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秋宮宴,還是賈琮熟悉的流程。


    在這種國宴的事上,禮部向來是遵循舊製,能不改動就不改動,雖然不會有什麽新鮮玩意讓人眼前一亮,但絕對不會出現太大的錯誤。


    山呼萬歲,君臣敬酒,禮拜天地……


    賈琮往幾案前一坐,刨飯的速度就如風卷殘雲,讓四周的同僚甚是羨慕。


    他們也想學賈琮這麽幹,可大部分人拉不下那個臉去,隻有有限的幾人照瓢畫葫蘆,呼啦呼啦的往嘴裏刨食……


    殿中絲竹悅耳,一片歌舞升平。


    君臣觥籌交錯,盡顯太平盛世。


    但賈琮知道,這祥和的氣氛維持不了多久。


    倭國的使臣被皇帝與禮部晾了許久了,好不容易借著中秋宮宴,跟著諸藩使臣進了宮見到了天顏,他們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而無論是武勳還是文臣,除了幾位動不動聖人雲、曰仁義的腐儒,早就盯著那幾位藩國的使臣許久了。


    對於征伐倭島的大方向,大夏朝堂基本上保持了一致,那就是倭島自古以來就是我天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倭島上的金礦銀礦,必須開采出來全部運回大夏的戶部銀庫。


    牽扯到每年數千萬兩白銀的收益,別說武勳,就是時常將天朝威信、國朝仁義掛在嘴邊的禮部,都盯著從倭國拉回來的銀子流口水。


    這個時候,就是孔聖人在世幫倭國說話都不行。更何況孔聖人還挺喜歡跟異族講《掄語》的,嘿~


    “外臣上野初升拜見上國天子,外臣奉我王之命,攜國書奏請天子,為下國做主啊……唔,啊……”


    正跟聖人老爺子憶苦思甜的皇帝好像聽到有人在說什麽上奏什麽的,正要仔細查看,卻見殿門處躺著一隻“大蝦”,佝僂著身子在那不停抽搐。


    而原本祥和的大殿已經亂了起來,定睛一看,竟然是禮部尚書賀耀敏,正抓著王子騰的衣襟,與其扭打了起來。


    王子騰被打了個懵,酒喝的好好的,突然被人踹翻了身前的幾案,弄髒了官袍不說,眼前還飛來軟綿綿的拳頭……


    他看清了衝上來的人,心中的詫異就更甚了。


    貌似自己是賀老頭乖孫的便宜舅舅吧……


    王子騰很想還手,可擔心一拳下去大夏得重新換禮部尚書,就反握賀耀敏揮過來的拳頭,正要詢問卻見賀耀敏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兩人在轉瞬間就進行了眼神交流,王子騰用力踹出一腳,賀耀敏靈活的一個躲閃……


    正舉著國書用蹩腳的漢話哭求天子做主的倭國使臣,上野初升就猛的飛了出去,直直砸在了大殿的門檻上。


    倭國的副使等人瞪大了眼珠子,他們被凶悍的大夏官員嚇住了。


    太上皇跟皇帝還在丹陛上坐著,諸國使臣都在殿中看著,大夏的臣子就敢在國宴上拳腳相加。


    更重要的是,挨打的反而是他們倭國的正使……


    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嗤!


    國宴?大夏的國宴什麽時候正經結束過?哪次不是碗碟飛舞,湯水橫流?


    要不然他為何一開始就大口吃肉大碗喝……湯?晚了就得餓著肚子回去了!


    賈琮飛快的啃著手中的雞腿,見倭國的副使正憤然起身,想要出列……


    “嘿,還敢冒頭!就你了,老牛家的鐵牛犢子!”


    呼~


    手中吃剩一半的雞腿如同利劍飛向使團旁坐著的羽林郎將牛犇,這位鎮國公府嫡係出身的黑鐵塔眼疾手快,直接踢飛身前的幾案將飛來的雞腿擋了下來。


    在賈琮的眼神示意下,他踢飛的幾案很不巧,正好砸在了倭國副使的身上。


    這老牛家的牛犢子那真是壯如牛,腳下的力道真不是蓋的,幾案狠狠砸在倭國副使的身上,直接將其砸暈了過去。


    不等倭國使團剩餘人反應,牛犇就大喝一聲,急赤白臉就衝賈琮吼道:“賈琮小兒,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伱又能奈我何?看招……風車拳!”


    賈琮心道一聲牛犢子內秀,瞬間會意掄著拳頭就衝了過去。


    “別擋小爺的道,小爺今日要跟賈家小兒‘不死不休’!”


    牛犇又是一腳,踹飛了“正好”擋在他身前的倭人,迎上去與賈琮糾纏在了一起。


    “吃小爺一招超級無敵旋風腿!”


    “嗬,還旋風腿……看我奪命追魂剪刀腳!”


    兩人你一腿我一腿,他們自己倒沒什麽,就是可憐倭國使團,剩下那幾個驚魂未定的成員很快給一一踹飛了出去。


    “哎呀,小牛犢子,你敢打我弟弟!”


    賈璉大喝一聲,抄起桌上的酒壺就衝……想要從地上掙紮起身的倭人砸了過去。


    隨後就衝向了老牛家上前想要“幫忙”的牛犢子,連帶賈蓉、賈薔、寶玉三人也擼起了袖子上場“幫忙”。


    再加上薛蟠、賀崇、馮紫英等人的參與,除了都督府與內閣六部等大佬的位置,整個奉天殿都亂了套。


    負責維持大殿秩續的殿禦史方靜嚴這會拿著一尊酒壺,美滋滋躲在柱子後看熱鬧。


    殿中的倭人已經全部躺在地上暈了過去,隱隱還能看到他們臉上有某個人踩上去的腳印。


    頭一次參加大夏宮宴的西洋諸國使臣,這會終於從呆滯中回神,一邊躲著飛來的碗碟幾案,一邊往丹陛上瞅。


    這大夏的官員如此放肆,他們的皇帝竟然也不管?


    不是說,東方天朝最重禮儀嗎?


    咦?大夏的皇帝呢?


    ……


    大小舅子在奉天殿與人“幹仗”,作為姐夫,柳湘蓮正盡職盡責的護送二聖前往龍首宮皇極殿。


    二聖壓根就沒想過能在奉天殿吃上一頓安穩飯,在賈琮拿雞腿砸人的時候,兩位至尊就在柳湘蓮的護送下,施施然離開了碗碟橫飛的宮宴現場。


    沒了中秋宮宴,還有千叟宴呢!


    聖人老爺子原本就是打算在奉天殿露個麵,就回皇極殿與那些年過古稀的宿老、壽星同賀中秋,臨走還將兒孫都給帶了個齊全,隻留苦逼的太子劉弘在奉天殿等著收拾爛攤子。


    “這賀老頭越來越機靈了,我原本已經安排好了,那些倭人今日根本開不了口的,沒想到他先一步動手了。”


    皇帝一想到平日裏口胡仁義禮製的賀耀敏今日竟如此行為,心中就樂。


    “兒子也沒想到賀尚書竟有如此一麵,不過兒子倒是能理解,禮部還等著倭島的銀子,持續推進義務教育這等千年大計,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人破壞這條每年數千萬兩白銀的財路。”


    實際上皇帝也無奈啊,倭國名義上還是大夏的藩國屬臣,宗主國現在明搶了,說出去終歸有些不好。


    特別是今日這場合,西洋諸國的使臣還在殿中看著呢,可不能讓倭人說出口。


    “兒子之前有想過直接讓倭人在京城消失,可弘兒說那樣太明顯了,他會處理好的。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麽個主意……”


    ……


    皇太子很懵,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樣懵逼的琉球郡王尚義。


    尚義不解的看著自己的拳頭:不是說讓我尋機暴揍倭人嗎?


    自從琉球舉國並入大夏,他尚義作為朝廷敕封的琉球郡王,一直找不到報效朝廷的機會。


    好不容易有機會了,還被人給搶了先……


    亂成一鍋粥的奉天殿,戰火逐漸蔓延到了西洋諸國使臣的位置,什麽英吉利國、法蘭西國,那幾個使臣統統被波及,各個戴上了黑眼圈。


    躺在地上的倭國使團成員壓根就沒人管,你一腳我一腳,很快就聽有人驚呼道:“呀,快別打了,要死人了!”


    “死人?誰死了?哦,倭人啊,那沒事,咱們繼續!”


    碗碟碎了一地,飯菜湯水糊滿整個大殿。


    劉弘終於在內閣首輔周炯的提醒下,隱去看戲吃瓜的眼神,麵帶寒霜,怒喝一聲:“都給本宮住手!”


    “住手?我用的腳啊!”


    牛犇這廝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能尋到機會,狠狠踩在了腳邊倭人的小腿上。


    隻聽哢嚓一聲,那個倭人猛地一聲慘叫,隨即徹底暈了過去。


    賈琮嘴角抽了抽,嫌棄的甩著袖子上的飯菜汁水,跟隨大部隊垂首恭拜,靜聽儲君訓話。


    “爾等身為朝廷命官,於國宴拳腳相加,汙言橫行,成何體統?簡直是丟盡了國朝顏麵……”


    “殿下息怒,臣等罪該萬死!”


    殿禦史方靜嚴隱晦的撇撇嘴,最該萬死?嘖嘖,這話可真耳熟!


    劉弘也知道殿上的人都在演,而且他也沒想過處罰誰。


    不過嘛,該有的流程還得走一遍。


    “賀尚書,你為何要打寧遠侯?”


    “啊?老臣打人了嗎?”


    噗嗤~


    這老頭……


    賈琮實在沒有忍住,挑了挑眉說道:“打了,而且還挺凶悍的,王大侯爺……的官袍都被您老撕裂了~”


    賀耀敏這會眼神迷離,一副醉酒的模樣,由孫子賀崇扶著,顫顫巍巍的躬身道:“殿下,老臣什麽都不記得啊,隻記得正與聖人、陛下飲酒來著,後來就迷迷糊糊的……還請殿下恕罪,都怪老臣酒量淺……”


    噗嗤~


    這下,沒忍住笑的人就更多了。


    劉弘費力的憋住笑,勉強找到了由頭。


    “真是……有辱斯文。本宮就罰你賠償寧遠侯的官袍,你可服氣?”


    賀耀敏當即一臉的慚愧,恭拜道:“殿下仁慈,老臣心服口服!”


    劉弘又瞥向低頭偷笑的賈琮,無奈問道:“賈琮,你又是為何要打羽林郎將牛犇?”


    “啊?”


    竟然還有他的事。


    賈琮憋了半天,硬是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最後隻能……


    “回殿下,臣不知道啊,臣也喝醉了!”


    噗嗤~哈……咳咳……


    不少人都在努力的憋笑,西洋諸國的使臣這會也看出來了,大夏的君臣都在演戲。


    他們撫摸著自己臉上的傷,怒氣叢生,可卻沒有半點辦法。


    因為他們每一次上告,大夏的官員都會說他也喝醉了,不知為何會對身旁的人拳腳相加。


    劉弘最後罰了好幾位國朝的勳貴,讓他們出銀子給挨了揍的藩國使臣治傷。


    至於生死不知的倭人,除了西洋夷人心中泛起異樣的想法外,根本就沒有關心。


    一場好好宮宴變成了武鬥會,大家都沒吃幾口。


    宮宴結束的時間尚早,劉弘直接喊來了宮娥內侍,讓人收拾大殿,重新擺好飯菜。


    “行了,諸卿以後都注意著些,飲酒,不要過量!”


    “來呀~接著奏樂,接著舞!”


    ……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法蘭西人不過中秋節,但魯昂城中的大夏使團以及船隊眾人此時都在舉頭看向天上的明月。


    “少保,這會京城怕是正熱鬧呢~”


    “咱們要做的,就是守住這份熱鬧!”


    這一次帶隊出訪西洋諸國的人,是兵部左侍郎文廉。


    沒有用禮部的人,而是由兵部的人領頭出訪他國,這在國朝還是首次。


    文廉雖然明麵上隻是兵部左侍郎,但他的身上還有另外兩個官銜:少保、欽差總理西洋諸國事大臣。


    這位曾經領兵剿滅江南倭寇的林如海同年,被皇帝派往西洋,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與西洋諸國扯嘴皮子,而是讓擅長軍陣事又熟讀經史的兵部侍郎,好好探查一番西洋諸國的真實實力。


    文廉與隨行的副手、禮部員外郎蔣寶珍舉杯共飲,兩人在石頭砌成的城堡一腳閣樓中,一麵思鄉,一麵說著法蘭西的事。


    隻聽文廉說道:“西洋不是鐵板一塊,相比葡萄牙、西班牙與英吉利的狼子野心,我覺得法蘭西更值得咱們爭取。”


    “下官也是如此感覺,這法蘭西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與英吉利國爭奪美洲,正好他們的國王需要咱們大夏的火器支持,下官覺得,可以試一試與法蘭西換一個駐地港口。”


    蔣寶珍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大夏禁軍,小聲道:“那個亨利四世的侍從官跟下官說過,隻要咱們願意賣給法蘭西先進的火器,他們就支持大夏占據熱那亞國的科西嘉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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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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