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傳,秦王政十九年,秦破趙,得和氏璧。


    後統一天下,嬴政稱始皇帝,命李斯取和氏璧用小篆雕刻傳國玉璽,正麵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由玉工孫壽刻於其上。


    至此,這一玉璽成為曆代正統皇帝的信物。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宋兆麟將陳寶良從地上扶了起來,神色更加凝重。陳寶良嘴中一直念叨著這八個字,與宋兆麟對視一眼後,兩人瞬時統一的意見。


    若真有那麽一方印璽,不管是真是假,這案子都算是捅破了天,他們沒有膽子往下審了。


    陳寶良向賈琮問道:「賈副使,夏江所說,可是真的?那方印璽可在你的手裏?」


    賈琮點了點頭,陳寶良拿驚堂木的手都顫抖了起來。


    「不過……那印璽忠順王殿下已經快馬送去了京城,陛下曾派人來,告知了本官印璽的真偽。陳大人放心,那印璽,是假的。當年神龜獻傳國玉璽予太祖高皇帝,方有天命歸夏,陳大人熟讀史書,不會不知道這事吧。」


    賈琮的話不但沒有讓陳寶良安心,反而心更懸了。


    開什麽玩笑?神龜獻璽這事誰不清楚那是用來愚民的話,失蹤幾百年的傳國玉璽,怎麽就那麽巧被神龜送給了太祖高皇帝?


    若此印真為孔家所藏,以千年世家的身份,那麽這方印璽的真實程度,要遠高於太祖高皇帝得到的那方。


    陳寶良盡全力的穩住心神,微露苦澀。


    「賈副使,這案子所涉之人與事,已不是在下區區三品按察使能審得了的,是否該奏請朝廷,三司同審?」


    夏江一聽陳寶良這麽說,臉上瞬間露出慶幸之色。可賈琮隨後說出的話,又將他打回了原型。


    隻聽賈琮說道:「陳大人好像是弄錯了主次,今日要審的,一是夏江掘墳毀林、驚擾聖陵的案子。第二是夏江所告,衍聖公府事涉侵占軍屯民田,私下海疆、走私海貿,以及勾結海寇亂匪的案子。」..


    賈琮衝陳寶良露出了不滿之色:「本官為了能讓陳大人順利審案,連禦令都掏出來了,陳大人莫非覺得三司要比陛下還大?夏江的案子審完了,陳大人該審衍聖公府的案子了?厚此薄彼要不得!」


    「可不管那方印璽是真是假,這已涉及了謀反……」


    賈琮直接打斷了陳寶良的話:「都事涉謀反了,陳大人還不趕緊審清楚,到底是誰要謀反?陛下正好派了三千禁軍過來,本官順道將想要謀反的亂臣賊人給鏟除了。」


    嘶!這殺坯……


    孔仁蕎在賈琮說出這殺氣騰騰的話時,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事大發了,不是他這個衍聖公府閑散人員能背的住的。


    陳寶良知道今日這案子他不想審也得往下審了,不禁抱怨道:「可這還怎麽往下審?夏江說那方印璽乃孔林所得,除了內府司的人,連個人證都沒有。僅憑這幾本賬冊跟書信,依《大夏律》,根本無法定案。」


    賈琮嗬嗬一笑:「證據不夠,那就繼續找,陳大人怎麽連這些都不懂?依本官看,陳大人不是不懂,而是刻意推諉。本官記得夏江是在孔林搜查中途,被衍聖公府的人私下扣押的吧……」


    嘶!這瘋子……


    陳寶良就差跳起來指著賈琮大罵了,那地方夏江這個閹人敢去挖,他一個儒門之人有那個膽子?


    隻見陳寶良黑著臉,陰沉的反問:「依夏江之言,此印乃孔林所得,咱們總不能將孔林十萬墓挨個掘開繼續搜尋吧?」


    「這話可是陳大人你自己說的,跟本官沒有關係啊。」


    賈琮衝陳寶良咧嘴一笑,讓對方


    差點吐出一口淤血。


    上當了!這廝好生女幹詐!


    夏江似乎找到了一條生路,陰笑起來:「內府司的人的確查到了一些事,還挺有意思的。孔林聖地,卻藏汙納垢,不知陳大人敢不敢去挖一挖,定能讓陳大人大吃一驚。」


    不等陳寶良回應,孔仁蕎當即就厲喝一聲,指著夏江大罵:「閹賊放肆,孔林乃聖人安寢之地,十萬先賢長眠於此,豈可驚擾!」


    「孔家子,你急什麽?咱家隻是說出事實罷了,內府司的存檔就在曲阜,來龍去脈一筆筆都記得很清楚,這可不是咱家亂說的。」


    夏江似乎很享受這種壓製對手的快感,將問題重新拋給了陳寶良與宋兆麟。


    不挖,這案子沒辦法往下審,皇命難違。


    挖吧,孔林那地方太特殊了,真動了手他們擔心天下讀書人的唾沫星子將他們淹死。


    堂外已經人聲鼎沸、議論紛紛,堂內陪審的幾位大儒罕見的沒有憤怒,反而神色凝重的端坐一旁,冷眼看向了代表衍聖公府上堂的孔仁蕎。


    孔仁蕎如此反應,難道衍聖公府真敢拿孔林做幕,掩蓋他家的罪行?


    那是儒門聖地啊,他們怎麽敢?好膽,好膽,真當天下讀書人不敢拿他孔家怎麽樣?


    「挖!」


    嘭!


    自開審後,孔祥安始終冷眼旁觀,直到夏江提到他在孔林挖出了傳國玉璽這等社稷神器,老爺子終於變了臉色。


    陳寶良與宋兆麟不敢出聲,旁觀的大儒們眼中的驚詫變成了憤怒,孔仁蕎雙股開始打顫,堂外議論之聲已經彌漫到了堂內。


    孔祥安突然一改往昔的和善,怒目微張,冷喝道:「現在就去挖,老夫今日就作了這個不孝子孫,掘墳挖墓。若真有孔家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拿先賢祖宗來掩蓋隱藏自己的罪惡,老夫將持三尺劍,拿他的頭顱向先賢祖宗、天下世人謝罪!」


    孔仁蕎慌了,他不敢相信孔祥安會如此決絕,連滾帶爬想要抱住孔祥安的大腿勸住:「叔公……」


    「滾!老夫當年不領衍聖公府的錢糧,原因為何你一清二楚。原以為衍聖公府肮髒,不想爾等會如此大膽!」


    孔祥安悲憤暴怒之下,一腳將孔仁蕎踹倒在地。


    他雙臂都在顫抖,走到夏江跟前,冷冷盯著夏江的眼睛:「夏江,若孔林挖不出你所說的證據,老夫就是拚著這條命不要,也要將你千刀萬剮,以慰先祖之靈。」


    夏江麵對威脅,還以冷笑:「別的不敢說,老大人且等著看吧。曲阜孔家,可能就老大人一個幹淨人。真是可笑可歎,聖人的子孫,竟然把罪惡藏在了聖賢之地……」


    曲阜縣城已經嘩然一片,今日案子的發展遠超眾人的想象。


    禁軍已經將衍聖公府四下圍了個嚴嚴實實,特別是孔林處,原本負責守護聖地的孔家人盡數被禁軍趕了出去,案子未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縣城中的酒樓茶肆,甚至是秦樓楚館都坐滿了爭論不休的讀書人。


    茶樓雅間的劉恪在聽到將來掘開孔林十萬畝搜查證據,驚的手中的折扇都掉落在了地上。


    「賈小三瘋了不成?那地方是能動的嗎?老貨,趕緊去將他喊過來……」


    福寶也滿是驚訝,不過還是勸道:「小賈大人向來智計過人,況且有青藤先生在側,不可能幹出荒唐之事。孔林十萬墓,哪能真挨個掘開?依老奴看,夏江那邊可能有具體的情報,就看孔家怎麽應對了。」


    咚咚咚……


    雅間的房門打開,親兵送來了一封信。


    劉恪接過後拆開一看,這才放下心來。


    「徐青藤果然厲害,連這些都考慮


    周全了。」


    劉恪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福寶,囑咐道:「本王寫封信,你帶其即刻南下,到金陵尋賈璉。讓他盯緊了甄家的人,一收到本王的消息就動手。這一回,本王要將衍聖公府跟甄家,一網打盡!」


    孔林外哀嚎一片,收到消息的孔家人以及大量身著儒服的讀書人匯集孔林外,身披桑麻跪地幹嚎。


    若說是為了即將開始的掘墳挖墓傷心悲憤,賈琮真沒看出幾個真正傷心的人。


    有人還借著哭嚎衝擊防線,禁軍可不會慣著這群人,提起刀鞘就是一頓拍打。


    孔祥安一臉的肅穆,身著紫袍祭服一步一跪,自儀門外往孔林緩緩前行。


    眾人被孔祥安的莊重肅穆所懾,慢慢安靜下來。


    徐晉給自己跟賈琮都係上一根桑麻,往其屁股上踹了一腳,小聲提醒:「還不趕緊跟上,為師如何做,你就怎麽做。」


    隻見徐晉跟在了孔祥安的身後,亦是一步一跪,虔誠的往孔林方向慢行。


    賈琮耳朵動了動,四周的哭喊咒罵似乎小了不少。不愧是六元郎,這一招還真是神來之筆……


    一旁的陳寶良、宋兆麟等一眾山東官吏,可沒想到徐晉與賈琮會這麽做。


    一個個吩咐身邊的下人:桑麻呢?趕緊去給本官尋來……


    孔祥安是真心跪拜祖宗先賢,虔誠之下,額頭都磕破了。


    在來到孔林後,看著麵前的一座座陵墓,心中的悲傷達到了頂峰。


    「不孝子孫孔祥安,今日無奈掘墳挖墓,百年之後,安不入祖墳,不入宗祠,做那孤魂野鬼,以贖今日之罪。」


    咚咚咚……


    賈琮不禁摸了摸額頭,心中對孔祥安的崇敬更甚。


    這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有擔當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在當下的時代,不入祖墳不入宗祠是極其嚴重的懲罰,唉……


    衍聖公府之錯,他又何苦去背這份罪孽呢?


    「挖吧!」


    「懷禮先生,您沒事吧。」


    孔祥安在起身時,原本挺直的腰背好像彎曲了幾分,佝僂著身子轉身看向了賈琮。


    他目光變得黯淡,自嘲一聲說道:「賈副使怕是早就算到了今日之事,挖吧,挖吧,早點挖出來,也好讓祖宗先賢們能遠離了那些惡臭。」


    徐晉沒有說話,賈琮也隻是哀歎了一聲,隨後揮了揮手,禁軍開始標記要挖掘的地方。


    當然,在開挖之前禁軍往每一座墳前都擺上了香燭紙錢,這是徐晉耳提麵命,親自囑咐賈琮安排好的。


    孔林十萬墓,當然不可能挨個去挖開尋找衍聖公府藏起來的東西。


    夏江交給陳寶良等人的內府司存檔記錄了共二十七處地點,也就是二十七座墳。


    這些墳大半是孔府庶支出身的大儒陵墓,規模不是很大,禁軍開挖不到半個時辰,就從裏麵搬出了一個個掛著鎖子的箱子。


    陳寶良震驚的看著擺在眼前的箱子,徹底紅了眼。


    好一個衍聖公府,還真在孔林藏了東西,而且藏了這麽多。


    「孔仁蕎,還不把鑰匙交出來!」


    哢!嘩啦……


    孔祥安從身旁的禁軍手中搶過一柄刀,一刀就砍在了近處的一個箱子上。


    這箱子埋進墳中有些年頭了,木質已經腐朽,一刀下去直接散了架,透過樹蔭間隙照射下來的陽光將裏麵的東西映襯的金光閃閃。


    那是一箱子的金幣,整整一個箱子,全是金幣!


    哢!哢!哢!


    孔祥安一連將近前的三個箱子打開,那些印著奇


    怪圖案的金幣,銀幣以及珍珠寶石,讓孔祥安突然覺得好生諷刺。


    「沒想到啊,原來我曲阜孔家竟然富可敵國啊。」


    咕咚!


    陳寶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金銀迷人眼,但他這會沒有起半點對金銀的欲望。


    因為禁軍來報,在左側一處大儒的墳墓之下,有一處麵積極大的密室。禁軍已經讓人在往外搬東西。


    「宋禦史,你看那邊……」


    宋兆麟順著陳寶良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驚呼:「甲胄,明光甲,這麽多!」


    《大夏律》有製:私有規定之外之武器,徒刑一年半,如果私有武器是一把弩,徒刑二年半;三弩和一甲,流放兩千裏;私藏三甲五弩,絞死勿論。私自製造之人,與之同罪。


    禁軍來報,粗算陵下密室之甲胄兩千副以上,弩三千支,皆是精工打造,比之軍中製式不差。


    孔仁蕎也瞪大了眼睛,怎麽會有這些東西?不是說隻藏了海貿所得的金銀寶物嗎?


    賈琮跟前來稟報的禁軍校尉耳語幾句,那校尉快步來到陳寶良跟前,拱手道:「啟稟大人,密室不止這一處,兒郎們敲擊密室牆壁,其聲空空,似有隔室。但那處靠近聖陵,屬下不敢擅自決斷,還請大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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