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世興的來訪目的倒也簡單,而且正中賈琮下懷。


    兗州府可以說是爛透了,自府衙經曆司經曆以上,近乎全軍覆沒,均參與了貪墨、瀆職之事。


    同行的龍禁衛稍一審問,就氣的劉恪請出了天子劍,要去牢中宰了這群國賊祿囊。


    要不是賈琮與呂效祖勸說,估計這會兗州府府衙的官吏盡數都要去閻王殿報道了。


    當然,賈琮與呂效祖可不是為這群國賊祿囊求情,府庫消失的錢糧至今還沒查到去了哪呢,他們的背後肯定還有人,而且兗州鬧匪的事指不定與府衙官吏有關,一切的一切都有這千絲萬縷的聯係。


    就這麽砍了,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戴罪立功什麽的,賈琮根本就不考慮給這群人機會,當然這也導致了呂效祖這兩天幾乎一個人幹著十個人的活,要不是郭林冬帶來人幫忙,估計早就累趴下了。


    兗州的龍禁衛千戶所雖然也跟著府衙的人同流合汙了,不過地方資料還算齊全。


    洪世興為官二十年,大概是因為身處鄉梓顧忌名聲的緣故,官聲、名聲都還不錯。


    辭官的原因也有些微妙,貌似是得罪了前任滋陽縣令、如今的兗州同知穆鄂。


    而穆鄂的老丈人,如今是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右參政孔仁荇。


    孔仁荇,衍聖公府嫡支,當代衍聖公孔仁軒的堂兄,孔家為數不多在朝為官的存在。


    府衙以及府治所在的滋陽縣縣衙,自知府以下,同知、通判、推官、縣令、縣丞等等盡數關進了大牢。


    擺在劉恪等人麵前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錢糧了,而是缺人,而且缺額甚多。


    發去京城的急奏誰也不敢說什麽時候能收到回應,劉恪不耐煩這些事,統統交給了賈琮與呂效祖,自己每日排兵布陣,開始了剿匪大業。


    「不瞞洪員外,今日員外不來,本官也要親自去趟員外家裏。府衙與滋陽縣縣衙的事你應該聽說了,本官現在急缺人手,員外能來,算是幫了本官大忙了。」


    賈琮沒有繞彎子,抬手請了洪世興坐下。


    清茶一杯讓洪世興激動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些,便聽賈琮繼續說道:「王爺忙著剿匪的事,府中政務幾乎都壓在了本官與呂郎中的身上,本官正愁沒人手呢。」


    洪世興立馬拱手應道:「大人但有差遣,在下莫敢不從,還請大人盡管吩咐。」


    能在兗州當了二十多年的縣丞,官聲、名望都不錯,可見洪世興是個頗有能耐的人。


    賈琮做主,從劉恪那裏討來了好幾張蓋有欽差大印的官憑告身,暫擬洪世興代滋陽縣令,負責總領滋陽縣一切事務。


    而且賈琮連洪世興閑賦在家的兒子都沒放過,聽聞其善於理財,一紙征令將其調去了呂效祖麾下,賜了個從七品的欽差行轅參事的頭銜。


    城門立柱,有了洪世興當範例,原本還在觀望的府城士紳多多少少都動了心思。


    一連三日賈琮都穩坐府衙,陸陸續續有十來家的家主拜訪。


    在洪世興的推薦下,加之龍禁衛的探子私下查探,賈琮擬定了暫代府衙、縣衙以及充盈欽差行轅的人選,報予劉恪後,於第三日下午將任命文書送抵各家。


    終於在欽差駐蹕兗州府的第六日早上,幾乎停罷的兗州府衙、滋陽縣衙正式恢複了運轉。


    當當當當……


    鍾聲大作,埋首案牘的賈琮猛地抬起頭來。


    連日來的大雪好不容易停了,原本定好今日午後要去城外巡視賑災之事,不想突然傳來警鍾聲。


    賈琮起身推門走出了值房,卻見一名禁軍校尉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斥候在城北約十裏


    處發現約萬餘不明身份的人馬,正朝府城襲來!」


    「王爺如今在何處?」


    校尉的稟報讓賈琮大吃一驚,兗州府城北側是寧陽縣,劉恪昨日剛剛帶兵出發去了寧陽剿匪。


    因府城周邊還算安穩,任城衛奉命分兵兩路,分別去了東邊的曲阜縣以及東邊的濟寧州,當下府城就隻有一千五百人的禁軍跟兩千任城衛。


    校尉抱拳回道:「信使今早剛走,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給任城衛大營傳令,調任城衛大營剩下的人馬全部進城。再傳令郭林冬,暫停治河事,讓他帶著人去濟寧州,不要靠近府城一帶。城外災民全部進城,四門關閉,沒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城。」


    「擂鼓聚將!」


    咚咚咚咚……


    鼓聲震天,兩刻鍾之後包括欽差行轅、兗州府衙、滋陽縣衙的文武齊聚兗州府衙門大堂。


    眾人落座後,賈琮取出了剛剛收到的斥候急報。


    「諸位應該都收到了消息,萬餘白蓮教的亂匪繞過了曲阜,沿泗水直奔府城而來。根據斥候的探查,這群亂匪乃是有備而來,不但人數眾多,還攜帶有攻城器械……」


    轟!


    大堂中的眾人當即炸了鍋,府城大部人馬四處出擊去剿匪,城中兵力空虛,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當下數千亂匪攜帶器械襲來,他們都有些莫名的恐懼。


    晏家的慘狀大家可都看在眼裏,那群嘴裏喊著濟民救世的白蓮教匪徒,燒殺劫虐無所不幹,據說晏家九歲的小姑娘都被扒了個精光,死時不知遭了多少罪。


    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


    口號多麽的偉光正,可實際上呢,白蓮教早就失去了最初的麵貌,簡直是燒殺搶劫、女幹yin辱虐無惡不作。


    晏家在兗州府甚至是整個山東都有著仁善之名,晏家家主晏徽乃山東大儒,一生醉心教書育人,族中更是數十年無一惡子。


    兗州府佃戶最想租種的人家絕對是晏家的地,因為晏家的地隻收三成的租子。


    就這樣的好人家,老宅被燒,家族留守的族侄一家盡數死絕,連九歲的小女孩都被淩辱致死。


    家中的仆人、租種晏家田地的佃戶為保護主家,死傷十餘人。


    如此的慘狀,令在座的眾人無比膽寒。


    晏家都如此,何況是他們。若真的被白蓮教攻入府城,估計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被剝皮充草。


    咚咚咚!


    賈琮敲了敲桌案,嘩然一片的大堂終於安靜下來。


    「諸位,當下我等最重要的是保證城池不被亂匪攻破,王爺以及任城衛的大軍收到消息後肯定會趕回來救援。」


    洪世興還算鎮靜,府城城池堅固,若隻是堅守待援,應該能撐住。當然,這還得看城中的糧草是否充足,百姓是否支持官府的守城計劃。


    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並且表態洪家願遣青壯上城助戰。


    有人起了頭,餘者自然明白他們這群人是白蓮教亂匪的頭號目標,紛紛表態唯禦貓大人馬首是瞻。


    城中糧草還算充足,現在唯一缺的就是守城的人馬。賈琮也沒含糊,直接下令讓洪世興這個滋陽縣令就地征兵,招募城中青壯補充守城兵力的不足。


    同時命呂效祖征集城中的糧食,實行臨時的配給製。各士紳、富商之家,護衛全部征集入軍,城中實行戰時的宵禁製度。


    再命斥候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出發,通知沿途村鎮,近城入城,近山進山躲避匪亂……


    雞飛狗跳中,白蓮教的亂匪終是抵達了兗州府城北城門外。


    賈琮身著銀甲,左係


    雁翎刀,右掛禦賜金劍、金牌,麵色從容,在親兵的簇擁下站在了北城城樓。


    呂效祖眺望城下黑壓壓的亂匪,翻開隨身的小冊子看了看,跟賈琮說道:「大人,看這旗幟,是泰安州的那位白蓮教大明王韓通。」


    「大明王,他也配明王二字?不過踩著百姓血肉的亂臣賊子罷了!」


    賈琮衝城下明字大旗下的人唾了一聲,這韓通也是常入邸報的人了,朝廷對他的懸賞已經累積到了白銀五萬兩的高價。


    此人昭武四十九年就借著青州旱災時起兵造反,攪得整個青州府大亂,使得朝廷的賑災糧食遲遲送不到百姓的手中,害得青州數萬百姓餓死在了粥棚外。


    就這樣的人,竟然在朝廷大軍剿滅了大部亂匪後,乘船避入茫茫大海。而隨他消失的,還有他斂入懷中的近百萬兩銀子。


    前世洪武大帝那樣的人物,才能稱得上一個明字。就他韓通這樣子,他也配?嗬!


    要說白蓮教這個奇葩,賈琮真是惡心至極。


    前朝時白蓮教以驅除韃虜為名,趁各地義軍起義之際起事。後來因派係內鬥實力大減,被太祖一擊而潰,蟄伏十餘年,差點被太宗皇帝徹底剿滅。


    太平興國年間,太祖皇帝勵精圖治,打擊世家豪族,正值風調雨順,百姓過了十餘年的安穩日子,算是讓白蓮教進入了最低穀的時期。


    直至太宗皇帝病重,中樞混亂,又逢天災,百姓食不果腹,白蓮教又一次抬出了均田安民的口號,攪得山東、河南兩省千萬百姓流離失所。


    昭武時,太上皇文治武功,壓得世家大族不甘冒頭,國強民富、天下承平,白蓮教再一次龜縮起來,直到中樞大變,諸子奪嫡,白蓮教又冒出來了……


    可以說,每一次白蓮教起事,都是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


    若他們真的是想要讓老百姓吃飽肚子,便是官匪立場不同,賈琮也會敬他們是一條好漢子。


    可實際上呢,白蓮教的教義注定了這群人隻是借機挑起官民矛盾,忽悠百姓踩著百姓的血肉來填飽他們的私欲。


    當年太祖欽定白蓮教為邪教,實際上並不是他們與朝廷爭過天下。


    而是白蓮教真的邪,邪在哪裏?


    最可怕的便是白蓮教的教義:信奉神佛,神佛可以庇佑他們的一切!


    這奇葩的教義使得白蓮教的教眾不事生產,聚在一起拜神佛,這就嚴重影響社會的生產秩序和穩定性。


    而且一旦生病,他們也不主張看大夫,寄托於「無生老母」的救治,往往就是一杯符水。


    便是借著這樣的教義,白蓮教很快就能聚集很多無賴地痞,甚至哄騙了大量底層的百姓。


    他們哄騙的不隻是百姓的信仰,還有底層百姓本就不多的錢財,甚至是妻女。


    再說他們的目的,那更是雜亂無比。或者說每個教派對朝廷態度不同,有的想被招安,歸順朝廷,還算有些良知,懂得收斂。


    但更多的隻是為了斂財,瘋狂蠱惑百姓和富商給他們供養,有的想要顛覆朝廷,就四處奔走,聯絡力量,但是他們沒有統一的思想,也沒有正規的軍事力量,隻能是水中泡影,一戳就破。


    試想,麵對朝廷的正規軍隊,靠百姓能抵抗住嗎?所以更多時候,他們轉化成為了朝廷博弈的籌碼和有心人斂財的工具。


    例如三陽教就在內庭傳播甚廣,當年先太子突然起兵逼宮的事,背後就有三陽教也就是白蓮教的影子……


    扯遠了!


    天下安時白蓮教暗地裏四處攪風攪雨,每逢天災白蓮教便想盡辦法起人禍。


    朝廷的賑災在白蓮教看來就是在斷他們的根基,想盡一切辦法衝擊官


    府,攪和朝廷的賑災計劃。


    要不是白蓮教攻城,這會賈琮估計已經在城外粥棚巡視賑災之事了。


    可憐本就受凍挨餓的災民,這會連口熱粥都吃不上了!..


    嗖!


    「三爺小心!」


    嗡!啪!


    賈十一抽刀揮下,一支羽箭擦著賈琮的耳朵紮進了身後的柱子上。


    箭尾還在嗡嗡作響,箭頭深入柱中寸許,可見射箭之人力氣之大。


    「大人,箭上帶信!」


    親兵將賈琮護在身後,賈琮卻將其推開。他著銀甲、銀盔,掛禦刀禦劍就是為了讓敵人、讓城中軍民都清除的看到,榮國府賈琮在此!


    威懾敵寇,提振軍心民心,此乃一軍主將、一城主帥的責任。


    賈琮接過羽箭攜帶的布條看了一看,哈哈大笑。


    「本官榮國血脈,我祖榮國公,我父榮國侯,投降白蓮教?白蓮教能給本官什麽?能讓你們那個什麽白蓮聖母下凡能給本官做妾嗎?」


    城頭的將士們在短暫的失神後,突然紛紛大笑起來。


    這白蓮教的人真是傻子不成?我家(主帥)將軍乃堂堂榮國侯之子,天子親賜禦貓,簡在帝心的人物,會投降你們白蓮教亂匪?


    「來人,給本官送茶點過來,今日本官就坐在城頭上,靜待白蓮亂匪送他們的白蓮聖母給本官煮茶捏肩!」


    賈琮的金刀大馬往太師椅上一坐,下令道:「來幾個嗓門大的,齊聲傳本官的話。告訴城下的亂匪,榮國府賈琮,靜待白蓮教大明王韓通,送白蓮聖母下凡來當本官的小妾!」


    親兵衛很快齊齊朝著城下高喊:「我家將軍說,他在城頭靜待白蓮教大明王韓通,送白蓮聖母下凡來當我家將軍的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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