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炤無精打采地哼了一聲,抬手指著外麵:“堅持?本王怎麽堅持?你聽聽周圍的動靜,鎮疆軍已經攻破了城牆,眼看就要殺進城裏……”


    “咱們可以突圍!”葉榮成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手裏還有鐵騎,硬衝的話,完全可以一試!”


    李炤瞥了他一眼,沉聲道:“葉大將,本王沒有心力再撐持下去了……你自己走吧,帶著兄弟們突圍出去,去找我師父匯合,幫助他老人家翻盤……給我報仇。”


    葉榮成聞言一愣。他聽出了李炤話裏麵的意思,年輕的晉王殿下是打算放棄了。這也難怪,麵對像李江遙這種可怕的對手,麵對數十萬氣勢如虹的鎮疆大軍,無論是憑城死守還是奮力突圍,希望都非常渺茫。


    沉默了片刻,葉榮成終於拱手應道:“殿下……那……末將就……”


    “快走吧,”李炤無力地擺擺手,痛苦說道:“再遲恐怕來不及了。本王留下,跟敵人玉石俱焚!”


    葉榮成臉上露出沉痛的表情,道了聲“殿下保重”,隨即轉身大步離去。現在鎮疆軍還在跟守軍爭奪城牆防線,玄甲鐵騎若是沿著城門向外突擊,或許還有一線生路。


    看著葉榮成越走越遠的背影,李炤的眼睛漸漸眯了起來,一道狡黠的光芒在雙目中不斷閃動。


    “冷山!”


    “卑職在。請殿下吩咐!”


    “立刻行動,”李炤霍然起身,一邊脫去身上的甲胄,一邊命令道:“葉榮成率部突圍,一定會吸引李江遙全部的注意力。趁此機會,咱們從密道出城!他媽的,趕緊走!”


    李炤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就在葉榮成去集合麾下兵馬,準備不顧一切向外衝擊的時候,他早已由親兵保護著,自晉王府密道轉移至離北城牆不遠的一座馬廄裏,然後又從那邊的地道向城外潛逃。


    這個路線,是當初勞劍華親自主持設置的,除了李炤和他的親兵隊長冷山,沒有旁人知曉。而勞劍華給他留的書信裏也專門提到,倘若杭州守不住,就借由此路安全轉移,先保住性命,以圖東山再起。


    李炤之所以在葉榮成麵前表現得心灰意冷,甚至打算留下來跟鎮疆軍拚命,是因為他需要讓對方充當替罪羊,去吸引李江遙的追擊圍堵,以便讓他從容脫險。


    這份冷血和陰毒的謀劃,若是叫葉榮成知道了,也不曉得這位忠心的玄甲大將會作何感想。


    李炤沿著密道一路來到城北馬廄。不過,他並沒有急著尋找另一個入口朝城外逃,而是命親兵們暫時隱蔽,待天色更晚一些,鎮疆軍徹底攻入城中,並且開始圍殺葉榮成之後,再趁黑行動。


    那個時候,城外兵荒馬亂、視線不明,極容易跳出險境。


    李炤藏身於草料房裏,一邊坐在幹草堆上啃著幹糧,一邊豎起耳朵傾聽外麵的動靜。此時,杭州城北已經被鎮疆軍全線突破,大批重裝步兵殺入城中,追擊清剿叛軍殘餘,同時向晉王府、都督府和其他方向的城門挺進。


    街道上麵此起彼伏的馬蹄聲、腳步聲和口令聲,預示著這座叛軍的大本營正在被收複。


    李炤透過草料房高處的木格柵,看看外麵天色漸暗,於是把手裏的麵餅往地上使勁一摜,低聲喝道:“差不多啦,開始行動!”


    隨著他的一聲命令,四個親兵率先鑽進密道,負責開路,而李炤則在冷山的陪伴下,跟著進入密道。在他們身後,另外還有四名護衛高手隨同掩護。


    這一行人在幽深的密道裏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平坦的道路開始逐漸向上傾斜,說明離出口越來越近了。


    李炤氣喘籲籲地問道:“上麵可靠嗎?戰馬沒問題吧?”


    緊跟在他後麵的冷山連忙應道:“請殿下放心。出口設在一片小樹林裏,周圍有灌木遮擋,蓋口還附著雜草,非常偏僻隱蔽。不過,馬匹一直留在遠處的林子裏,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發現。”


    “走一步看一步吧!”李炤無奈地擦擦汗:“實在不行,就去偷去搶。打仗亂紛紛的,搞幾個落單的鎮疆軍,問題應該不大。”


    說話間,負責在前麵探路的親兵已經停下了腳步,其中兩人正配合著推起上方的蓋板,偷偷向外觀察。


    李炤知道出口到了,頓時不禁有些緊張起來,朝前麵小聲問道:“怎麽樣,外邊有人嗎?”


    最上麵的親兵又看了一會兒,悄聲應道:“沒有,四下裏安安靜靜的,天也差不多黑透了。”


    “好!”李炤聞言大喜,連忙催促道:“趕緊的,上!”


    親兵答應一聲,和同伴一起奮力頂開厚重的蓋板,然後翻身攀了上去。


    李炤在原地等了片刻,見外麵靜悄悄的毫無動靜,於是大著膽子鑽了出去,冷山等人隨後跟隨,緊接著都爬了出去。


    他們置身的這片密林,此時四下黑黢黢一片,遠處的杭州城則火光衝天、殺聲不斷,大批鎮疆軍部隊正隔著幾百上千步的距離,朝城池方向前進。


    李炤暗暗籲了口氣,正準備讓冷山他們去尋找事先藏在附近的馬匹,沒想到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周圍密林中忽然傳出一聲暴喝,緊接著,無數火把接連亮起,將整片林子照得恍若白晝。


    上千名身穿黑甲、肩披白袍、背插快刀,平端硬弩的戰士把李炤等人團團圍住。


    李炤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些忽然出現在麵前的伏兵,一時之間愣在當場,不知該作何反應。硬衝硬闖肯定是不可能了,反身逃回地道更是徒勞。對方既然能提前堵在這裏等他,那想必城內那邊的入口也早已暴露,落入鎮疆軍的控製。


    隻是李炤實在想不明白,李江遙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猜出自己會從此處突圍,並且還清楚密道的具體位置。


    正當李炤手足無措之際,鎮疆軍大都護李江遙排眾而出,大步走到了李炤和他的護衛們麵前,在其身邊,還跟著一個身穿便裝的胡人。


    李江遙上下打量了李炤幾眼,冷笑道:“李炤,你的動作太慢了,害得我等了許久。拖到這會兒才來,多半是想讓葉榮成那個傻蛋幫你聲東擊西、引開我們吧?”


    李炤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厲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本王會走這裏?”


    李江遙抬手一指旁邊的那個胡人:“這位是我們鎮疆軍情報司杭州分部的首領,來自龜茲國的格孜提江,你平日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至於說今天這個局麵,還是讓他來解答你的疑惑吧。”


    格孜提江聞言微微一笑,先向前走了兩步,然後衝李炤等人朗聲喝道:“冷山,你可以平安離開啦。你的妻兒父母已經從零陵被接來此地,這會兒正在餘杭等你。”


    一聽這話,李炤不禁大驚失色,下意識轉頭望向了自己的護衛隊長冷山。冷山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格孜提江跟前,老老實實地拱手應道:“感謝大人開恩,放我冷家老小一條生路,冷山甘心接受朝廷法度製裁。”


    格孜提江點點頭,笑道:“你已經棄暗投明、將功折罪,我軍不再追究,回去與家人團聚吧。”


    聽他這麽說,冷山連忙再次道謝,格孜提江則擺了擺手:“你應該謝我們大都護才對。”


    冷山又趕緊向李江遙行禮:“謝大都護寬宏大量!”


    李江遙淡淡一笑,示意冷山先行離開,接著看向滿臉怒容的李炤:“怎麽樣?遭背叛暗算的滋味,好受嗎?”


    “李江遙,你這個王八蛋!”李炤拔出寶劍,大喝道:“搞陰謀詭計,算他娘的什麽英雄?!冷山的爹媽孩子都被你們抓做人質了,他能不乖乖聽話嗎?本王不服?”


    李江遙同樣緩緩抽出星落刀,淡然道:“誰管你服不服?我隻關心一件事,當年我的老師何景明大統領,是怎麽死在你手上的?”


    李炤愣怔了片刻,旋即嘿嘿怪笑道:“想知道嗎?本王不妨告訴你。說什麽聖唐第一名將,何景明也不過如此。他那些烈刃軍護衛,被我麾下三千兵馬殺得七零八落,而其本人連刀都提不起來,讓本王一劍就刺死了。哈哈哈,星落刀法名揚天下,到頭來不還是一樣敗在本王手裏?”


    情知今晚身陷重圍,再也難有僥幸逃生的機會,李炤索性癲狂猖獗起來,高聲笑罵,連連貶損何景明。


    李江遙的目光中漸漸凝聚起濃重的寒意,待對方把那些狂話講完,他冷然道:“三千人偷襲兩百聖唐同袍,對一個身患沉屙的老人下毒手。李炤,你活著,簡直是對這世間最大的羞辱!”


    “來,三招之內取不下你的狗命,任你離開!”


    李炤眉毛一揚:“此言當真?”


    “我以老師的星落刀起誓,”李江遙充滿自信地凝視著麵前的大仇人:“所有白袍軍都是見證人!你能接我三刀,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哈哈哈,好!”李炤仰天大笑:“李江遙,你可千萬別後悔!”


    說罷,他縱身一躍,剛猛劍鋒直向對麵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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