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對方根本沒有給我當事人準備的時間。”


    “礙於法官閣下您的同意,我方已經做出了讓步,同意我當事人愛德華·諾頓先生在毫無準備,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出庭作證,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再要求我當事人的父親與我當事人一同出庭作證,這難道不過分嗎?”


    “彭斯·諾頓就坐在法庭裏。”傑森·布爾沒有放棄,他爭辯道


    “他需要什麽準備?作偽證的思想準備嗎?”


    “obje!這是對我另一名當事人彭斯·諾頓先生的汙蔑,我當事人保留起訴的權利!”


    “我說的是事實,愛德華·諾頓隻是個大學生,他連一份帶薪水的工作都還沒有,用什麽買通證人,指使證人作偽證?你剛剛自己也承認了,你的另一名當事人,彭斯·諾頓可能會作偽證。”傑森·布爾反擊道。


    如果能就這樣把作偽證跟買通證人的罪名安在彭斯·諾頓頭上,其實也挺好。


    事實上盡管大家都知道證人被收買過,證人在做偽證,但可能是對方給的太多,證人始終沒有交代收買他們的是誰,更沒有留下一點兒證據。


    他們采用的是現金交易。一方把錢丟進垃圾桶,另一方假裝丟垃圾時不小心撿到了。


    是誰如此眼瞎,能把大幾十萬美金當成垃圾丟掉?又是誰如此好運,能在晚飯結束後隨手丟個垃圾就撿到眼瞎之人丟的幾十萬美金?


    事實清晰明了,但缺乏證據。所有人都知道是彭斯·諾頓付款買了證人跟證詞,卻沒有辦法給彭斯·諾頓定罪。


    如果能通過幾句簡單的爭辯就把這個罪名坐實,那其實也不錯。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被告律師也是個很敏銳,很有能力的人,不可能突然智商掉線,撿了芝麻丟掉西瓜。


    “反對!”


    “我的兩名當事人存在血緣關係,且由於家庭原因,愛德華·諾頓先生從小由彭斯·諾頓先生撫養長大,感情本就比一般的相關聯證人更深厚。況且父親保護孩子是一種本能,彭斯·諾頓先生懷疑愛德華·諾頓先生真的有過錯,或某些行為在他看來可能會引起誤會。出於本能,身為父親的彭斯·諾頓無法更公正客觀地進行陳述。這無關個人,而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被告律師情緒激動,雙手揮舞。


    這也是個會演戲的。盡管他這番話語措辭並不嚴謹,但搭配上肢體語言與豐富的情感,成功將‘父愛’這個觀念傳遞了出去。


    不過傑森·布爾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一場有關親情與公正的辯論就正式拉開了帷幕。


    傑森·布爾認為彭斯·諾頓對愛德華·諾頓並不是真正的父愛,如果真的像被告律師說的那樣兩者之間存在濃鬱的父愛,彭斯·諾頓就應該把事實說出來,哪怕愛德華·諾頓真的違法犯罪了。


    因為這是在指證愛德華·諾頓的錯誤,讓他改正錯誤,在還沒有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太遠時及時拉回來。


    傑森·布爾認為真正的父愛應該是讓孩子做一個正直的人,做正確的事。


    被告律師口中為了兒子可能存在的犯罪行為或可能引起誤會的行為進行隱瞞,那不是真正的父愛,那隻是溺愛。


    “溺愛就像癮君子。”傑森·布爾說道


    “明知道d品不是好東西,可就是控製不住,這樣的結局隻有一個,最終被它徹底毀掉。”傑森·布爾指出,如果彭斯·諾頓真的愛自己的孩子,就應該坐到證人席上,把一切說清楚。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彭斯·諾頓的。傑森·布爾的妻子去年剛給他生了個女兒,他也是做父親的人。


    但看著彭斯·諾頓的表情,傑森·布爾十分確定,他並沒有被告律師說的那樣愛自己的兒子——至少那不是父愛。


    傑森·布爾能肯定的是,彭斯·諾頓看愛德華·諾頓的眼神,跟自己看女兒的眼神截然不同。


    “好了。”布魯克林聽了一會兒,終止了兩人的辯論。他指了指彭斯·諾頓,直白的問道


    “彭斯·諾頓,你願意出庭作證嗎?”彭斯·諾頓坐在那裏,並沒有站起來。


    在萬眾矚目之下,他翹著二郎腿,微微仰著頭,與布魯克林對視著,臉上得意的神色一閃而過。


    布魯克林默默搖頭,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得意的。自己問了他一個標準流程問題,他不會就以為這是自己在向他低頭吧?


    彭斯·諾頓就這麽坐了一會兒,才放下腿,開口道


    “我願意。”


    “就當是幫我們的‘忒彌斯’一次。”布魯克林曾被稱為紐約司法界的超新星,後來因其執法嚴苛,嚴格恪守公正而被推崇為紐約忒彌斯。


    不過這些稱號隨著他不停起訴在網絡上辱罵汙蔑自己的人的行為,已經很久沒聽到了。


    而他在奧維斯桉中的所作所為實在算不上公正。彭斯·諾頓這句‘忒彌斯’聽起來反倒像是在諷刺。


    布魯克林一時間沒看明白彭斯·諾頓是意有所指還是隻單純為了呈口舌之利。


    不過這都不重要。彭斯·諾頓同意作證,一切都好說了。愛德華·諾頓被引導著走向證人席。


    短短幾米的距離,硬是讓愛德華·諾頓走出了馬拉鬆的感覺。他每走一步,臉色就蒼白一分,每走一步,就驚恐一些。


    好像他正在走向的不是證人席,而是什麽怪物的嘴巴裏一樣。終於,他站在了證人席上。


    布魯克林起身,接過鮑勃遞來的聖經,來到愛德華·諾頓麵前。愛德華·諾頓雖然已經成年,但身材並不高大。


    有布魯克林作為對比,看起來更像個未成年的中學生。布魯克林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愛德華·諾頓。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這個被告。他瞪大眼睛,不安地四處亂看著,兩隻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微微低著頭,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布魯克林轉頭看了一眼旁聽席上的彭斯·諾頓。


    “請將你的右手放在聖經之上,向上帝起誓,你將盡其所知,所述之言純屬實言並且無任何隱瞞。”布魯克林捧著聖經說道。


    愛德華·諾頓盯著聖經封麵看了幾秒鍾,轉頭看向父親,又轉了回來。


    他看起來有些焦急。


    “有什麽問題嗎,愛德華·諾頓?”布魯克林皺著眉問道。


    “不,沒,沒問題。”愛德華·諾頓磕磕絆絆地回答。


    “如果沒問題,請按照我說的做。”布魯克林道


    “將你的右手放在聖經之上。”愛德華·諾頓看起來都要急哭了。最終,他還是乖乖照做了。


    “向上帝起誓,你將盡其所知,所述之言純屬實言並且無任何隱瞞。”布魯克林繼續引導。


    “我發誓!”愛德華·諾頓說完,兩條肩膀鬆了下來,整個人似乎都跟著鬆弛了不少。


    布魯克林又看了一眼旁聽席上的彭斯·諾頓,衝愛德華·諾頓點點頭,將聖經還給鮑勃,坐回法官席。


    “可以開始了。”特朗科整理了一下袖子,來到證人席前。


    “4月25日你為什麽要舉辦派對?”他根本沒有循序漸進,更沒有向證人釋放善意,上來就直奔主題。


    特朗科曾經是橄欖球運動員,身材雖然不像現役橄欖球運動員那麽誇張,但也很唬人了。


    他就這麽氣勢洶洶地往證人席前這麽一站,氣勢洶洶地問出這麽個問題,直接把愛德華·諾頓嚇傻了。


    愛德華·諾頓瞪大眼睛,微微仰著頭看著特朗科,都要哭出來了。他想要尋求父親的幫助,可特朗科身材實在寬闊,直接擋住了他的視線。


    “請證人回答問題。”盡管愛德華·諾頓看起來‘楚楚可憐’,可惜布魯克林並不吃這套,冷酷的提醒了一句。


    反倒是特朗科,錯愕片刻後,從兜裏掏出口袋巾遞給了愛德華·諾頓。


    這一舉動讓布魯克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特朗科遞完口袋巾,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我,我想請朋友來家裏玩兒。”愛德華·諾頓磕磕絆絆的小聲答道。


    這是個中規中矩的回答。你不能說它沒問題,但又挑不出什麽問題來。


    諾頓家資產頗豐,作為家族獨子,愛德華·諾頓的零花錢其實有不少。


    之前傑森·布爾質疑愛德華·諾頓無經濟能力,進而懷疑是彭斯·諾頓付款收買證人,其實這個推論是有問題的。


    愛德華·諾頓的確沒有賺錢能力,但他可以支配的財富是很驚人的。在這個前提下,愛德華·諾頓隻是想請朋友陪自己玩兒,就布置一場豪華派對,這也說得過去。


    “你事先知道受害人奧維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在你委托負責籌辦派對的公司,即魅魔宴慶公司工作,並當晚會被委派過來負責你的派對嗎?”愛德華·諾頓囁喏著,搖了搖頭,用力搖頭,讓一旁的布魯克林甚至有些擔心他把脖子搖斷了。


    “可巴魯克學院有不少人都說你曾不止一次糾纏過受害人。”特朗科剛說完,被告律師就站了起來


    “obje!”


    “傳聞而非事實!”


    “反對有效。請注意提問措辭。”布魯克林作出裁定,對特朗科說道。特朗科點點頭,轉身從傑森·布爾手裏接過資料。


    “這是我們整理出來的有關受害人與被告人之間的話題。”他一邊走一邊將其中一份拍在了被告席桌上。


    “其中大部分內容來自於網絡,時間在4月25日之前。”


    “我們可以看到,在這之前,巴魯克學院的學生會在網上討論愛德華·諾頓與奧維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的話題。”特朗科又將一份呈給法庭,最後一份則拿著來到陪審席前展示。


    “2018年12月11日。”


    “用戶名為sadcat的人發言:奧維斯就是個小碧池,她就是個爛貨!為什麽愛德華對她情有獨鍾?她就是個爛貨!”


    “sadcat又發言:正在酒吧跟朋友一起慶祝,猜猜看我看到了誰?配圖是奧維斯在酒吧工作的照片。”


    “2019年1月2日,sadcat再次發言:克魯奇這個混蛋非要帶我去脫衣舞俱樂部見識見識,猜猜看我又看到了誰?”停頓了一下,特朗科介紹道


    “克魯奇是這位網名為sadcat的人的男朋友。”


    “後麵還有許多sadcat的發言,尤其是這一條”


    “2019年4月17日:昨天薩克舉辦派對,請了個叫魅魔宴慶公司的,猜猜看我又看到了誰?配圖是受害人在跳舞的圖片。”


    “這條發言後麵有一個網名是一串表情的人回複:真的假的?”


    “sadcat立即回複:當然是真的,後麵附帶了十幾張各個角度拍攝的受害人跳舞的照片。”


    “隨後sadcat在個人社交賬號上發布了一條動態——為保護證人隱私,我們將這條動態的無關信息進行了處理。這條動態的內容是‘啊啊啊啊啊!愛德華回複我了!我要讓他親眼看看那個碧池是什麽樣的爛貨’”


    “obje!”特朗科剛念完,被告律師就站了起來。


    “法官閣下,我方懷疑證據的合法性。”他認真地說道


    “論壇上sadcat的發言以及sadcat社交賬號動態是否獲得其本人的允許進行公示?如果沒有獲得允許,者應當屬於侵權行為。”聯邦司法講究的是程序正確。


    一項證據如果來源不合法,是不能被使用的。早些年甚至出現過死屍被從被告人車裏搜出來,但因為搜證過程不合法,導致屍體無法被當做證據,桉件直接被駁回的事情。


    那麽大一具屍體放在那裏,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了。但就因為搜證過程不合法,屍體被撤出證據清單。


    而缺乏屍體這一關鍵行證據,桉件變成了‘檢方因警方非法攔停並搜查被告人的車而起訴被告人謀殺’。


    缺乏關鍵證據,桉件直接被駁回。這就是程序正確。本桉中,如果被告律師說的是對的,特朗科手裏拿著的這厚厚一摞,就都將被作廢。


    特朗科講了半天也白講了。最重要的是,無法確定愛德華·諾頓對奧維斯有興趣,並長期糾纏。


    無法確定這一點,愛德華·諾頓對奧維斯實施侵犯的指控就缺少了重要的動機。


    一個人究竟是對自己朝思暮想卻一直得不到的女神更容易起心思,還是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偶然遇見的姑娘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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