,萬一那兩千人當中有程雯安排的眼線,恐怕整個突襲還沒開始,就已經被人告密了。


    因此,今晚的行動,歐陽林隻能用自己最信得過的這二十幾名虎豹騎下層軍官,利用出其不意的快速突擊,一舉控製整個鳳儀宮。


    據事先偵查了解,鳳儀宮的宿衛,原本是由金吾衛第二營負責,該營的指揮將領不久前剛剛進行過人員更換,變成了與鎮國公府關係密切的永興伯爵。而永興伯爵才一上任,就增調金吾衛第四營參與護衛,大幅加強鳳儀宮的安全實力。


    皇後程雯顯然非常在意有外人接近鳳儀宮,所以金吾衛第二營和第四營交替值守,每晚都有三百多人輪班站崗巡弋,而更外圍的區域,還有大批禁軍虎豹騎警戒,可謂密不透風。


    憑借歐陽林的身份和令牌,他們這一小隊突擊兵馬,頂多走到距離鳳儀宮七八百步遠的禁苑大門那裏,再往前,全部是金吾衛把守,虎豹騎的名號就不好使了。


    也就是說,歐陽林必須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突破這區區幾百步的距離,抵近程雯所在的鳳儀宮。


    眾手下看清楚周圍的形勢,趁著一隊巡兵剛剛過去,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計劃,紛紛走上宮內甬道,排成整齊的隊列,向北邊進發。


    他們熟悉皇宮的守衛情況,哪裏有崗哨,哪裏有巡弋,心裏全都門兒清,因此偽裝成禁軍巡邏隊,幾乎毫無破綻。


    整支隊伍在歐陽林的帶領下,不疾不徐地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逐漸接近了禁苑的大門。


    昏暗的夜色中,禁苑大門處有幾盞風燈搖曳,十幾名虎豹騎哨兵此時正持槍肅立。在他們身後更遠的地方,隱約能瞧見金吾衛的人也在站崗警戒,團團守衛著占地寬廣的鳳儀宮。


    行至近前,把守禁苑大門的虎豹騎終於發現了歐陽林他們的身影,帶隊軍官連忙輕聲嗬斥:“口令!”


    “漁陽春雪。”歐陽林朗聲應道:“是我。”


    軍官訝然:“呦?歐陽大人,您怎麽來了?”


    歐陽林示意隊伍停步,緊接著自己湊到軍官近前,壓低聲音道:“奉密旨,有行動!”


    “密旨?”軍官一愣,旋即連忙拱手道:“請大人吩咐。”


    歐陽林是帝君李炳的親信,經常奉陛下的密令執行各種特殊公務,這在整個禁軍虎豹騎內部早已人盡皆知,所以軍官不僅沒有絲毫懷疑,反而主動表示配合。


    隻聽歐陽林繼續道:“我收到可靠情報,有魏梓軒的餘黨混入了金吾衛,欲對帝君和皇後不利!”


    聞聽此言,守門軍官大吃一驚,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鳳儀宮方向,同時口中問道:“叛軍奸細現在在哪兒?”


    歐陽林伸手指了指不遠處,沉聲道:“陛下和娘娘讓我連夜入宮抓人,你千萬不要聲張,以免驚動了敵人。”


    軍官連連點頭:“大人需要卑職做什麽?請盡管吩咐。”


    “我一會兒過去,奸細肯定會利用不明情況的金吾衛實施阻攔,你幫我擋住他們。”歐陽林道:“倘若人手不夠,就去調一些值班的弟兄趕來幫忙。”


    聞聽此言,軍官頓時露出為難之色:“大人,程大統領和永興伯爵之前都曾下過嚴令,咱們虎豹騎未奉旨意,不得擅自進入禁苑範圍。況且,一旦和金吾衛發生衝突,視同謀反之罪,這……恐怕有些難辦啊。”


    他停了停,接著又補了一句:“要不,請大人恕罪,讓卑職鬥膽看一眼密旨。若是旨意明確,卑職自當奉行。”


    歐陽林心中不禁暗罵對方多事,神色卻仍舊從容:“笑話!既然都說是密旨了,怎麽可能輕易給你看?不想要吃飯的家夥了嗎?”


    軍官小心翼翼地應道:“是卑職糊塗,大人恕罪。不過,最近帝都不怎麽安寧,各位上司大人也都分外緊張,卑職沒接到命令,實在無法按您說的那麽做。或者這樣可好,卑職去請示一下劉都尉?”


    歐陽林看了一眼遠處的金吾衛崗哨,故意威脅道:“叛軍奸細隨時有可能行刺帝君和皇後,等你去找劉懷遠問清楚,天都要塌了,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此言一出,守門的軍官頓時暗叫倒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自己當值的時候攤上這種事,豈不叫人左右為難?


    歐陽林見他神色不定,顯然是正陷入巨大的矛盾之中,於是連忙又補了一句:“這樣,我不讓你冒太大風險。等會兒你隻需在這邊搞出些動靜,幫我吸引金吾衛的注意便好,這總可以了吧?”


    軍官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行,卑職相信大人不會坑我們。一切都是為了陛下和娘娘安危,卑職願奉命行事。”


    歐陽林聞言大喜,一邊招呼手下悄悄通過禁苑大門,隱蔽在道旁的樹林裏,一邊教那個軍官過一會兒該如何配合。


    全部安排妥當之後,他抽出腰間的短刀,同樣鑽入林中,準備對鳳儀宮展開最後的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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