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洛陽變成大工地,全國各地都進入建設期。


    最大的工程,當然是治理黃河!


    由於黃河水利工程耗費錢糧太多,朝廷實在沒有財力同時進行其他大型項目。於是就鼓勵地方自興水利,官府與民間合力建造,但地方豪強不可借機侵占水利設施。


    另外,驛站與遞鋪係統,在今年正式合而為一,方便朝廷進行統一管理。


    有的地方精簡人員,有的地方增設驛站。


    並再次重申各級官吏,不可在驛站白吃白喝,僅攜帶特殊證件者有此待遇——比如士子趕考、傳遞重要文書等等。


    “陛下,《宋史》第四次編修已完成。”胡安國帶著史官前來獻書。


    朱銘問道:“這次有哪些增刪更改?”


    胡安國說道:“主要是借助遼金史料,比對更正了一些人名、地名和時間。如今隻剩昏君趙佶的廟號、諡號未定。還有前宋末帝趙桓,不但沒有亡故,還在新朝做官,史官不知該如何稱呼。”


    之所以一直未定趙佶的廟號和諡號,是因為這家夥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現在《宋史》即將定稿,必須給一個才行。


    朱銘開始瀏覽禮部呈上的廟號、諡號,然後隨手畫了一個圈,再提筆添上幾個字:“就給趙佶定這個吧。”


    胡安國雙手接過一看,頓時忍俊不禁,作揖道:“陛下聖明!”


    曆史上的趙佶,廟號加諡號的完全體是:宋徽宗體神合道駿烈遜功聖文仁德憲慈顯孝皇帝。


    朱銘給趙佶整得簡略了許多——宋僖宗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獻皇帝。


    喜歡快樂玩耍是“僖”,生前有過錯也是“僖”,非常符合趙佶的固有人設。


    而“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這帝號是趙佶修道時自封的。朱銘決定尊重這位君王的本意,順便再給他加一個“獻”字。


    “獻”本身是極好的美諡,代表著德行兼備、英明睿智。


    隻不過嘛,漢獻帝之後就沒有帝王使用了,朱銘覺得趙佶配得上這個美諡。


    胡安國懶得提醒諡法用得不對,一來沒有必要違背當朝皇帝意願,二來皇帝諡法從唐朝就開始亂來了。


    就拿李淵、李世民、李治這爺孫三代來說。


    李世民本來諡號“文皇帝”,李治覺得不能凸顯爸爸的牛逼,改了又發現爸爸跟爺爺撞號,索性就把爺爺的諡號一起改掉。


    於是祖孫三代整整齊齊,分別是:神堯大帝、文武大帝、天皇大帝。


    唐玄宗比較尊重傳統,覺得這玩意兒太過兒戲,才又加上幾個別的形容詞。


    到了宋代,不再亂整皇帝諡號,卻在廟號上變著花樣玩,並為後世的元明清提供了範本。


    有唐宋兩代的瞎折騰,朱銘完全可以隨便搞!


    胡安國問道:“請官家示下,趙桓應該如何稱呼?”


    朱銘想了想說:“就叫宋末帝吧。他還活著呢,不用給廟號和諡號。”


    “遵旨!”


    胡安國又問:“金國存續時間太短,其史書是否單獨編修?遼金兩朝國史編修之後,是該稱《遼史》、《金史》,還是該稱《遼書》、《金書》呢?”


    這還真是個問題!


    按照漢唐以來的慣例,通史著作稱“史”,斷代史著作稱“書”。


    說得通俗一些,通寫幾個朝代的稱“某某史”,單寫一個朝代的稱“某某書”。


    記錄趙宋曆史的《宋史》,應該稱《宋書》才對。


    但南北朝已經有一本《宋書》,現在怎麽取名都不合適,隻能打破修史傳統改為《宋史》。


    趙宋已經打破傳統了,遼國、金國的史書,是否也該跟著一起改呢?


    朱銘仔細思考一陣,說道:“以前怎樣修史且不管。從今往後,正統王朝稱史,偏安朝廷稱書。金國存續太短了,且首都遠在邊辟,把它當成偏安政權即可。”


    “我大明編修的各國史書,就定名為《宋史》、《遼史》、《金書》、《西夏書》、《高麗書》、《大理書》、《安南書》、《高昌書》……”


    胡安國端正作揖,表情十分嚴肅,因為這是在定正統。


    即在大明朝廷眼中,隻承認宋遼為正統,其餘皆為偏安政權。


    起居郎陳鼇,持筆之手猛然一抖,他的關注點明顯不同。


    皇帝這是已經決定掃滅諸國啊!


    陳鼇有點興奮,年輕人嘛,誰不幻想漢唐盛世?


    胡安國卻當啥都沒聽到,作揖之後默默退下。他主修《春秋》學問,而且還是董仲舒那一套,本來就支持皇帝掃滅諸國。


    等胡安國離開,朱銘問陳鼇:“你與公主大婚之後,是留在京城做駙馬都尉,還是外放出去做地方官?”


    陳鼇聞言一喜:“官家,大明駙馬能外放嗎?”


    “做不得大員,頂多能升為知府。不想做官了,可以回來做駙馬都尉。”朱銘說道。


    陳鼇身為進士,其實不太想做駙馬。


    可朱國祥就是相中了他,實在是君命難違。同時,朱國祥答應取消“賓客之禁”,陳鼇這才硬著頭皮願意尚公主。


    宋代的所謂賓客之禁,就是公主和駙馬,不能隨意結交大臣。跟某某官員喝酒,都必須提前打報告,駙馬王詵就是因為結交蘇軾被貶官的。


    但是,宋代對於駙馬的約束,又經常出現例外情況。


    比如駙馬柴宗慶,就跑去做過濟州通判。宋仁宗對此抱有戒心,於是再派一人去“輔佐”。


    甚至南北兩宋,還有幾個能帶兵的駙馬。


    最終解釋權,在皇帝那裏。


    陳鼇拱手道:“臣願外放!”


    “那就給你一個近畿縣令職務。”朱銘笑著說。


    近畿,此時特指洛陽府十三縣。


    答應外放駙馬做地方官,是為了安撫陳鼇,畢竟考上進士不容易。


    但肯定不能放得太遠,一來防備駙馬為非作歹,二來方便公主隨時回京探親。


    陳鼇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了,他決定好生做幾年文官,過一把治理地方的癮。


    然後回京擔任駙馬都尉,按照規矩慢慢提升爵位,如果壽命很長指不定能升到國公——這種國公的後代,襲爵遞減速度更快,三四代之後就變成白身。除非子孫能夠立下功勳,靠自己的本事重新升上去。


    ……


    盛夏,蜀國公主朱嫣大婚。


    一向儉樸的太上皇,從皇室財政掏錢大宴賓客。還讓兒子給官員放半天假,免得喝醉了第二天起不來。


    朱嫣是見過陳鼇的,還私下接觸過。


    她的第一印象是陳鼇很英俊,繼而發現這人說話很有趣。於是又一起打了幾場馬球,感覺此人的脾氣也不錯,最終向老爸表示可以結婚。


    出嫁那天,大哭一場。


    第二天就樂不思蜀了,偌大的公主府她說了算,隨便跑去哪裏可勁兒撒歡。


    夫妻感情還不錯,小兩口結伴旅行,繞著洛陽周邊數縣景點度蜜月。


    直至秋季,朱嫣才跟著丈夫一起赴任。


    陳鼇的外放官職是偃師縣令,距離京城洛陽僅五十裏。而且就在洛水邊上,坐船進京一天便到,朱嫣隨時可以回家探親。


    《宋史》也在秋天付梓印刷,直接印了五百份。


    皇室和朝廷收藏五份,各省府衙門也有收藏,剩下的委托給書商出售。


    並且朝廷開放版權,民間書商可以隨便印刷。


    宋代已經有版權意識,自己著作或編撰的書籍,被盜印了可以去報官。


    但多數創作者都拉不下臉,而且也樂見自己的作品廣為傳播。


    真正想打官司的是書商,他們偶爾會組織人手,編訂一些科教或通俗讀物。比如各種各樣的蒙學、科舉書籍,以及百工百業的專業圖書,又或者是戲曲劇本之類。編這些書是要成本的,一旦發現被同行盜印,這些書商便怒氣衝衝去報官。


    一套《宋史》被送去湖州府衙門收藏,趙桓得到消息,立即跑去找知府借閱。


    知府自己也在看,見趙桓來借書,而且還是借《宋史》,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君請自便。”知府拿著一冊《宋史》離開,讓趙桓自己留下看書。


    趙桓直接尋找《本紀》部分,很快找到關於自己的內容:“宋末帝,諱桓,僖宗皇帝長子……”


    這版《宋史》對趙桓的記述,跟另一個時空側重點不同。


    好多當事人都在,知道具體是啥情況!


    詳細記載了趙桓做太子期間被打壓,從而養成正直又懦弱的性格。主要缺點是優柔寡斷、識人不明,身邊有一大堆無能且奸猾之輩。


    趙桓看完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很想哭,他回憶起許多往事。


    接著再看他爹的本紀,簡直不堪入目。


    史官並未刻意抹黑,而是如實寫出他爹幹過的好事。


    “唉!”


    趙桓一聲歎息,不想再繼續讀,回試驗田搞研究去了。


    大明編修的這一版《宋史》,盡量做到客觀公正,並沒有摻雜野史黑料。


    甚至本紀部分的讚(評語),有些還是朱國祥和朱銘親自執筆。


    朱銘就點評了趙光義,還說某些野史裏的燭光斧影純屬臆測。以當時麵臨的五代遺風,趙光義如果不繼位,趙宋國祚可能很快就沒了。


    當然,朱銘也吐槽了趙光義的飆車行為,同時又肯定趙光義的文治之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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