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乃佛祖誕辰,普恩寺雖小,卻也是早早準備了浴佛會。


    今春遲來,京城如下繁華正盛,特別是佛門清淨地,此時正是賞花好時節。


    普恩寺不及大報恩寺那等香火聖地,毗鄰而居的承恩公府幾乎包攬了普恩寺大半香火。


    曹楹帶著客人們到了寺中,寺中主持也未露麵,隻是將花海盛開之地特地讓了出來,命僧眾、香客莫去打攪,好讓姑娘們好好玩耍。


    賈琮三人往普恩寺正殿上香後,添了香火錢,尋了知客僧要了間精舍,暫做休憩之地。


    隨後找到寶玉與馮紫英、曹瑜,眾人匯合互做介紹。京城的圈子就這麽大點,拐個彎兒都是相識之人,不多時就聊熟悉了。


    「琮哥兒與寶玉兄弟若是科舉,府試不難,難就難在院試。回頭我去找找早前童子試時的用書、默卷,你們拿著熟悉熟悉,應當會有些用處。」


    話趕話的就說到了來年的童子試,林柏用這些慣熟的事排解著心中的緊張。


    唐尹點了點頭:「我那也有,到時一起送去府上。」


    「那就多謝兩位兄長了……」


    賈琮拱手致謝,寶玉也反應過來了,放下與馮紫英的悄悄話,跟著賈琮行禮。


    林柏一看到寶玉就想到了一會要見的探春,緊張間竟然口吃起來:「不……不……不必如此客……客氣,都是一家人……」


    「寶兄弟不必客氣,長青兄以後就是你妹夫了,那可不就是一家人嘛……哈哈哈哈……」


    唐尹衝著林柏擠眉弄眼,一句話就讓林柏整個人都紅彤彤的,嘴巴張啊張,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寶玉在短暫的發懵後,突然往後跳了一下,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指著林柏:「啊……啊……啊……你……你……你……」


    且不說寶玉腦瓜子如何嗡嗡響,賈琮將探春叫來僻靜處,將朝廷和親之事與老太太的決定告訴她時,以往爽利的三姑娘,比性格稍內向的迎春更加害羞。


    雙手揪著衣角,連頭都不敢抬起。


    「三姐姐若是不願,我去跟祖母說,咱們再尋合適的……」


    「不!」


    探春一把拉住了賈琮的胳膊,微微抬頭偷看了一眼遠處候著的林柏。


    她緊咬了一下嘴唇,鼓足了勇氣跟賈琮解釋道:「我配不上林三哥,我隻是個庶女,他是林家文曲,我配不上……」


    「這是什麽話?三姐姐真的這麽想,還是說有人跟你說過什麽?若是有人在你耳邊嚼舌頭,我就去撕爛他的嘴!」


    賈琮盯著探春的眼睛,神色無比的鄭重。


    探春想要避開賈琮的目光,最後不由哀歎一聲:「世人不都是如此?嫡庶有別,萬一林家族中長輩不情願家中麒麟子娶我這個賈家庶女,這婚事還能成嗎?我不想白白浪費感情,還不如家中為我尋一寒門書生,我自甘助他上青雲。」


    話到最後,探春挺直了背,臉上的堅毅之色令賈琮動容。


    家裏最像元春的姑娘絕對非探春莫屬,才能出眾,性格果決,可惜是姨娘所生,又困居內宅,真是誤了她的才華。


    「這事三姐姐不如直接跟林三哥說,我想他既然敢應下這樁親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家麒麟子,豈能是沒有主見之人?賈琮直接將林柏拉了過來,得知探春因為嫡庶的問題糾結時,不禁啞然失笑。


    「三妹妹,長青的親事,長青自己能做主。況且家父家母,並不看重嫡庶……」


    賈、林兩家是正經姻親,林柏來京後往榮國府走動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通家之好沒有太過避諱,他自然與探春見過麵。


    加上寶玉這個話癆


    ,時不時跟他說起過家中的姐姐妹妹,三姑娘探春的性格多多少少也了解些。


    探春也鼓起了勇氣,將心中所想盡數說出,林柏驚訝的發現三姑娘正是自己所需的妻子人選。


    他是個沒耐心管內宅的人,三姑娘簡直就是管家小能手啊!


    曹楹已經搞清楚了黛玉突然提議來普恩寺遊玩的原因,跟著其他人一起躲在竹林間吃瓜……


    惜春歪頭看著遠處說說笑笑的兩人,拽了拽黛玉的衣袖:「林姐姐,我以後要叫林三哥三姐夫嗎?那什麽時候辦婚宴啊,我可喜歡吃大席了。」


    咯咯咯……


    眾女無不捂嘴偷笑,黛玉將惜春摟在懷裏,揪了揪她圓嘟嘟的小臉:「你這小饞貓,就惦記著吃。」


    世間姻緣線,兜兜轉轉多是牽在了姻親故舊的人家。


    有了忠順王妃做中人,迎春的婚事第二日就被正式定了下來。


    理國公府沒膽子跟忠順王妃崔氏叫板,隻能強忍著不甘,任由崔氏代柳湘蓮收下了迎春的庚帖。


    迎春捧著柳湘蓮之前就存放在忠順王府的鴛鴦劍雌劍,緊緊抿著嘴唇,耳朵根都在發燙。


    她到現在都記得鐵網山冬獵時,柳湘蓮一箭射穿那個***的肩膀。


    還有在大報恩寺時,柳湘蓮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驅走了令她渾身不自在的孫紹祖。


    流民攪擾時,柳湘蓮厲聲喝退了想要圍過來的地痞流氓……


    原來,她的生活中,竟然有不少關於柳湘蓮的身影。


    「噗嗤……二姐姐,你的臉好紅啊!」


    迎春回神時,眼前出現了一張笑團子臉蛋。


    大貓貓腦瓜上頂著一白一黃兩隻小貓貓,跟在惜春的身側走了進來,往迎春跟前一趴就往惜春身上湊。


    惜春往旁邊一坐,手裏的肉幹她一根,貓一根,咬的咯吱咯吱響。


    嘩啦啦……


    一下子迎春的屋中就擠滿了嘰嘰喳喳的姑娘,連寶釵都收到了消息,放下手中的賬本就趕了過來祝賀。


    她還不清楚為何迎春突然就定下了親事,在聽到定下的未婚夫婿是柳湘蓮後,還以為這事是赦大老爺早前就給定好的。


    直到她突然聽到老太太與崔王妃偶然提及的南疆戰敗與和親事後,這才明白促成親事的原因竟與南越人有關。


    姑娘們齊聚,自然少不了拿剛剛定下親事的迎春逗趣。


    寶釵觸景生情,恍然間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傷悲。黛玉心思敏銳,偷偷握住了寶釵的手。


    「寶姐姐若是願意,我給父親去信,讓他幫你留意留意。」..


    姐妹間的耳語聲,被屋子裏的歡笑淹沒。


    寶釵笑著搖了搖頭,在黛玉耳邊說道:「不必麻煩林公,哥哥說他會請太子殿下做主,為我尋門門當戶對的親事。」


    說來也是可憐,寶釵一個女兒家,如今談及婚姻之事都已經沒了羞澀。實在是她的親事一波三折,讓她失去了對婚姻的期待感,更何況羞澀呢。


    黛玉對太子劉弘的期望不大,若是皇帝老爺親賜婚姻還好說,劉弘自己的親事都還沒定下來呢。


    不過寶釵主意已定,她也不好說什麽。算了,到時候跟琮哥兒說說,讓他提醒一下太子,抓緊時間吧。


    寶姐姐的年紀真是不能再拖了!


    林家在京沒有長輩,林柏隻好去請了林如海的好友,翰林院掌院學士餘光庭充當親長,於四月初十,替林家來榮國府為林柏求娶榮國府賈政之女探春。


    雙方交換庚帖與信物,並由忠順王妃崔氏為證,立下婚約。


    至此,寧榮兩府的姑娘除了年紀幼小的惜春


    外,全部定下良人。


    在賈琮的安排下,消息很快傳遍京城。


    京中文武對各家的婚姻之事多有關注,真心賀喜者有之,遺憾者有之,當然少不了大怒憤恨之人。


    比如剛從酒樓回到宅院的孫紹祖,聽到下人的稟報後,憤怒的將屋子裏的東西砸了個稀碎。


    「我兒,那榮國府的二姑娘、三姑娘均已定親,如今可怎麽才好?」


    孫母將院子裏的人統統趕了出去,進屋後看著滿地的陶瓷碎片,又是心疼又是畏懼。


    這個兒子不比他老子的性格,乖張暴戾,發起怒來,有時候連她這個當娘的都打。


    可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她不管又能靠誰去呢?


    「榮國府嫌貧愛富,真是欺人太甚!」


    孫紹祖隻覺得自己這段日子以來,對榮國府的一片「真心」喂了狗,心中的悲憤化作了烈火,想要焚盡榮國府的那座豪宅。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榮國府既然瞧不上我,那我就讓他們嚐一嚐被人羞辱的滋味!」


    孫母見兒子表情猙獰,語氣狠辣,她被嚇得不禁後退。


    動作幅度不大,卻也讓憤怒中的孫紹祖收入眼底。他竟然獰笑的看向了其母,幽幽問道:「母親也瞧不上兒子?」


    「我兒這是什麽話?我是你的阿娘,你在阿娘心中,自是最好的兒郎。」


    這話半真半假,孫母實在是被打怕了。


    孫紹祖今日怒火攻心,哪裏還能想到孝道這東西,提起手邊唯一完好的茶盞就砸了過去。


    孫母躲都不敢躲一下,硬生生被砸在了身上。


    她感覺右手臂被砸的生疼,悶哼一聲卻不敢大聲喊疼。她清楚自己的兒子,越是喊疼,他越興奮……


    好在孫紹祖還算有絲理智,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計劃還需要自己的母親出麵,沒有繼續動手。


    「都怪你跟我爹,若你也是超品的國夫人,我豈能這麽大年紀了還尋不到好親事……」


    孫母唯唯諾諾,隻能點頭說是。


    孫紹祖冷哼一聲:「既然知道是你的不是,那母親就替兒子做件事吧……」


    南疆戰敗與和親之議的事終於被傳開,京中嘩然,北靜王府差點被爛菜葉子臭雞蛋淹沒。


    力主議和的臣子府邸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京中仕子與國子監的監生憤怒了。


    他們停下了功課,一位位身著儒衫的仕子儒生,從四麵八方匯聚成人山人海,先砸了力主議和的兵部右侍郎封誠官宅,隨後齊齊來了皇城門前,敲響了登聞鼓。


    「嘭!」


    主持內閣的次輔齊博瀚憤怒的將手中的萬言書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罵道:「無法無天,無法無天!軍國大事什麽時候由得一群乳臭未幹的書生做主了?來人,讓禁軍將其驅散……」


    「閣老不可!」


    「是啊閣老,強行驅散這些書生,京中物議怕是再也壓不住了。」


    「不妨跟他們解釋清楚朝廷當下之難,想來這群書生會明白咱們的苦心的。」


    「和親又不丟人,強如大漢,還不是有昭君出塞……」


    內閣大堂吵吵嚷嚷,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可用的辦法。勸說齊博瀚不可用強的人占了大半,可憤怒中的次輔大人根本聽不進去。


    甚至傳來了當值的禁軍將軍,說是再有書生言及國事,將奪去功名下獄。


    卻見太子劉弘命人傳話,監國太子殿下,將於東宮召見書生代表,與之詳說議和之事。


    「殿下說了,書生意氣不可奪。今日因言獲罪,那大夏還會有感言正義之人嗎?」


    齊


    博瀚的臉被劉弘打得火辣辣的疼,議和的主意雖然不是他親自提出來的,但首先提出議和的人是他的門生。


    南疆亂起,水溶路過蜀地,將蜀地衛所的兵馬近乎調去了大半。


    如今受創最嚴重的就是川蜀大地,他這個蜀黨之首若再不製止這場戰爭,恐怕要不了多久,他的家鄉就要家家縞素了。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大夏如今已經不是昭武年的鼎盛時期了。


    三十年承平,京營也好,各地的衛所也罷,多有廢弛。而且這幾年天災人禍不斷,朝廷入不敷出,戶部尚書文同軒都快愁的頭發掉光了,也湊不出足夠的銀子支持大夏四麵出擊,頂住四方壓力。


    「唉,本閣也不願受此屈辱,可如今戶部錢糧已經不剩多少,南疆一戰死傷十餘萬軍民。便是禁軍馳援,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隻能能拖就拖……」


    齊博瀚雖然支持議和,但他還真不是女幹佞之臣。


    在他的眼裏,議和不過暫時的無奈之舉。古有臥薪嚐膽,我大夏為何不能忍了這份屈辱,將來再打去升龍府,一雪前恥呢。


    內閣大堂的情況很快就傳到了東宮,皇太子劉弘苦笑搖頭,跟坐在一片的賈琮說道:「齊閣老到底不如大相公,他根本就看不出南越猴子的狼子野心。今日就是跟他們議和,明日他們依舊會全軍壓上,徹底占據廣西甚至雲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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