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還要說些什麽,二十一卻已經沒了要聽下去的耐心了。


    她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道:“老板娘,你先忙,我去休息了。”


    “誒……”老板娘追看她,帶著猶疑,道:“姑娘,我大姐身體還是有些不好,你確定收了那些鬼嗎?”


    “收啦!收啦!你大姐身體不好,你帶她去看一下大夫嘛!”


    二十一衝著房梁翻了一個白眼,進屋關上了房門。


    ……


    沈墨洲怒氣衝衝回到客棧,沒想到跟了楚無痕一天,卻發現自己隻是被他牽著鼻子在城中瞎晃。


    他瞟了一眼大堂,看到了仙若,而和仙若坐在一起的,還有寧青。


    沈墨洲沒怎麽在意,根本沒心情想這麽多。


    “墨洲……”仙若見到他,連忙站了起來,跟上他,“你、你吃飯了沒有?”


    沈墨洲黑著一張臉,眉頭打成結,道:“我不餓,你先吃吧!”


    他轉身上樓,仙若還有話想說,便跟著他上樓。


    沈墨洲走到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仙若,臉上盡是疲憊之色,“怎麽了,還有事嗎?”


    仙若委屈地看他,滿臉的歉疚,“對不起,都怪我不好,把二十一氣走了,讓你這麽難過。”


    “沒……”沈墨洲的腦子又開始隱隱作痛,卻還是習慣性地笑了笑,安慰道:“女先生就是這脾氣,你我都知道,怪不得誰。”


    “可是……”


    “好了!”沈墨洲溫和卻又堅決地打斷她,推開了房門,道:“我先進去休息一會兒,你照顧好自己。”


    說著他就關上了房門。


    仙若在門口喊道:“大夫開的藥你還沒吃呢,我待會兒給你送上來,好不好?”


    “嗯。”沈墨洲悶悶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仙若轉身,失落地朝樓梯口走,卻看到寧青緩緩地走上樓來。


    “寧道長……”仙若連忙迎了過去。


    寧青望著沈墨洲的房門口,人停駐在樓梯附近,有些疑惑,問道:“沈公子他這是怎麽了?匆匆忙忙的,今天見他兩次,臉色也不是很好。”


    仙若眼中一片黯然,低聲說道:“都是我的錯,二十一生我的氣跑了,他一直在找……”


    “哦?”寧青微微蹙眉,露出思忖之色,好一會兒,才問道:“因為知道了你不肯修仙,所以二十一小道友才生的氣?”


    “嗯。”


    “唉,這又怎麽怪你!”寧青歎道,“你是靈女,但也是人啊!你有你自己的選擇,也有自己的追求,若因此要氣你,也太無理了。”


    “……”仙若不想在這事上多說,便扯開話題,道:“道長,我們先去吃飯吧,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去仙子那裏試一試。”


    寧青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樣怕是……求不到什麽結果的……”


    仙若微微一怔,問道:“為什麽?”


    “嗬!姑娘還不明白?她是仙,我們是人,她若真想考驗你我的誠心,又豈是說聲拒絕之詞那麽簡單?依貧道之見,她根本就是不屑於我們凡人,不肯給罷了。”


    仙若臉色一白,問道:“那該怎麽辦?”


    寧青目光中露出決然,轉身順著樓梯,往下走,道:“貧道已經忍受不了自己的邪軀了,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寒仙子不肯給,貧道、貧道隻好硬來去搶了!……”


    “搶?”仙若心一驚,連忙跟著他下樓,急急地說道:“寧道長莫做那傻事!地仙之身,又豈是凡人能所撼動?你若亂來,就是送死呀!”


    寧青步子一頓,回頭看仙若,愴然悲道:“仙若姑娘還不明白?貧道就是去送死呀!為追求一個凡人之身而死,這樣至少死得還光明磊落一些。”


    仙若喉頭一窒,張嘴無聲。


    “嗬。”寧青慘笑一聲,揮了揮手,道:“好了,不說這些喪氣話,我們先下去吃飯。”


    仙若眸子一沉,伸手抓住了寧青的衣袖,凜然道:“道長,既然如此,算上仙若。搶!”


    寧青愕然,慌忙去拂仙若的那隻手,道:“不可、不可!姑娘怎麽可以陪著貧道一齊去送死呢?這、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貧道不能允許你……”


    說話間,“傷天害理”四個字都出來了,隱隱有勾起罪孽之火的苗頭。


    而仙若,她想留在二十一身邊,即使這個心願藏在烈火深處,她就是隻撲火的飛蛾,又怎會怕火?


    “仙若和道長追求一樣!”仙若死死地抓住寧青的衣袖,目光前所未有的堅決,“我也想要做普通人。傷天害理又如何,我又不想成仙!誰想成仙,誰就去做那好人吧!”


    “姑娘你……”


    仙若勾唇一笑,道:“我想清楚了!得不到,我就去搶!”


    寧青的驚愕,逐漸轉化成笑容,在臉上擴散開來。


    “好!得不到,我們就去搶!”


    近墨者黑,仙若隻是碗清水,沒了二十一的遮蔽,就這樣染上了灰塵。


    隔著一層樓的高度,沈墨洲躺在床上,捂著發熱的額頭。


    找不到二十一,也顧不上仙若,更加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了。


    他不願多想,沉沉地闔上眼,期間恍惚看見仙若有進來,扶著他起來喝藥,又為他蓋上被子。


    沈墨洲半夢半醒,唇齒中一直彌漫著藥的苦澀,從舌尖一直苦到心裏。


    有些人,天生極端,不在乎的,棄之如草履,但一旦開始在乎,就是成癡成障,縱然是搶奪、縱然要屈膝,要是得不到,就是不甘心。


    仙若是這樣,沈墨洲也是這樣,寧青……更加是這樣。


    沈墨洲睡到上午過半,才驚覺天已亮。


    他連忙起身洗漱。


    或許是昨夜仙若喂的藥起了作用,他的頭痛至少沒那麽強烈了。


    走出客棧,一時之間,沈墨洲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莫非?她真舍得,已經出了嶽州城?


    沈墨洲眸中墨色深重,已然有了要去城外找的意思。


    這時,兩個中年婦人從隔壁藥房出來。


    “來,大姐,我扶你,慢點走。”


    沈墨洲視線隨意一掃,本不在意,但又忽然想起了什麽,將視線落在了那五十歲、被攙扶的婦人身上。


    那婦人背微駝,手裏提著幾副藥,樣子有些眼熟。


    他仔細一想,不就是之前連遇兩次,背上背著個小鬼的婦人嗎?


    此時看來,這婦人氣色好了很多,沒有了之前的灰白。


    更重要的是,她背上的小鬼不見了!


    能抓鬼的,還有誰?


    沈墨洲視線一移,落在攙扶她的人身上——正是昨日楚無痕住的那家客棧的老板娘。


    老板娘隻顧著和自己姐姐說話,走過沈墨洲的麵前,也沒有注意。


    沈墨洲握緊了拳頭,已經肯定了這兩人一定見過二十一。


    好個女先生!藏得好!


    沈墨洲步履沉穩,跟隨那兩人而去。


    又到了那小客棧,看到那兩人轉身進了客棧,沈墨洲已經按捺不住了,疾步向前走進客棧,想要抓那兩人問個清楚。


    兩隻腳剛踏進客棧,他目光淩厲一掃,剛好就看見二十一從房裏出來。


    兩人打了個照麵。


    沈墨洲終於看到她了,那張臉上的驚愕收盡他眼底,忽地,他腦中劃過昨日楚無痕從那間屋子裏出來的畫麵


    ——“唉喲,真難纏,累死我了!”


    她竟然!


    沈墨洲眸中的怒火瞬間躥起,大步朝二十一走去。


    這完全是二十一沒想到的見麵方式啊!


    二十一嚇了一跳,幡然醒悟,慌不擇路地轉身往屋裏鑽,卻一不小心直接將臉磕上房門,撞開了門。


    “哎喲!”二十一捂著鼻子,痛得五官擠在了一起,但也顧不了這麽多了,連忙進屋關上門。


    “你還想躲哪兒去?”沈墨洲怒沉沉地說道,伸腳卡住了要關上的門。


    二十一有些慌了,連忙用背抵著門,不讓他進來。


    “開門。”沈墨洲也沒強來,隻是用不容拒絕的口吻命令她開門。


    “嘶……”二十一鼻子痛得要命,死死地抵住門,嚷道,“我不!”


    “你……”沈墨洲推了推門,沒有敢用大力,怕推到了她,“快點開門,莫要逼我強來。”


    二十一忽然感覺鼻腔內一癢,好像有什麽東西從鼻子裏爬了出來。她用手一抹,低頭一看,竟然流鼻血了!


    她連忙仰起臉,用手捂著鼻子,慍怒道:“男女有別!你不能進來!”


    男女有別?


    這話說得沈墨洲怒火更加猛烈了,“我不能進,那楚無痕就能進你屋了?”


    還用這種借口來拒絕他!誰教她的?楚無痕嗎?


    沈墨洲越想,火越大。這幾天他焦頭爛額,她倒好,和別的男人廝混在了一起!


    “我又沒有要楚無痕進來過,是他自己硬要進來的!”二十一惱恨地解釋著,殊不知這是火上澆油。


    “‘硬要進來’?所以你就讓他進了?”沈墨洲冷笑一聲,推在門上手開始一點一點地用力,“那好,我也‘硬要進來’!”


    “誒,不行!”二十一慌了,也不管鼻子流血了,立刻轉身推門,不讓沈墨洲進來。


    沈墨洲見她居然用這麽大力來推擠他,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差點就直接一掌打爛這門。


    他手上力氣停了停,隨即將卡在門口的腳往屋裏伸,同時也將一隻手伸進門縫之中,扯住了門背後的二十一。


    “放手!放手!”二十一的肩膀被他捏住,有些痛。


    剛好,老板娘送了魏大姐回房,從後院回來,見到了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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