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這一輩,老王家的地裏還算長出了幾顆歪瓜裂棗。


    但到了王仁這一代,不但男嗣幾乎斷絕,就連丫頭都沒生幾個,眼看二房、三房就要絕嗣了,不想王子騰偶然在遼東任職時,無意間置辦下的外室卻開了花結了果。


    說實話,當時王子騰差點欣喜若狂的直接將其接回京城好好教導。


    也就是那個時候,王子騰放棄了對侄子王仁的悉心教導,轉而開始往廢了養,就等著到時候尋個錯處,將其王家繼承人的身份廢去,好讓自己的兒子接班。


    這件事他誰都沒敢說,包括早前一同謀劃奪了大房繼承人身份的王子勝。


    侄子到底沒有兒子親,王子騰從大房奪得了王家家主的位子,豈會甘心將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耀還回去。


    這一瞞就是十幾年,直到皇帝老爺揭開了這個蓋子。


    王子騰心心念念就是為兒子保住王家家業,可黛玉的話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信,不過卻也不得不信。


    隻見王子騰魁梧的身子不由自由的打了一個趔貼,不甘心的求證問道。


    “殿下,此言當真?”


    黛玉明顯不是開玩笑的人,更何況是拿這種事。


    她抿了抿嘴唇,輕嗯了一聲點頭確認,這下子王子騰心中最後僅存的希望之火也熄滅了。


    隻一瞬,王子騰的眼睛就紅了。


    當然,王大侯爺可不是傷心哭泣的紅,而是擇人而噬的血紅!


    兒子,這是他現在唯一的禁忌存在,誰碰誰死,親弟弟也一樣。


    “還請殿下行個方便,讓臣跟我這好弟弟說上幾句話。”


    此時的王子騰將一直壓製在心中的猛獸重新放了出來,淩冽的眼神就如同當初在河西走廊統領二十萬大軍時一模一樣,甚至要更鋒利些。


    黛玉自然樂意看王家內亂,跟賈琮相處久了,早就已經激活了吃瓜的屬性。


    她點了點頭說道:“自無不可,寧遠侯自便。不過還請寧遠侯記得別把人弄死了,他……本宮還有用。”


    審問依舊是在林府的院子中,賈琮與黛玉就坐在不遠處,靜靜的吃瓜看戲。


    當王子勝被一桶水潑醒時,入眼間就看到了一雙猛獸似的眼睛。


    “二哥?二哥快救我,林家那個死丫頭……”


    啪!


    話還沒說完,迎接他的就是鞭子狠狠抽了過來。


    王子騰用心中僅存的理智壓製住了殺心,沉聲問道:“老三,義兒……陳氏與義兒的事,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


    啊?


    那一鞭子抽下來時都沒能讓王子勝有多少慌張,還以為這是二哥做給不遠處的兩人看的。


    可當他的耳中傳來王子騰的詢問時,身上的痛覺似乎消失了,心中一個激靈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


    難道這個秘密被發現了?不可能啊,陳氏不可能將這件事說出來啊!


    其實就算是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王子騰心中都還殘存著一絲希望。


    不過就在王子勝沒有立即反駁反而驚懼的躲避自己的眼神時,王子騰就已經確信了一切都是真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這個狗東西,每次想要說謊時就是這個表情……


    啪!啪!啪!


    王子騰的心死了,無論是賈琮還是黛玉,這個時候都能感受到王子騰的瘋狂與絕望。


    兩人的第一反應是無比的暢快,可不久之後竟然不約而同的在心中起了一絲對王子騰的可憐。


    而且黛玉甚至有一種感同身受的荒謬錯覺,王子騰如此,林家當初不也是如此?


    當初母親與弟弟陸續“病逝”,爹爹將她火速送來京城,怕也是抱著最後瘋狂一把的心思吧。


    “寧遠侯,別忘了答應過本宮的事。”


    黛玉用冰冷的語氣,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寧遠侯當初連龍禁衛都瞞住了,王子勝這樣的廢物是如何得知的,寧遠侯不覺得蹊蹺嗎?”


    這一提醒的確將王子騰從瘋狂中拉了回來,手中不斷揮舞的鞭子也停了,正要審問時才發現,王子勝已經耷拉著腦袋,渾身是血沒有多少氣進出了。


    ……


    等王子勝再次醒來時,總算沒在歪脖子樹上吊著。


    不過也沒有什麽柔軟舒適的床榻,身下是汙穢的幹草,硬邦邦的地上還能看到幾處血跡。


    昏暗低矮的房屋中,僅有的光線還是狹小的窗戶中漏進來的陽光帶來的。


    王子勝隻稍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就感覺到鑽心的疼痛,剛剛悶哼一聲就聽到了熟悉卻又令他恐懼的聲音。


    “老三,陳氏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又是如何跟她私通,生下那個孽子的?還有,這些事都是誰在背後指使伱?”


    一連三問,王子騰都沒有等來半個字的回應。


    好不容易壓製的怒火又從心中燃起,他不由自主的揚起了手中的鞭子,最終卻是無力的將其放了下來。


    他極其落寞的說了一句:“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啊?”


    心一死,王子騰甚至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包括王子勝能做到這些的原因。


    反倒是王子勝,在看到自家二哥渾身散發的落寞氣息與了無生趣的表情後,突然哈哈大笑,哪怕身上的傷口不斷滲出血來,都沒能讓他停下。


    突如其來的笑聲,吸引了王子騰以及同在屋內的賈琮與黛玉。


    隻見王子勝沒有了以前對老二的畏懼,罕見的衝王子騰挑了挑眉頭。


    “王子騰啊王子騰,你問我為什麽?”


    王子勝掙紮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扶著牆緩緩站起身來。


    他的臉色滿是猙獰,歇斯底裏的喊了起來:“我也想當一個好弟弟啊,可你不讓啊!當初咱倆一起逼死了大嫂,從大房弄到了爵位與王家的家業。你成了高高在上的都太尉統製縣伯,手握大權高高在上,而我呢?”


    “王家三老爺,好大的名頭!”


    “連一個小小的榮國府庶子都敢騎在我的頭上,差點將我扔進運河裏喂魚。”


    “而我的好哥哥呢,不但沒為了出氣,反而為了保住權勢,拿我跟榮國府做了交易,讓我充當魚餌弄死了江南的鹽商。”


    “我也是王家嫡子啊,憑什麽你能高高在上我就不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因為自己生不了兒子,就給我的妻妾下毒,讓我半生無子被人恥笑……”


    王子騰被老三這歇斯底裏的憤怒與扭曲給嚇了一大跳,許久才從喉間冒出了一個字:“你……”


    這還真是冤枉他了,一開始自己生不了兒子,甚至動了老三生個兒子過繼二房繼承王家家業的心思。


    別說下毒,他都舍了臉皮去求了宮中,差點把整座太醫院都搬到王家去了。


    可誰能想到兄弟二人吃了一大堆的藥,硬是沒能生個帶把的。


    就連賈琮與黛玉都從王子騰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無辜,可王子勝似乎是認定了一般,不管不顧的繼續咒罵訴說。


    “我原以為你跟我說的都是真的,咱倆都沒兒子將王仁好好養大當王家的繼承人,可沒想到你竟然給我的妻妾下毒……”


    “若不是甄氏派人告訴我這些,我還傻乎乎的以為我的好哥哥真的盼望著我能生下個帶把的兒子哩。嗬嗬……”


    王子勝譏諷的往王子騰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二哥,你挑女子的眼光真的不錯,陳氏,很潤!哈哈哈哈……”


    賈琮黑了臉,伸手就將黛玉的耳朵給捂住了。


    雖然很想繼續吃瓜,可王子勝的變態與瘋狂完全超出了想象。


    在賈琮強行拉著黛玉將其帶出柴房的時候,王子勝還在繼續用言語刺激著王子騰。


    “還記得昭武四十三年的冬日你平定女真叛亂,聖人遣使宣旨勞軍的那日嗎?中了春藥的陳氏還以為我是你,在床上奮力的迎合於我……”


    王子騰從柴房走出來時,裏麵還在不斷的傳出王子勝瘋狂的大笑與嘲諷。


    “我的好二哥,你敢殺了義兒嗎?就連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誰的種,有本事你就殺了他啊!”


    看著無悲無喜的王子騰,賈琮與黛玉對視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麽。


    反倒是王子騰率先開了口:“賈琮,你可有辦法分辨人的血脈?”


    賈琮搖了搖頭,這還真的是他的知識盲區。


    什麽滴血驗親、滴骨驗親都不準確,更何況王子騰與王子勝是嫡親兄弟,血型什麽的,很大概率是同一血型,滴什麽血驗什麽骨?


    唯一的辦法就是看相貌,可王義的相貌幾乎都遺傳其母,跟王子騰、王子勝的相貌都不怎麽像。


    唉~


    身材高大的王子騰瞬間矮了一截,以往始終挺直的脊背佝僂了起來。


    他隻是長歎一聲,甚至都沒有跟賈琮與黛玉告別,無比落寞的往林府外走去。


    “哎,王大侯爺,你還沒告訴我王子勝都交待了什麽啊……”


    黛玉一把扯住了賈琮的手臂,搖了搖頭。


    “別喊了,他這會哪有心思跟咱們說這些,還是看親兵的記錄吧。”


    ……


    年後林如海就已經讓手下人開始拾掇京城的府邸了,此時的林府書房窗明幾淨,屋中點著香薰,擺著茶點。


    賈琮與黛玉,頭擠頭靠在一塊,嘖嘖稱奇的看著剛剛整理好的審問記錄。


    黛玉手下的親兵中有專門從龍禁衛調來的刑訊好手,這記錄做的,快要趕上書鋪中的傳奇話本了。


    賈琮不得不時時捂住幾處少兒不宜的地方,黑著臉不斷給黛玉粗略解釋那塊的劇情。


    這種現實下用語言打馬賽克的活計真是累死個人,就算賈琮已經言簡意賅盡量避免說嗶嗶嗶嗶的劇情了,還是把黛玉鬧得脖子都是粉紅粉紅的。


    根據王子勝的供述,他口中所謂的王子騰下毒之事,是其妻去宮中拜訪前太妃甄氏時,從甄氏口中得知。


    一開始王子勝壓根就不信,可甄氏告知了王子勝之妻,那些毒藥就是王子騰請回家給兄弟二人“補身子”的禦醫所下。


    等到王子勝從禦醫所開的藥中真的找到了毒藥後,這才相信了甄氏的話,從此走上了報複的路,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


    昭武四十三年的冬日,王子勝借口去錦州處理那邊的生意離開了京城。


    不過他剛出京不久就搭上了前東平郡王錢家的人,並且他在王子騰去軍營接旨犒軍時,悄悄潛入了王子騰藏著的外室宅中……


    等陳氏清醒後其實就發現了不對,不過那會王子勝已經悄然離去,隻留給了陳氏一身狼藉。


    自那夜後,隻要王子騰不在時宅中時,王子勝就會突然出現。


    而每次陳氏都是在昏昏沉沉中與其苟合,直到兩月後有了身孕,王子勝才放過了陳氏。


    王子勝也不清楚陳氏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他還是王子騰的,隻不過那會他滿腦子都是想著報複。


    當他得知陳氏有孕後,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在陳氏生下兒子後,他就當著王子騰的麵將這兩個月發生的事公開。


    他很想看到王子騰得知這一切時的神情……


    “這個瘋子!”


    不得不說,賈琮都被王子勝的瘋狂給嚇到了。


    或許是當初逼死寡嫂奪人家業的報應,陳氏真的生下了一個不知其父的兒子,王子騰欣喜若狂,王子勝卻沒有去實施他的報複。


    他猶豫了,因為他的心中更希望這個孩子是他王子勝的。


    也許,他的兒子將來能繼承王家的爵位家業,實現他所不能實現的夢想。


    為此,王子勝將對王子騰的怨恨死死藏在了心裏,始終唯王子騰之命是從,盡全力幫王子騰壯大王家,等著他的兒子長大接手。


    在這期間,王子勝還做了另一手的準備。


    他與義忠王府、忠信王府、四大郡王府、甄家等家族暗中勾結,悄悄發現屬於他自己的勢力。


    甚至為此假借王子騰的名義,對薛家、賈家、林家出手。


    例如薛父之死,其中就有王子勝的手筆,當然這也是與別人合謀算計,當初就差點讓薛家家破人亡了。


    ……


    兩人看完了審問的記錄,對王子勝的蠢與偏執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


    事實上整件事的開端,就是甄氏想要在王家插一根釘子,用了個離間計而已。


    這事但凡王子勝清醒一點,就能看明白其中的蹊蹺之處。


    這下好了,王家這回怕是要唱一曲爸爸去哪了的戲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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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寫了一章,被徹底屏蔽了,修改解封都不行,隻能重寫一章,要不然劇情都連接不起來。


    今晚先重寫一下,我再把後麵的大綱改一改吧,明天再繼續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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