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上空布滿了漫天星鬥,乾清宮內燈火通明,廠衛調查的奏報又一張張的擺在了弘治皇帝的禦案上,他手裏擎著燈,一份一份的仔細翻看著。


    這些奏報已是無比詳實,將那領頭的周禮誠的這幾個月以來的動向,人脈關係全都查的一幹二淨。


    【弘治十五年臘月二十七,周禮誠於國子監回昌平縣家中,除過年節拜訪家中親眷,未與他人來往。】


    【弘治十六年正月十六,周禮誠於家中返回國子監,至弘治十六年四月初十,行跡並無異常,除過國子監之授課博士,並未與朝中其餘官員有所往來。】


    【弘治十六年四月十一,周禮誠於國子監周遭遂雅茶肆買的一份人民報,後與茶樓中其餘士子抨擊國政,叫罵此舉有違祖宗成法。臨近午時,又徑直返回國子監,並未去往別處,此後,直至弘治十六年四月二十六,除過去茶肆喝茶,未去過他處。】


    【弘治十六年四月二十七,周禮誠又購得一份人民報,看過之後,與在場士子群情激憤,後提議請陛見,諸人響應.】


    弘治皇帝抬起頭像是在想些什麽,想了片刻又低頭接著往下看去。


    【周禮誠此人於國子監中幾無好友,向來獨來獨往,卑下等人問及原由,乃是此人清高孤傲,遭人不喜。】


    【周禮誠其父乃是秀才,秀才功名於成化十七年所考,此後參加鄉試屢次不中,對周禮誠的督導甚為嚴厲,動輒打罵,其母乃是鄰村農家之女,家中並無官宦背景.】


    將這一份份的奏報細細的看完,弘治皇帝手擎著燈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他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傾斜到此事隻是一場意外的那一頭。


    或許此事並不是誰人指使,隻是一場書生士子讀書讀壞了腦子,不計後果,不做預想,腦子一熱,便跑來請陛見,行那逼宮之事。


    不,甚至在他們心裏,這不叫逼宮,而是為國諫言,是所謂的忠君為國。


    起碼,這個領頭的周禮誠,不像是有人指使的樣子。


    大殿傳來銅壺滴漏的嗚嗚聲響,窗邊已是有了一些的亮白。


    “皇爺,快到卯時了,今日朝會是否還照舊?”


    外頭傳來簫敬的聲音。


    “照舊。你去催問一下,看那幫子忠臣審的怎麽樣了。若是還沒審出來,便告訴他們別審了,都給朕過來上朝。”


    弘治皇帝的眸子想閃一下,但一宿未眠,眸子卻已是不亮了。


    “再去讓夏源也來上朝,把事情辦下去,今日便給它定下。”


    “是。”


    簫敬應了一聲,腳步聲逐漸遠去。


    正卯之時,景陽鍾照常敲響,文武百官走過午門,順著側邊的金水橋走到奉天門前,


    折騰了一晚上,劉健的眼圈已經有些烏青,按位次走在後頭的李東陽,謝遷。乃至六部九卿的那些堂官,還有都察院,大理寺的那些禦史官員們。


    一個個的眼睛都是綠的,這時許多人的手上都拿著供詞罪狀,望著坐在奉天門廊簷之下的弘治皇帝,雙手捧著俯身叩首,山呼萬歲。


    萬歲之後,卻沒有起身,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弘治皇帝的目光看向他們手裏捧著的奏折,問道:“手上都拿了什麽?”


    劉健叩首道:“回稟陛下,臣等手上拿著的乃是審訊的供詞供狀。”


    “你們這一晚上都審出了什麽?”


    “.”


    聽到這話,劉健等人不好吭聲了,他們審訊了一晚上,提審了大幾十人,動刑了大幾十人,刑部大牢的慘叫哀嚎響徹了整整一夜。


    但每個書生的說辭都是沒人指使,純屬自發,還有不少人竟痛哭流涕,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問他們這些官員想聽什麽,他們隻要說想讓誰當這個幕後主使,自個兒就說誰是幕後主使。


    案件提審到這一步,從任何角度去看,都像是沒有幕後主使的樣子。


    但現在沒人敢下這個結論,僅僅過去了一晚上,用這種說辭無法去回複陛下的旨意,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後頭還有著兩百來人沒有提審,沒提審到最後,誰都不敢去下這個結論。


    萬一審著審著,突的有人來一句有幕後主使,屆時該如何善了。


    便是將那一個個書生盡都提審完了,此事也無法結束,還要去查誰跟他們走的近,哪位官員有嫌疑與他們私相授受,策劃了此事。


    若是案件進行到最後,發現確實無人指使,但陛下卻對此不予聽信,必要時刻,甚至還得找一個替罪羊。


    “臣等還未審訊完畢,目下仍有諸多書生士子待審,這些是一些已經提訊招供之人的供詞,據他們所言,未有幕後主使,隻是自發行事。”


    朱佑樘未曾接言,隻是朝著簫敬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這些供詞供狀都收上來。


    簫敬走下台階,將劉健等人手上的供詞供狀一一收了,走回到弘治皇帝跟前,捧著這一摞的供詞站在那裏。


    朱佑樘伸手拿起了幾本隨意翻看了幾本,旋即往前頭的禦案上一扔,道:“都平身吧。”


    眾臣這才從地上緩緩站起,而簫敬則照舊開口喊道:“今日朝會,皇帝若曰:諸卿,可有本奏?”


    諸臣無一人言語,在他們看來,今日的朝會就是問這審訊的情形,剩下的原因便是,弘治皇帝從未綽朝過,不想貿然綽朝。


    所以在這個當間,才有了這場朝會,隻是走個過場罷了。


    就在這個時候,夏源站了出來,“陛下,臣有本奏。”


    這麽多人裏,或許就他最為精神,昨晚上飽飽的睡了一宿。


    “卿有何事要奏?”


    “陛下,臣要說的是有關稅法之事。”


    聞聽此言,在場的大臣都倏然將目光看了過來,道道目光聚焦於身上,夏源恍然未聞,隻是開口道:“陛下,我大明朝開國至今,賦稅年年低微,年年入不敷出,國庫幾無所得,可治下百姓卻盡皆貧困,原因出在了何處?”


    “臣以為原因出在了稅法之上,出在了大明朝的國情之上。天下民財年歲所得,下不能留存於黎民百姓之手,上不能收繳國庫於朝廷之用,卻獨獨肥大了這中間的某些人!”


    說到此處,夏源刻意停頓,左右看了看,被他看到的官員盡皆扭頭,或是移開目光,仿佛被他這麽一看,這某些人說得就是他們。


    夏源把目光收回來,嘴中接著道:“這某些人是誰,臣不知曉,臣也不想說,臣想說的隻有一件事,改革稅法。”


    “陛下,臣諫言重新丈量天下田畝土地,於天下推行攤丁入畝之法,取消人頭稅,賦稅不再按百姓家中人口多寡予以征收,隻以田畝多寡征收賦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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