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手間遇到安妮是布魯克林沒想到的。盡管他觀察細致入微,看出了安妮紅腫的眼睛,臉蛋上的淚水,但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依然是


    “你怎麽在這兒”。回應他的是安妮的擁抱。安妮緊緊地抱著布魯克林,不斷收緊胳膊,滿腔的委屈似乎又湧了上來。


    但這一次她沒有哭。


    “怎麽了?”布魯克林輕輕拍了拍安妮的後背,輕聲問道。安妮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平靜的述說了自己在馬克·米來那裏遭遇的一切。


    布魯克林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是知道馬克·米來在觀望的,為此他特意去警告過。


    他也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刻,自己勝算不高的情況下,有人想要趁著他這條破船還沒完全沉沒之時趕緊跳船的。


    趨吉避凶,這是人的本能。他理解他們。怪不怪的,就隻能看心情了。


    “謝謝,安妮。”布魯克林沒說什麽‘你不用去找他’‘他太過分了’這種屁話。


    “我們會勝利的。”布魯克林輕輕親吻著安妮的額頭,小聲說道。


    “我們會贏的。”


    “我們要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好了,現在我要去獲得勝利了。”布魯克林最後用力抱了一下安妮,鬆開道。


    “我跟你一起去。”安妮鬆開布魯克林道


    “我可以代表馬克·米來。”


    “這是他欠我的。”布魯克林點點頭。…………樓梯間。安東尼幹脆坐在台階上,他屁股下,腳邊,到處都是上次丟棄的煙蒂。


    伯克靠著牆站立,抱著胸。在兩人中間,希瑟·格肯正跟巴裏·賈斯汀並肩而立。


    “看起來你們的情況不容樂觀啊。”希瑟·格肯笑眯眯的說道。他一邊說,手裏還拿著一盒布丁在吃著。


    會議室裏的情況他是無從得知的。上次為了探知情況,他祭出了巴裏·賈斯汀,這回他還打算故技重施。


    伯克的精神麵貌令他不安,他無法想象弱小如布魯克林是如何把伯克打擊成這樣的。


    比起這個,他更願意相信是安東尼出手了。可安東尼看起來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麵色卻很平靜。


    這不像是要獲勝的表現。樓梯間裏很安靜,沒有人接茬。希瑟·格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十拿九穩的事竟然出了意外。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三人中最弱小的布魯克林竟然能占據上風。


    他很想感歎一句‘哈佛無人’。可他不能。這種下意識輕視他人的想法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伯克·福斯曼有多厲害,希瑟·格肯心知肚明。伯克·福斯曼+約翰·曼寧的組合硬生生將半死不活的哈佛救活過來,並延續幾十年的壽命,足以見他的能力。


    而這樣厲害的伯克,安東尼竟然都能與之鬥得旗鼓相當,可見安東尼這個‘牆頭草’‘和稀泥’也不是什麽善茬。


    而就是這樣的兩個厲害角色,竟然被布魯克林壓下一頭。希瑟·格肯再不敢小覷布魯克林。


    他心中明白,此時此刻的布魯克林,已經不是哈佛為紀念來利·克魯舉行活動時匆匆一瞥的那個布魯克林了。


    此時此刻,希瑟·格肯竟然有些擔心安東尼跟伯克會輸,擔心布魯克林真的能統一哈佛,渡過難關。


    思忖間,安全門被打開,布魯克林與安妮聯袂而來。布魯克林的目光在希瑟·格肯身上一頓,隨即衝伯克跟安東尼微微點頭,直接無視巴裏·賈斯汀,介紹道


    “這位是安妮·奧爾丁頓檢察官。”


    “安妮是馬克·米來的女兒,代表馬克·米來的意見。”頓了頓,他有介紹道


    “同時也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預計今年舉行婚禮。”安東尼跟伯克對此並不意外,他們早就知道安妮跟布魯克林的關係——布魯克林求婚的報道早就被曝出去了。


    他們意外的是,在這個時候,馬克·米來竟然參與進來。馬克·米來是代表軍方,還是代表自己?


    他讓女兒代表自己參與進來,是想要表達什麽意思?這都是變數。昏昏欲睡的安東尼抬頭與伯克對視一眼。


    “安妮女士,你好,我是希瑟·格肯,耶魯大學法學院的院長。”希瑟·格肯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著,隻是搭配上他胖乎乎的身材,顯得有些滑稽。


    他身邊的巴裏·賈斯汀則一言不發,隻是惡狠狠地盯著布魯克林。也不知道這個胖子用了什麽手段,竟然把這條惡犬調教的這麽乖順。


    布魯克林連一個眼神都欠奉,跟安妮站在門口,等安妮跟眾人寒暄完畢,直接開口道


    “希瑟·格肯,這是哈佛的內部問題,你可以離開了。”


    “或許你覺得耶魯其實是哈佛的一部分?”耶魯跟哈佛的恩怨情仇由來已久,哈佛認為耶魯是叛徒,是搞分裂,耶魯認為哈佛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布魯克林這話就是在諷刺希瑟·格肯,說他擺不清自己的身份。堂堂耶魯院長竟然跑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摻和哈佛的‘家事’,這是打算帶著‘叛徒軍團’重歸鼓勵嗎?


    這話要是傳出去,對希瑟·格肯在耶魯的聲望將是不小的打擊。布魯克林相信,哈佛都內鬥成這樣了,作為與哈佛同宗同源的耶魯,沒道理鐵板一塊。


    希瑟格肯神色不變,微笑著推了推巴裏·賈斯汀


    “我不摻和。我是來送巴裏來的。之前就說過了。”布魯克林瞥了一眼巴裏·賈斯汀,嗤笑道


    “他已經被哈佛除名了。”希瑟·格肯笑道


    “約翰隻是把巴裏趕出了哈佛議會,沒有開除他。”


    “現在開除了。”布魯克林說著,望向安東尼跟伯克。希瑟·格肯也望向這兩人,挑眉問道


    “哈佛已經選出議長了?”


    “我真沒想到,哈佛的新院長竟然這麽年輕!”他真誠的讚歎著,好像真的是在為布魯克林的年少有為而驚歎。


    布魯克林搖著頭道


    “我還不是議長,但巴裏·賈斯汀被除名是上任議長約翰·曼寧教授決定的。”希瑟·格肯在拱火,布魯克林也在拱火。


    他一進門就以一副主人翁、話事人的姿態發話,就是為了挑動伯克跟安東尼,讓他們說錯話。


    在這種時刻,一旦兩人跟耶魯攪和在一起,布魯克林幾乎等於勝券在握。


    希瑟·格肯未必沒看穿布魯克林的拱火,但他還是選擇配合。不是瞧不起布魯克林,而是他選擇相信安東尼跟伯克加在一起能壓製住布魯克林。


    “我們希望哈佛的內鬥盡快結束。”在雙方僵持階段,安妮突然插話道。


    她往前邁出半步,道


    “哈佛的混亂已經嚴重影響我們的合作關係,違背了契約精神。我們敦促哈佛,希望哈佛能盡快將精力投入到合作當中來,不要讓內部問題影響雙方關係,不要讓不相幹的人影響雙方的合作。”她瞥了一眼希瑟·格肯,繼續說道


    “我們的合作事宜已經擱置太久,這嚴重影響了進程推動,為表達合作誠意,明天開始,我們將逐步恢複未盡事宜,繼續推動合作關係,希望哈佛也能及時醒悟,恢複合作。”


    “我可以代表馬克·米來·奧爾丁頓。”這話是對安東尼跟伯克說的,說完,她又轉向希瑟·格肯


    “我們很遺憾沒能與耶魯達成合作,希望下次有機會,我們能繼續合作。”


    “同時我們也希望耶魯不要做破壞我們良好關係的事情。”安妮·奧爾丁頓學習的很快,一番話說的似模似樣。


    可惜她還是太稚嫩了。在場的五人中,除過巴裏,都是人精,她的這番表演並不能完全令他們動容。


    安妮是馬克·米來的女兒不錯,馬克·米來與布魯克林關係非比尋常也是事實,但有兩件事是不容忽略的。


    一件事是安妮與馬克·米來的關係。隨著馬克·米來代表軍方參與進紐約事件以來,父女兩人的關係早已被有心之人所知。


    馬克·米來會讓安妮代表自己嗎?就算會這樣做,還有另一件事值得商榷——安妮代表的馬克·米來,代表的是他自己,還是軍方?


    安妮所表達的態度是軍方的態度,還是僅僅是馬克·米來個人的態度?


    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事情。安東尼笑了笑,看向布魯克林,眼神古怪。


    伯克則幹脆沒有理會安妮。希瑟·格肯將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笑著點點頭,然後推了一把巴裏


    “我隻是個局外人。期待以後的合作。”說完,他點點頭,將巴裏留在這裏,開門離開。


    情況他已經探明,該說的也都說了,再留下去隻會讓三人同仇敵愾,起到反作用。


    希瑟·格肯一離開,巴裏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看著羊裝鎮定的巴裏,四人直接選擇無視。


    布魯克林靠在安全門上,道


    “耶魯希望我們能繼續混亂下去。他們好趁此機會逐步蠶食我們。”


    “我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所有的混亂都必須在今天有個結果。”


    “什麽結果?”伯克反問道。安東尼依舊不說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安東尼就很少說話了。


    布魯克林默默打量著兩人,在心中暗暗權衡著。伯克對他的敵意非常大,兩人的分歧幾乎不可調和。


    雖然他們曾有過‘甜蜜的過往’,但往事如煙,現在兩人基本是不可共存的狀態。


    反倒是安東尼的態度,令布魯克林有些摸不準。他看上去像是疲倦了,不想再爭了,又像是暫時躲避鋒芒,伺機而動。


    布魯克林覺得應該先試試安東尼的態度。他對安東尼說道


    “安東尼,我很抱歉,也許我們一開始就不該打破你的退休生活,把你卷進來。”安東尼搖搖頭,摸出煙盒,敲出一顆煙叼在嘴裏,想了想,又拿下來,塞回煙盒。


    他仰起頭問道


    “這是馬克·米來的意思,還是軍方的意思?”他問的是安妮。安妮下意識看向布魯克林。


    當然是馬克·米來的意思!軍方怎麽可能如此魯莽地下注?他們跟布魯克林又沒有什麽深切的利益往來,犯不著為布魯克林下這麽大賭注。


    “我可以全權代表馬克·米來。”安妮說道。安東尼點點頭,表示了解。


    “好啊,那就鬥下去,讓耶魯不費吹灰之力吞並哈佛好了。”布魯克林在心裏默默搖頭,麵上卻絲毫不顯,冷笑著回答了伯克的問題。


    伯克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他厭惡地瞥了一眼布魯克林,道


    “約翰看上你真是個巨大的錯誤!”他搖著頭感歎道


    “上帝為什麽帶走的是伍德·沃德而不是你呢?”這是徹底撕下最後一塊遮羞布了。


    布魯克林同樣回以顏色


    “如果當初帶走的是你,剛剛那個胖子說不定已經來哈佛麵試求職了!”兩人隨即毫不避諱地唇槍舌劍起來。


    安妮第一次參與這種規格的‘會議’,看著含沙射影,破口大罵的兩人目瞪口呆。


    這跟她想象的可一點兒都不一樣。安東尼好整以暇地坐在台階上,似乎是煙癮犯了,但礙於女士在場,不變抽煙,他摸了摸鼻子,打了個哈欠,眼淚都流了出來。


    於是他不得不掏出手帕揩掉眼淚,一邊將手帕疊好揣進懷裏,一邊抬頭笑道


    “年輕可真好。”


    “馬克·米來真的要幫布魯克林嗎?”他感歎了一句,隨後一本正經地問道。


    安妮點點頭,神色凜然


    “他正在跟其他人通話。”安東尼點點頭,冷不丁地問道


    “布魯克林那些黑料都是馬克·米來提供的吧?”他問這話的時候麵容慈祥,掛著微笑,眼睛卻睜開了,銳利有神的神光在其中閃爍,沒有絲毫困倦的樣子。


    安妮一臉茫然。她不知道安東尼說的是什麽——沒人對他說過布魯克林用大量黑料威脅安東尼跟伯克的事兒——她隻能保持沉默,不否認也不承認。


    安東尼看出了安妮的茫然,又恢複到原來的狀態。他思索片刻,複道


    “安妮女士,能請你問問馬克·米來,有沒有在約翰房間裏撿到一塊優盤嗎?”他指了指外麵


    “我們在這兒等你。”打發走安妮,安東尼站起身,打斷了布魯克林跟伯克的對罵。


    “布魯克林說的沒錯,我們應該立刻結束爭端,統一起來對抗耶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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