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當然沒有跟布魯克林和好如初。他又不是傻子,聽一番感情充沛的演講就立刻重新迷戀上布魯克林。


    威爾隻是認同布魯克林的說法,同意他的觀點,僅此而已。他報道布魯克林的新聞,真實目的是利用布魯克林的話抨擊各行各業的現狀——明明隻是做好本職工作,卻會被交口稱讚。


    演員隻是背好台詞,刻苦用功,就是好演員了。法官隻是公正公平,不偏不倚,就是好法官了。


    官員隻是沒有伸手,按時上下班,就是清官了。什麽時候好演員這麽好當了?


    什麽時候法官這麽好當了?什麽時候官兒這麽好當了?威爾早就對這種扭曲的情況所不滿了。


    眼下直接借著布魯克林的話,一股腦全吐了出來。威爾很謹慎地選擇著措辭,讓點評裏摻雜的他自己的觀點聽起來像是就是布魯克林要表達的觀點一樣。


    身為曾經的頭號布吹,脫粉後理智以300公裏的時速回歸。布魯克林的確明確說過,誰敢對他的采訪斷章取義,他就讓誰成為下一個。


    威爾現在可不算斷章取義。他隻是過度解讀了一下而已。威爾在電視上侃侃而談——布魯克林的報道隻是個引子,引出他的觀點,現在引子的工作做完了,時間就該讓給正題了。


    他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布吹,一期節目花二三十分鍾在布魯克林身上。


    現在的布魯克林對他而言就是個工具。威爾把布魯克林當成工具時,工具本具正坐在沙發上,手裏端著一盤炒麵,邊吃邊看,津津有味兒。


    布魯克林自然能聽明白威爾在表達什麽,也看得明白威爾是在那他當幌子。


    他並不介意被利用。這段時間的經曆讓他明白許多道理,其中之一就是被利用的好處。


    能被利用,說明你有價值,有可以談判,可以換取資源,展開合作的籌碼。


    ——當然,能不能保得住這份籌碼,讓合作一直是合作,而不是打工,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今天的局就是專門為格雷西而設的,其中威爾起到了重要作用——他的存在令後來者理所當然地把一場意外當做了新聞發布會進行采訪。


    威爾的作用就像羊群裏的頭羊,讓身後的羊群競相模彷,並且發現不了一點兒問題。


    布魯克林利用了威爾,威爾當然也可以利用他。就像布魯克林利用丹·麗斯‘釣’來威爾,丹·麗斯則獲得了威爾的專訪。


    但其中也有不同。丹·麗斯是知道自己被利用的——在見到格雷西·帕梅拉,尤其是布魯克林熟練地進入采訪模式時,她就明白了,專訪是有標價的。


    這次專訪並不是哈佛議會的功勞,而是布魯克林的私人‘饋贈’。她認為這個交易很合適,所以她在後續十分配合——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


    威爾則不同。他是先被利用,後索取報酬,還是未經布魯克林同意的情況下,自己索取。


    這就像你招了個應召女郎,打完牌後你睡著了,姑娘自己打開你的錢包,取走了報酬一樣。


    就算女郎取走的是一個合適的價格,她的這種行為還是偷盜。布魯克林雖然對威爾的行為表示理解,但並不認可這樁交易。


    威爾被騙就被騙了,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他不能過後才想起來索要報酬,當時沒想起來就隻能自認倒黴,從來沒有翻後賬的慣例。


    他可以在e..y一樓時就跟布魯克林談價格,那時候布魯克林一定會答應並承認這樁交易。


    因此,在布魯克林看來,此時與威爾之間並不是‘銀貨兩訖’,而是他欠自己的。


    布魯克林大口吃著炒麵,等晚間新聞播完,端著空盤子到廚房清洗幹淨,放在瀝水架上瀝幹,又等了一會兒,才拿出手機給威爾打了過去。


    “威爾。”布魯克林笑得好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節目我看了,非常棒。”布魯克林誇讚著。威爾卻沒有多少熱情。一期節目做完,他身心俱疲。


    還有布魯克林帶來的壓力。


    “什麽事兒?”威爾幹脆直奔主題,他問道


    “如果是新聞報道的事,我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將你的采訪一字不落,一幀不落地播放出來的。”


    “不,你誤會了。”布魯克林好笑道


    “我沒有對節目感到不滿,我說的是真的,很滿意。節目非常棒。”頓了頓,布魯克林道


    “我隻是覺得有一點點的小瑕疵。”


    “威爾,你作為媒體界著名的時政評論員,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呢?”


    “我隻是一名法官,我沒有影射其他行業,其他職業,其他人的意思。我隻是單純地表達我的想法,僅此而已。你們為什麽總是想將一句很簡單的話解讀成很複雜的樣子?這讓我十分費解。”布魯克林歎氣道


    “你這樣做可能會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說不好我明天又要被遊行示威了,或者下班路上被人打黑槍,這都是有可能的。”他在當法官之前,還是一名律師。


    這一套他可太熟悉了。這就好像一起理賠桉,他正在羅列損失,在保持客觀的基礎上盡可能地誇大,往嚴重了描述,多要點兒賠償。


    威爾是聰明人,有關鬥爭或許讓他親自下場參與不行,但讓他點評,他能說得頭頭是道。


    就像他不明白‘自負盈虧’與‘沒眼光,棋差一著就隻能自認倒黴’的道理,沒能當場跟布魯克林談妥‘價格’,反而等事後布魯克林‘睡著’,自己偷偷從布魯克林錢包裏拿錢一樣。


    他是個理論家。盡管如此,威爾依舊聽得出布魯克林話裏話外對他報道的不滿意。


    威爾仔細想了一下,發現要想保住節目,就隻能讓布魯克林滿意。可他不甘心。


    “這就是你說的好法官。”威爾嘲諷道


    “布魯克林,說真的,你可以讓你的助理每天寫好新聞稿,直接發給各大媒體。”


    “或者你這麽喜歡管理媒體,自己開一家媒體公司好了。”布魯克林沒有被威爾的話激怒。


    他是第一次站到現在的高度,他不知道這個高度的人該做什麽,日常行為舉止有什麽不同,也沒人教他,他隻能自己摸索。


    布魯克林始終掛著微笑,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這是個好主意,但我是一名法官,法官是不允許經營公司業務的。”


    “如果我有一家公司,也必須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且在我履任期間不得過問、知曉公司任何事情。因此,你說的兩種方法都不太行。”說著,布魯克林發出一陣笑聲。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好了,不開玩笑了。”


    “威爾,你這樣將自己的觀點嫁接到我身上是不行的。如果這次我不做點兒什麽,下一次所有的媒體都會將他們想說的隨意嫁接到我身上。”


    “夥計,我很抱歉,這次不是針對你,但我必須向a開出一份罰單,以及一份侵權起訴桉的傳票。”


    “我發誓,威爾,這真的不是針對你,你知道的,a有溫士頓的股份。我跟溫士頓是好朋友。”開罰單隻是公開態度,傳票的意義可就大了。


    法院有權以調查的名義對涉桉場所進行封閉。就像當初那樣,布魯克林完全可以封閉a開不了門,一直停業停業停業。


    這可比停業整頓嚴重多了。威爾或許僅僅是個理論上的巨人,但也能聽出來布魯克林話語間的威脅之意。


    這讓他更生氣了。曾經多好的一個法官,現在變成這樣了!


    “布魯克林!你這是在攜私報複!”威爾大聲說道。布魯克林關閉廚房裏的燈,沿著樓梯往樓上走,邊走邊說道


    “不,威爾,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這個想法,我發誓。”


    “我以為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說著,布魯克林打開書房的門,開燈,開電腦,等待電腦開機的空隙順便給自己衝一杯茶。


    茶葉是今天路過一家便利店順手買的,上麵畫著熊貓,熊貓抱著竹子。


    也不知道熊貓吃竹子跟茶葉有什麽關係。


    “所以我才特意打這通電話通知你,就是不想你誤會我,影響我們的關係。”布魯克林觀察著熊貓吃竹子茶葉在沸水中的狀態,一邊說道。


    由於手機是放在桌子上的,距離稍微有些遠,他得提高些音量。


    “而且你的觀點也有問題。”


    “什麽問題!?”提到自己的觀點,威爾的聲音微微拔高,聽起來有些尖細。


    布魯克林搖搖頭,覺得自己買了假貨。熊貓吃竹子茶葉在沸水裏表現非常一般,即不根根豎立也不清香撲鼻,就像一堆沉塘的爛樹葉子,毫無生氣地堆疊在杯底。


    布魯克林嚐試喝了一口,微微地苦澀味道外什麽都沒嚐出來。他端著杯子細細打量,開始懷疑裏麵的是不是茶葉。


    “你說的那位沒有代表作品,演技浮誇的演員卡蒂薩,人家從沒說過自己是演員,是你們硬要把演員安在她頭上的。”布魯克林將茶水放在桌上,打開電腦,先登錄郵箱,瀏覽信件,口中繼續說道


    “而且你所說的本職工作,到底是什麽?”


    “就比如我,我是一名法官,我的本職工作到底是什麽?我需要把他們做到什麽地步才算符合你說的‘應該’,什麽地步是你說的‘不稱職’。什麽程度算是‘優秀’?”布魯克林熟練地回複著伯克·福斯曼的郵件,繼續道


    “各行各業各種崗位,各有不同。即便是相同的崗位,因個體差異所造成的所謂‘稱職’也不盡相同。一個正常健康的安保人員製止了匪徒跟一名中彈的或者裝有假肢的安保人員製止了歹徒,性質能一樣嗎?”


    “一名在貝爾維尤公立醫院的病房為病人做護理的護士,跟一名深入戰亂與傳染病暴發區域為病人做護理的護士,性質能一樣嗎?”


    “你要不要給每個人都製定一個標準,標準上注明他需要做到什麽程度算不稱職,做到什麽程度算應該,什麽算優秀。”說著,布魯克林劈裏啪啦打下一大段單詞,回複伯克的工作匯報,然後打開下一封郵件,查看的同時,習慣性端起杯子飲了一口。


    然後又吐了回去。布魯克林苦著臉抄起電話端著杯子,將茶水倒進馬桶,又仔細清洗了杯子,給自己衝了杯咖啡,回到書房,新建了頁麵給鮑勃發郵件道【幫我買點兒茶葉,我要正宗的東方茶葉,能喝的那種,而不是什麽爛樹葉子!


    !】發完郵件,布魯克林繼續查看郵箱,隨口對手機道


    “威爾,你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不高興的真正原因,就是你將一個錯誤的觀點嫁接到了我身上。否則憑借a與我的關係,憑借我倆的關係,我不會在意的。”


    “我知道你對我產生了莫名其妙的意見,覺得我變了。”布魯克林劈裏啪啦的打著字,回完郵件,發現鮑勃已經給他回了,裏麵隻有一個大大的ok。


    布魯克林喝了口咖啡,繼續說道


    “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你隻會固執地堅持自己是對的,認為我是在找借口,我也不想向你解釋。威爾,今天下午在e..y我說的那些話是真心的。”


    “可能你覺得我變了,但我自己知道,我沒有變。我還是那個‘紐約的忒彌斯’。”


    “忒彌斯要威脅凡人?”威爾嘲笑道。他聽了這麽久,被布魯克林當麵指責錯誤,被布魯克林氣勢壓迫,他本能地就想要反抗,反駁,反對布魯克林的一切。


    “威爾,放下偏見,靜下心來好好思考我剛剛的話,正視自己的錯誤。”布魯克林對威爾的嘲諷毫不在意,溫和地說道


    “我等你給我回複。”他看了眼腕表,又看了看待處理的郵件,繼續道


    “就淩晨吧。我估計要工作到淩晨。”


    “在我睡覺之前,給我答複。”什麽答複?布魯克林沒說,但威爾應該能領會。


    威爾·麥克沃尹固然重要,a更重要。溫士頓手握a股份,威爾·麥克沃尹相對來說就沒那麽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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