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洲自然是看到了她眼底的黯然,但他也不可能知道二十一心中想的是什麽呀!


    “你先起來吧!”他歎了一口氣。“這地上涼。”


    “我累。”二十一有力無心,坐在那裏不動。


    “嘖!”沈墨洲隻好動手去拉她,卻摸到她的手冰涼一片。“你看你……”話說一半,沈墨洲臉色凜然,想起她剛剛出了汗。


    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一探她額頭,冰得有些嚇人。


    “你不冷嗎?”沈墨洲皺著眉頭,問她。


    沈墨洲的手還貼在她額頭上,熱乎乎的手碰上冷冰冰的額頭,更加凸顯出他手上溫度的醉人。


    二十一連忙伸出一隻手,壓住他的手在額頭,“哇,你的手好舒服啊!”


    “……”沈墨洲本來還有些緊張,現在隻剩了無奈了。


    他抽回手,將燈籠放在地上,褪下自己的外袍,抖了抖,披在了二十一的身上。


    “誒……”二十一有些發愣了。


    “別著涼了。”


    二十一仰臉看著他,萌生出一陣感動。眼中的沈墨洲怎麽看,就怎麽順眼,看得她都有些癡了。


    沈墨洲被她看得一陣不自在,“蠢貨,你看什麽?”


    二十一歪著頭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沈墨洲,你可真好看!”


    “……”沈墨洲倒沒想到她會這麽開口,而且還一臉真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二十一注視著他,眼裏帶著專注,“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三對我好的人。”


    這樣就算對她好了?她可真容易知足!


    沈墨洲擰著眉頭看她,問道:“前麵有個仙若我知道,還有一個是誰?”他下意識地看了喬揚帆一眼。


    “我師父啊!”二十一揚起眉頭。


    “……啊,對,忘了你還有個師父了。”他心中鬆了一口,又得意起來:“你現在才知道本公子對你好,你不覺得晚了一些嗎?”


    “唔……是有些晚。”二十一忖度道。


    沈墨洲微微有些愕然。


    “對我好的人,我不嫌少,要是能早一點認識你的就好了,那這樣豈不是能多占你一段時間的好?”說罷,她眉開眼笑,好像真的占到便宜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沈墨洲也低眉輕語:“是呀……”早生個四十多年,那就更好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夜也越來越冷。


    二十一看了看手中的鏡子,依舊沒有反應。


    二十一冷得都在原地蹦了,沈墨洲還是靜靜地站在旁邊,像座雕像。


    “還要多久?”沈墨洲低頭問她。


    二十一圍著沈墨洲跳來跳去,道:“快了吧!——誒,你不冷嗎?”


    “冷。”他淡淡地回答。


    “那你也蹦蹦,會暖和一點。”


    “有失風度。”


    “……你還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啊!”


    正蹦躂著,忽看見喬揚帆身上彩光一閃,接著二十一懷中的鏡子也跟著發光了。


    “有了、有了。”二十一連忙擦了擦鏡子,將鏡子與沈墨洲共看,鏡子裏逐漸出現一個畫麵來——


    隻見喬揚帆驚慌地穿過人群,好像有人在後麵瘋狂的追趕他一樣。


    剛好二十一穿著一身道袍從一邊的街道走出來,剛好走到一家喬揚帆看見了,連忙揮著手,嘴一張一合的形狀,是在大聲喊著“師父”二字。


    二十一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應該是聽見了喬揚帆的呼喊,隨即停下步子,轉過身來,循聲望去。


    她皺著眉頭,應該是在嗬斥喬揚帆。


    喬揚帆精疲力盡地險些摔倒在二十一麵前,被二十一扶住,眼睛瞪得老大,指著身後在說些什麽。


    二十一臉色變得很難看,用力想去扶起他。


    喬揚帆剛站直,身後就是一團黑影迅速襲來。喬揚帆渾身猛地一抖,從嘴裏噴出一片猩紅色,全都噴到了二十一的臉上。


    二十一滿臉都是血,去抱緩緩倒下喬揚帆。


    喬揚帆嘴唇動了動,誰都看得清楚他吐出的四個字的嘴型:師……父,快……跑!


    “啊!”二十一看到這裏,嚇得鏡子都扔了出去,整張臉麵無血色。


    “女先生。”沈墨洲目光一沉,接住了鏡子。


    沈墨洲再翻開鏡子一看,隻看到了最後畫麵中,喬揚帆逐漸失去生機的眼神注視著一個角落,角落裏有一團黑影在慢慢化為無形散去。


    沒了。


    剛好錯過那一個畫麵了嗎?


    沈墨洲眸光森冷,想起了之前楚無痕說的話:“兄弟,我是真的不知道一個人是怎麽憑空消失的,難道這世上有人的輕功比我的還好?”


    他當時擔心揚帆所以沒有細想,現在想來,世上哪有憑空消失的人,除非是撞鬼了。


    而那轉移注意力泄露了目標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揚帆,那就隻能是仙若和二十一了。


    再加上鏡中喬揚帆說的……


    二十一連連後退,不敢相信。“怎麽、怎麽會?”


    她腦子裏飛速旋轉著剛剛的畫麵,疑問團團,讓她巴不得有暫停時間的能力,永遠不走向以後。


    沈墨洲朝她走了一步,不敢靠太近,怕會嚇到她。


    “女先生?”


    二十一回過神來,呼吸都帶著哆嗦。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奪過沈墨洲手中的琉璃鏡,用淩亂的語氣說道:“我、我先帶喬揚帆回來。”


    沈墨洲沉沉地點點頭。


    二十一一手拿著鏡子,過一會兒又換另一隻手,思緒淩亂,半天才想起手裏的鏡子已經沒用了。她又將鏡子交給了沈墨洲,從懷裏摸出一張黃符,雙手有力的結印,要將符扔出去。


    “等等。”沈墨洲忽然壓住她的手。


    “……”二十一扭頭,目光遊離,看著他。


    沈墨洲溫和地看著她,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這一問,二十一都要哭了。


    沈墨洲沉默半晌,問道:“剛剛那個不是算命,對嗎?”


    二十一鼻子酸痛得厲害,聲音中帶著顫抖,“不算。他、他的命我算不出,因為、因為最近和我走太近了,和我牽扯得太多……道行低的人,算不出自己的未來的……”


    說著、說著,二十一蹲到地上哭了起來,衝著沈墨洲吼了起來:


    “要是算命能解決一切,還過個狗屁日子,我也不用在仙若的事上為難了!別逼我了好不好!”


    “……”沈墨洲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場麵,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師父你個老不死的!死在外麵別回來了!我和仙若一起死掉算了!”二十一幹脆像個小孩子一樣,坐到地上,對著夜空大罵了起來。


    “……女先生……”


    “喊什麽!死了!”二十一扭頭又衝沈墨洲吼了一句,從地上站起來,一抹眼淚,重新結印用符文解開陣法,將喬揚帆喚醒。


    苦大仇深的二十一憤憤地在地上的符陣上踢來踢去,毀了自己辛辛苦苦畫出來的傑作。


    “師父……”喬揚帆坐在那裏整個人都僵了,睜眼就看到氣急敗壞地二十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給我滾犢子!”二十一上前一腳,將喬揚帆踢倒在地,重重地跺著腳,往回走。


    “……”喬揚帆滿臉的無辜,扭頭問沈墨洲,“哥,師父她這是怎麽了?”


    沈墨洲愣神回來,上前扶起喬揚帆。“沒什麽,她就這脾氣。你呢,你怎麽樣了?”


    “我呀,我挺好的啊!”喬揚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這一個多時辰的事毫無印象,“就是有些冷,好像凍了很久的樣子。”


    沈墨洲抿著唇點點頭,道:“沒事就好,我們先回去吧。”


    縱然是在心裏有再大的委屈,二十一回到客棧,也要在仙若麵前收斂起憤怒。


    二十一悶聲回到房。


    “二十一,你回來啦!”仙若看到她就高興。


    二十一點點頭,脫下身上的衣服往凳子上一扔,才發現這件衣服是沈墨洲的。她皺著眉頭,繼續脫下自己的道袍,摘下帽子。


    “仙若,把我另外那件道袍拿來。”


    仙若看到她開口說話,也沒多問,欣然將衣服拿來。


    披頭散發的二十一煩躁地將兩件道袍衣服團在一起,看到桌上的盆裏還盛著熱水,便端著水從窗戶口倒了下去。


    “誒……”仙若有些愣了,訥訥地說道:“那個,那個是留著給你洗臉的。”


    二十一沒有理她,“哐當”一聲,將鐵盆扔到了地上,又將衣服扔到了盆裏。


    “……”仙若眼中掠過一絲慌亂,抿著薄唇,還是什麽都沒說。


    隻見二十一端著燈,將盆裏的衣服點燃了。黑煙升起,屋裏立刻彌漫著一股燒焦味。


    “呀!”仙若驚了一聲,上前兩步想要滅火,“這是為什麽呀!”


    “不要了!”二十一抓住了仙若的手,眼中帶著厭惡,道:“我以後不會再穿了。”


    仙若怔了怔,不解地看著二十一,又問:“為什麽?二十一你這是怎麽了?”


    二十一表情冷峻,沒有回答,眼中閃耀的是盆中的熊熊火光。


    仙若也心煩了,轉身捧著二十一的臉,麵向自己,道:“二十一,告訴我,今天在那個地仙那裏你看到了什麽?”


    提起這個,二十一就緊緊地握住了雙拳,拿下仙若的手,轉身走到了床邊坐下。


    仙若越是看她這幅模樣,越是想知道,跟著走到她麵前,蹲下身來,注視著二十一滿臉煩愁的臉,又說道:“是不是……我失敗了?”


    失敗。


    聽到這兩個字,二十一的目光就一瞬間地失神。


    “沒有!你不可能失敗!”二十一立刻堅定起來,否認了仙若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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