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已經開始接受東方文化熏陶的安東尼在這兒,一定會對眼下的幾人有更生動的描述。


    如果一個天才畫家在這裏,一定會很樂意把眼前的場景畫下來。如果把約翰·曼寧比作年邁的國王,布魯克林這個王位繼承人顯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來恩·斯貝格就是國王身邊的佞幸,已經意識到自身的危險,正準備暗中勾結繼承人,賣掉老國王。


    這是佞幸第一次勾結繼承人,這很可能是一個新帝國的崛起或滅亡的導火索,這樣的場景必然值得紀念。


    可惜,安東尼不在這裏,這裏也沒有畫家。唯一見證了佞幸與繼承人勾結,謀害可憐的老國王的,就是繼承人身邊英勇的勇士——額,也許是敵國派來到繼承人身邊的臥底。


    雷目睹著房間裏發生的一切,他隻是掃了一眼,就開始神色如常的洗碗。


    布魯克林聽完來恩·斯貝格的話,下意識回頭看向約翰·曼寧。


    “他快死了。”來恩·斯貝格手上動作嫻熟,說話間已經抽取完畢藥液,正在排除針筒裏的空氣。


    “醫生預測還有一個月,但我認為他活不過十天。”將空氣排淨,來恩將醫療垃圾裝進一個小袋子裏,封好口,拿著針筒站起身,最後看了布魯克林一眼,低聲道


    “他活著就是在受罪。”說完,來恩朝約翰·曼寧走去。布魯克林有些懵逼地跟了上去。


    事情還沒開始,發展的就超出了他的預料。來恩·斯貝格到底什麽情況?


    布魯克林望著來恩的背影,捉摸不定。來恩給約翰·曼寧注射完畢,收拾好醫療垃圾,將它們塞進自己的包裏,又給約翰·曼寧喂了水,最後衝兩人點點頭,朝廚房走去。


    布魯克林回望著來恩·斯貝格,若有所思。


    “怎麽樣?”注射過藥劑,約翰·曼寧的身體似乎得到了滋養。布魯克林回過頭,一臉茫然。


    “什麽怎麽樣?”約翰·曼寧慢慢搖著頭,他似乎是想伸手指指廚房裏正在幫雷清洗碗快的來恩,但他太虛弱了,隻能輕輕揚揚下巴。


    “來恩。”


    “想不到最後竟然是他陪我走完這一生。”布魯克林不說話了。清醒狀態下的約翰·曼寧他可不敢隨便湖弄。


    “我死了以後,保護一下他。”約翰·曼寧望著廚房的方向,輕聲道。


    “他是個傻子,我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是我把他扯到哈佛這個漩渦中的,失去我的保護,他會立刻被伯克撕成碎片的。布魯克林,保護好他。”布魯克林也跟著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然後看向約翰·曼寧。


    他有點兒摸不準約翰·曼寧到底是清醒還是沒清醒了。


    “我好想做了不少錯事。”約翰·曼寧感歎的說道


    “他們都以為我快要死了,已經被病痛折磨瘋了,都想著湖弄我。”布魯克林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來利·克魯是我出賣的。”約翰·曼寧突然說道。他那雙昏花的老眼直勾勾地盯著布魯克林。


    “不僅是我出賣的,還是我一手製定的計劃,跟fbi進行的交換。我告訴他們,除掉來利·克魯能獲得對抗總統的話語權。那群蠢貨就相信了。”


    “我幫忙策劃了個漏洞百出的計劃。他們就去執行了。”


    “差一點兒,你知道嗎,布魯克林,差一點兒我就失敗了。”


    “逃到紐約後,來利·克魯利用人脈關係,說服了兩名大法官出麵,他願意承認失敗,接受懲罰,但希望保留他的組織。”


    “國會那群蠢貨竟然相信了,他們竟然真的要答應!”


    “沒有辦法,我隻能讓伯克阻攔那兩名大法官,讓fbi盡快行動。”


    “哦,對了,你知道來利·克魯是怎麽聯係那兩名大法官的嗎?”約翰·曼寧就像閑聊一樣,用講童話故事一樣的語氣,講述著一個恐怖故事。


    “洛佩斯·米切爾森。”他說道


    “那個蠢貨跟大學時一樣,這麽多年了一點兒都沒有改變。那就是個保守不住秘密的蠢貨。”


    “布魯克林,你有什麽秘密事情可不要讓他去辦。”布魯克林感覺自己呼吸都慢了半拍,他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乖巧地點點頭。


    “你需要找一個伯克,屬於你自己的伯克。”約翰·曼寧盯著布魯克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收回目光,繼續說道


    “你還需要一個來恩,一個能製衡伯克的來恩。”


    “伯克說你時來利·克魯選擇的精神繼承人,說的好像鬼故事一樣。”約翰·曼寧嗤笑道


    “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眼界見識是可以慢慢彌補的,重要的是這裏。”這一次,他依舊想要抬起胳膊,他沒有放棄,而是固執地顫抖著身體,與虛弱對抗著。


    布魯克林想要幫忙,被他製止了。約翰·曼寧近乎暴虐地衝布魯克林大吼


    “滾開!”最終,他依靠自己的力量抬起了纖細的手臂,那手臂幾乎就是皮包裹著骨頭。


    他顫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耷拉下去。


    “你不喜歡哈佛。”約翰·曼寧說了一句,口齒開始不清晰了。短暫的清醒後,約翰·曼寧又陷入了疲憊。


    布魯克林正襟危坐,沒有離開。如果約翰·曼寧有兩種狀態,他需要確保約翰·曼寧兩種狀態下對自己的態度都是支持!


    鬼知道約翰·曼寧死前,或者做出決定之時,是哪種狀態。無需多說,布魯克林想要約翰·曼寧的政治遺產。


    像當初來利·克魯那樣。隻是當初來利·克魯死時,布魯克林沒能力吃下全部。


    現在不一樣,現在他有能力獨吞,並消化掉約翰·曼寧的全部遺產。布魯克林回頭看了一眼廚房,來恩跟雷似乎洗碗洗的很開心,隱隱還能聽見笑聲。


    來恩會是對手嗎?布魯克林收回目光,聚精會神地跟口齒不清的約翰·曼寧交談著。


    很快,他發現,如果說約翰·曼寧是老國王,之前的他才是賢明的,現在的他就是個昏聵、敏感、多疑、受迫害妄想症發作的暴君!


    送走約翰·曼寧跟來恩·斯貝格,布魯克林有些疲憊地躺在了沙發上。


    聽約翰·曼寧說話簡直是一種折磨。清醒的約翰·曼寧充滿壓迫感,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完全不顧及技巧性,隻想碾壓。


    不清醒的約翰·曼寧口齒不清,耳朵似乎也不大好,跟他對話更是費神。


    一場談話下來,布魯克林差點兒累死。他現在就想躺在這兒,一動不動。


    因此,在看見雷換上衣服去拿車鑰匙時,他是羨慕的。雷衝布魯克林點點頭,開車離開社區,直奔紐約港。


    老奧拉夫跟薩拉結婚後就一直住在這裏,老奧拉夫依舊是卡車司機,薩拉則辭去了公司的工作,利用兩人的積蓄買下了周邊好幾個店鋪,就連他們家樓下那麽大麵積的一層,也被他們買下了。


    上個月,老當益壯的老奧拉夫搞出了人命,這讓老奧拉夫欣喜若狂,當晚就跳進海水裏右了一圈兒。


    回家後老奧拉夫直接推掉了後續的工作,留在家裏照顧薩拉。吃過午飯後,老奧拉夫牽著薩拉的手,兩人拉上窗簾,鎖上門,打開室內的一個封閉房間,推動機關,房間地板下陷,變成一節一節的樓梯,延伸到黑漆漆的一層。


    順著樓梯走進一層,摸索著牆壁找到開關按下,刺目的白色燈光驟然亮起。


    這是一個十分寬敞的空間,最中央放著一張會議桌,四周則是一排排的桌椅。


    會議桌上插著小旗子,紅彤彤的,因為沒有風吹動的緣故,耷拉在那裏,看不清旗麵上是什麽。


    主位背後是一麵黑板,上麵抄寫著繪畫一樣的漢字,字寫的端端正正的,好像用格子一個一個格出來的一樣。


    這些漢字明明每一筆都寫的很認真,每一筆都很漂亮,組合在一起卻怎麽看怎麽別扭。


    這個空間是沒有窗戶的,原本應該是窗戶的地方已經被封死,並放置了一排排的櫃子,櫃子裏放著書籍,那書籍已經被翻得卷邊了,卻依舊被小心翼翼地鎖起來。


    櫃子最上方打橫放著一麵旗幟,上麵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跡,如果把旗幟展開,還能看見上麵火燒出來的洞洞。


    旗幟雖然破敗,卻被擦拭的很幹淨,顯然是經過精心保養的,連原本幹裂的旗杆也被重新拋過光。


    老奧拉夫跟薩拉盯著黑板上的字看了一會兒,彼此對視一眼,各自分開開始工作。


    薩拉回到樓上,取了咖啡機跟杯子,又拿了濾網跟咖啡豆下來。老奧拉夫則搬動桌椅,碼放整齊,又取來抹布擦拭一遍。


    等咖啡煮好,衛生搞完,樓上開始陸續傳來敲門聲。老奧拉夫上樓去開門,請人進來,薩拉則引導著人們就做。


    很快,空曠的房間裏就坐了一百多人,會議桌旁也已經坐滿,隻有最上麵的位置空著。


    時間在緩緩流逝,會議室裏的人們並不著急,他們低聲交談著,有的在談論最近的收獲,有的在談論學習心得。


    終於,樓上再次響起敲門聲,幾分鍾後,雷跟老奧拉夫一起走了下來。


    “主席來了。”人們停止交談,鼓掌歡迎雷的到來。雷笑嗬嗬的跟大家握手。


    一路來到座位上坐下,雷環顧四周,笑了起來。


    “老規矩,先檢查一下學習成果。”此言一出,會場上立刻發出一陣抱怨聲。


    盡管抱怨,但大家還是把筆記交了上去。雷飛快的翻看著,一邊看一邊就筆記進行點評,偶爾還會就某位提到的問題跟大家進行討論。


    這裏的氣氛很像是某種學習興趣小組。一直到將最後一本筆記看完,時間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天已經黑了。


    “上周學的都沒問題了吧?”雷問了一遍,又解答了幾個問題,確認大家沒有疑惑後,他站起身,從薩拉手裏接過鑰匙,打開旁邊的櫃子,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拿出一本紅色塑料封皮的書,書籍隻有巴掌大小,卻足有七八公分厚。


    “今天學習下一章,這章的內容是‘呼男弄民雲東靠差報告’”雷磕磕絆絆地講著,跟大家討論著。


    四個小時過去,才僅僅‘遭得很’跟‘好得很’。但時間已經不允許他繼續講下去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完整社會關係跟社會背景的人,他們不能無故夜不歸宿。


    “我們可以分成學習小組自學嗎?”有人舉手問道。雷想也不想,直接搖頭拒絕了。


    “同誌們。”他敲了敲黑板,認真的說道


    “我們的敵人到處都是,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大意,兩年前曼哈頓區發生了什麽,同誌們應該都清楚,這些都清晰地寫在黨史上呢。”


    “那是血的教訓,是我們的前輩用生命給我們上的最後一課!”


    “我們必須謹慎!必須小心!要警惕一切!因為我們的一個疏忽,葬送的可能不僅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我們的各名事業!”


    “我知道同誌們都不怕犧牲,但我們反對不必要的犧牲!”這個組織傳到雷手中,徹底變了模樣。


    也許是親眼目睹了來利·克魯他們的下場的刺激,也許是雷從軍經曆的習慣,又或許是他豐富的敵後潛入潛伏破壞經驗,他把保密抓的非常非常謹慎。


    他發展成員的速度很快,但他發展的成員卻並不駁雜,相反,這些人如饑似渴地研讀著那本紅色塑料封皮的‘破書’,他們對能獲得書上的知識而欣喜若狂,他們有堅定的信仰,他們嚴格遵守著雷製定的保密守則。


    將大部分成員送走,雷留下了老奧拉夫跟薩拉。


    “聯絡其他失散同誌的事情怎麽樣了?”雷連續講了近十個小時的話,嗓子都啞了。


    老奧拉夫幫忙倒了一杯清水,正襟危坐,好像一頭狗熊,嚴肅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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