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炤提出的談判建議,鎮疆軍將領們的反應出奇一致:嗤之以鼻。


    早幹嘛去了?


    如今被我們打到老窩,眼瞅著已經山窮水盡,你就知道談了,那前麵的浴血廝殺算什麽?


    要談判也可以,全軍繳械、獻城投降。


    李炤的使者一聽這話,臉直接綠了。繳械投降?那還談個什麽勁啊。他猶豫半天,弱弱地問了一句:“那晉王殿下……”


    杜建把眼睛一瞪:“什麽殿下?反賊李炤!”


    熊雲傑緊跟著冷哼道:“你到底想問什麽,痛快點!”


    使者到現在都搞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作為一個給晉王打前站的通聞使者,要麵對這麽多凶神惡煞的統兵大將。


    他愣怔了片刻,結結巴巴地回應道:“殿下……哦不,李將軍,我們李將軍不是想投降,而是想合作……”


    “合作?”吉格裏孜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不覺得滑稽嗎?我們從西疆鬼漠千裏迢迢地殺到這裏,就因為你們這些叛賊是鎮疆軍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李炤更是當年殺害何景明大統領的幕後凶手。合作,他瘋了吧?”


    使者也是口才了得之輩,人雖然慌得要命,但是此時仍舊壯著膽子辯解道:“這位將軍此言差矣。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天下紛亂日久,朝廷變生肘腋,帝君生死不明,皇後牝雞司晨,恰是聖唐即將陷入深淵的前兆。我們李將軍心懷社稷,願與大都護捐棄前嫌,聯手對付妖後程雯,這不是利國利民的舉措嗎?”


    “扯淡!”杜建冷冷道:“李炤那廝還心懷社稷?他是惦記皇帝寶座才對!你莫要多說廢話了,趕緊滾回去告訴李炤,讓他把脖子洗幹淨。何大統領的仇,他躲不掉!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幹死他!”


    看著杜建那副要吃人的模樣,使者苦著臉問道:“將軍,小人來此,好歹也得見大都護一麵才行啊。他老人家發句話,小人也好回去交差。”


    熊雲傑喝道:“憑你殘敗之師,還想麵見我們大人?杜將軍剛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李炤必須受到嚴懲,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使者兀自掙紮道:“各位將軍,皇後與大都護不和,乃是人盡皆知的事。她若掌了權,肯定要讓朝廷軍隊對付你們,何苦把寶貴的戰力浪費在我們這裏呢?”


    杜建把手一揮:“這就不勞你們費心了。與其惦記我們鎮疆軍的安危,還不如先顧好你們自己吧。回去告訴叛軍上下人等,明天一早我軍就開始全麵攻城,投降的機會隻在天亮之前。若是不想陪著李炤一起死,就把他綁了,出城投降!”


    聞聽此言,使者不禁大驚失色,連忙急赤白臉地說道:“杜將軍,千萬三思啊!你我雙方一旦開戰,那必定是不死不休的決鬥,對貴軍而言,完全沒有任何好處啊……”


    就在這時,帳外忽然傳來了一個響亮的聲音:“叛軍被徹底消滅,就是鎮疆軍最大的好處!”


    隨著這個話語,帳內的將軍們紛紛起身立正,同聲應和:“參見大都護!”


    使者嚇了一跳,連忙轉頭,恰好看見一身鎧甲戎裝的李江遙大步走入帳中。


    還沒等他開口問好,就隻聽李江遙淡淡說道:“你還是趕緊走吧,我軍的行動計劃改變了,半個時辰後就要攻城。你替我給李炤帶個話,請他千萬別自尋短見,一定要把狗命留給我親手去取。”


    -


    “預備——放!”


    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巨大的火球漫天而起,如夜空中的星辰轟然墜落,急飛杭州城頭。


    鎮疆軍此次破天荒地組織了三千一百六十多部投石機,四麵圍著城池展開猛烈射擊。火油彈和巨石彈好似暴雨般,一波接著一波、一輪趕著一輪,連續不斷,砸得杭州城防支離破碎、烈焰衝天。


    光是這股氣勢,就已經令守城叛軍心膽俱寒。


    半個多時辰的投石機覆蓋打擊,幾乎把堅固嚴密的城頭防線徹底摧毀,近四千名守軍非死即傷,叛軍險些無法在城上立足。


    葉榮成發起了狠,決定派出所剩不多的玄甲精銳,冒險出城突襲鎮疆軍的投石機部隊,力爭扳回一局,打掉這些可怕的遠程殺手。


    沒想到,他的謀劃早在李江遙預料之中,負責衝擊投石機的叛軍騎兵才一離開城池,便迎麵撞上了由重裝步兵所組成的鐵壁防線。


    巨型櫓盾插地而立,無數支長槍仿佛密林,自盾牆後方斜斜刺出,看上去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除此之外,巨弩和弓箭方陣則火力全開,隔著幾百步的距離,率先向出城的叛軍發起了猛烈的攻勢。


    玄甲精銳再強悍,畢竟還是血肉之軀,同樣也有正常人的感受和判斷。像現在這樣迎著對方密集的箭雨,直接衝擊銅牆鐵壁般的重步兵方陣,完全就是白白送死。


    越來越多的玄甲騎士勒住了前進的韁繩,停步在鎮疆軍防線麵前。


    絕望,深深的絕望。


    這是城上的葉榮成和城外的玄甲軍,此時唯一的心情。


    半空中,火油彈和巨石彈仍在呼嘯飛馳,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鎮疆軍的兩翼方向,無數鐵騎已經躍陣而出,繞著弧線奔襲叛軍的側後方,意圖非常明顯:他們要徹底消滅出城的玄甲軍。


    再遲疑上一小會兒,後路將會被徹底截斷!


    葉榮成頓時大感糾結。


    不撤,寶貴戰力可能當場斷送;撤,不僅無法解除對方遠程武器的威脅,而且甚至還有可能被鎮疆鐵騎攆著屁股追進城裏。


    打了這麽多年的仗、遇過無數對手的葉榮成,真正體會到了李江遙的厲害。這種絕對實力上的差距,令對方在排兵布陣時顯得遊刃有餘、步步先機,自己則時時處處都會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他遲疑片刻,終究狠狠一捶城垛,下令吹響號角,趁疾風第一軍還沒衝上來之前,讓城外的兵馬火速收縮後撤,回到城池的安全地帶。


    就這樣,這支出城突襲的精銳部隊,居然連一架鎮疆軍的投石機都沒摧毀,卻白白丟掉了上千條性命,倉皇而逃。


    鎮疆軍恐怖如斯的攻城力量,實在是超乎了叛軍所有人的想象。


    或者說,李江遙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當年麵對突厥人把守的帝都城,數十萬鎮疆軍圍而不打,像老僧入定般沉得住氣,硬是一箭未放、一石未投,隻憑借高明的策略和渭南戰役的勝利,把阿史那支斤逼入絕境。


    如今,李江遙兵臨杭州城下,為給老師何景明複仇,再無任何猶豫權衡,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之勢。


    重裝步兵和鐵甲騎兵聯手將敵人趕回城後,投石機部隊繼續揚威。霹靂堂二公子雷雨親自調配的火油彈,就好似無窮無盡一般,鋪天蓋地飛馳而來,砸得杭州城頭苦不堪言。


    明眼人此時都已經看出來了,這其實就是渭南戰役對付突厥大軍的戰術翻版:用優勢兵力扛住交戰線,然後通過遠程輸出,不斷殺傷敵軍,同時消耗瓦解對方的戰鬥意誌。


    簡單一句話,叛軍衝不動,就隻能老老實實原地挨揍。


    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時,猛烈的遠程打擊終於逐漸停歇,借著那微微的晨曦放眼望去,籠罩在薄霧之中的杭州城牆,盡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


    僅僅是被巨石砸出豁的口,東南西北四麵合起來,就達十一處。最寬的地方,甚至超過了城門的規模。


    投石機一停,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便隨即響起。成千上萬身穿鐵甲、頭戴罩盔、高舉著長刀大斧的鎮疆戰士,排著整齊隊列,踏著鼓點,朝城牆逼近。


    陽光照射在甲胄和兵器之上,閃閃發光。


    -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連一天都守不住?”李炤呆呆地望著葉榮成:“本王的杭州,竟至如此脆弱不堪?!”


    葉榮成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殿下,李江遙的手段太狠了。數千部投石機連續不斷地轟擊了一整夜,現在城防到處都是豁口破綻,我們事先準備的民夫,根本來不及進行搶修。眼下,弟兄們都是在拿命堵缺口,但……這不是辦法啊,況且也擋不住那些重裝步兵的凶猛衝鋒。”


    李炤頹然坐回椅中,失神地望著門外,城牆防線上的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清晰可聞。


    葉榮成看了看茫然無措的李炤,沉聲道:“殿下,請趕快做決定吧。此時突圍還有一線生機,倘若再晚,被鎮疆軍控製了各處城門,咱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突圍?本王還能去哪兒?”李炤心灰意冷的問道。


    “去南方也行,去西邊與謝豹匯合也行。”葉榮成道:“總之不能在這裏等死啊。”


    李炤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絕望之色:“我們帶著晉軍主力,守著經營多年、固若金湯的杭州城,卻連一天一夜都守不住,逃到南方又能如何?不過是像條喪家之犬,被李江遙一路追殺而已。去找謝豹更不現實,慕容雪肯放我們過去嗎?”


    葉榮成沉聲道:“勞相離開的時候,不是給殿下留了封書信嗎?讓您隻要設法堅持,他自有辦法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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