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是很喜歡吃雞脖跟雞頭的。可惜這隻雞頭骨頭太硬,想吮吸出每一滴骨髓似乎已經不太可能了。


    布魯克林暗暗可惜著,隨即問道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他們的想法?”他沒有解釋‘他們’指的是誰,安東尼自然會心領神會。


    約翰·曼寧時期,哈佛議會有17個派別,伯克·福斯曼時期,有不少人遭到了清洗,被伯克·福斯曼鑒定為毒瘤清理出去。


    直到曼哈頓酒店會議,17個派別其實都還沒有消失,這17個派別的領袖甚至大多數都還在。


    布魯克林,安東尼,伯克他們三人之前內鬥,憑借的就是各自的派別。


    他們三個也是17人之一。但曼哈頓酒店會議已經結束了,布魯克林確立了‘議會成員人人平等’‘不存在誰比誰高級’‘所有人都可以給我寫信’的方針,對這17個派別發起清洗,不斷蠶食、轉化著他們的成員。


    對於這種大勢來說,17個派別的領袖就是舊時代的餘孽。布魯克林由餘孽轉身蛻變為新時代的引領者。


    伯克由餘孽蛻變成了新時代的監督者。安東尼還是餘孽。他代表著餘孽。


    因為最開始,這種清洗與蠶食就是在他的幫助下開始的——布魯克林留下安東尼的最開始、最根本目的就是穩定。


    現在安東尼要代表餘孽們向布魯克林投降了。


    “安東尼,我們私下裏有交情。”見安東尼不說話,布魯克林說道


    “盡管我們曾經恨不得對方失足摔死,但我們有交情。”


    “你跟他們不一樣。”安東尼露出個難看的笑容


    “我們就像被拔掉牙齒跟爪子的老虎,已經對你沒有任何威脅。你不必這麽小心謹慎。”都到這種時候了,布魯克林還在想著分裂他跟他們,這讓安東尼更加絕望。


    布魯克林已經勝券在握,可他卻沒有絲毫的放鬆警惕。布魯克林搖搖頭笑道


    “你們頂多是一群流浪的野貓,還不是老虎。”


    “我呢?”安東尼問道


    “我也是野貓?”布魯克林循聲望去,與安東尼對視著。他能清晰地從這雙略帶渾濁的眼睛裏看到自負。


    於是布魯克林搖了搖頭


    “不,你不是。”


    “你跟伯克·福斯曼是真正的猛虎。隻有你們才能把握逼到角落裏。”得到布魯克林的承認,似乎讓安東尼心情好了不少。


    布魯克林說道


    “他們是不可能現在離開的。正是他們造成了哈佛的虛弱。他們就是趴在哈佛身上吸血的螞蟥。”


    “吸了幾十年,把自己喂得飽飽的。現在也該輪到他們為哈佛獻身,回報哈佛的養育之恩了。”


    “所以,安東尼,他們是不可能離開的。讓他們離開,除非時間能回到四十年前。”布魯克林交底坦白道。


    這次的專研小組垃圾站計劃,殘餘的‘他們’並沒有參與。布魯克林對這些‘高級成員’的眼光表示歎服,但也僅此而已。


    煌煌大勢之下,他們的反抗隻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他們放不下‘高級’的驕傲,舍不得手裏的權力,還做著安然無恙的白日美夢。


    布魯克林卻早已為他們量身打造好一口口棺材。他們留下的正好,正適合需要人背鍋時,推出去吸引仇恨。


    ——如果他們能像安東尼這樣,直接站在他麵前告訴他,條件太苛刻,我寧願死也不會答應,布魯克林還會高看他們一眼。


    就像高看安東尼一樣。


    “跟他們混在一起沒有前途。”布魯克林說道


    “安東尼,你應該跟伯克,跟我,我們在一起。”


    “老虎跟一群流浪狗是不可能有共同話題的。”誰知安東尼卻搖了搖頭


    “布魯克林,我真的不想再在這上麵浪費時間了。”


    “我可以不管他們——我不管他們,你能給我一個體麵的退場嗎?”安東尼搖著頭,自顧自說道


    “不,你不能。”


    “你甚至連洛佩斯·米切爾森都不肯放過。”


    “伯克心甘情願給你當刀,我不願意。”


    “我沒有利用任何人。”布魯克林打斷道


    “我真誠的希望你留下來,做一頭老虎應該做的事,而不是整日跟流浪狗廝混,無所事事。”布魯克林吸了一口氣,說道


    “這樣吧,安東尼。坐好波士頓這個大本營,怎麽樣?”


    “我把波士頓交給你。另外,法學院還缺一位新院長。”


    “我需要你給我盯死耶魯,盯死希瑟·格肯那個死胖子。”


    “等我騰出手來,我要把他塞進馬桶裏淹死!”布魯克林攥了攥拳頭,狠狠地說道。


    隨即他抬起頭道


    “淹死希瑟·格肯,你就可以離開了。怎麽樣?”什麽把波士頓交給他,其實都是說得好聽,這樁交易真正的籌碼隻有兩塊兒——一塊是安東尼苦求的離開,另一塊是哈佛法學院的院長。


    這兩塊籌碼本身就自相矛盾。安東尼望著布魯克林的眼神格外複雜。怎麽能不複雜?


    安東尼不是黃牛議員他們那樣的蠢貨,在布魯克林說出口時,他就察覺到兩塊籌碼的自相矛盾了。


    布魯克林口口聲聲要放他離開,卻一直在為繼續留下他做準備。安東尼看著布魯克林,腦海裏想到的卻是伯克·福斯曼。


    那是個無比討厭、無比警惕紅色的人。可就是這樣的人,卻被布魯克林強行按著頭在為如今已經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哈佛來回奔波。


    伯克·福斯曼對哈佛愛得深沉,他或許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有什麽下場,他隻需要看到哈佛蒸蒸日上就好了。


    安東尼跟布魯克林對伯克·福斯曼的這一點都格外佩服。安東尼又想到了那個午後。


    他正在島上度假,陪孫子衝浪,風不大,沙灘上走來走去的姑娘們很是養眼,還有孔雀一樣的小夥子們。


    那天他正欣賞著沙灘上的美景,卻被突如其來的網絡會議打斷了。就是從那天開始,那通視頻會議,喚醒了他內心深處那顆已經枯萎待死的野心。


    也是從那天開始,他深深地陷入了漩渦,無法自拔。如果那天下午他再跟孫子衝一會兒浪,或者不貪圖沙灘上青春洋溢的肉體,早早回去蒸個桑拿,睡上一覺,或者去酒吧赴約,也許就沒有後麵這麽多事了。


    “好。”安東尼苦澀地答應下來。布魯克林滿意地點點頭,上前給安東尼一個擁抱。


    在擁抱那懂你時,他突然發現這個看起來身高體壯的老頭兒身體並不健壯,他撲上來時,安東尼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他拍拍安東尼的後背,安東尼明顯呼吸都停滯了。


    “注意休息。”布魯克林鬆開,退後兩步說道。這是今晚兩人見麵以來,他說的最真誠,最發自內心,表裏如一的一句話。


    安東尼點點頭。布魯克林轉身衝身後路燈下的人影招了招手。哈裏森快步走了過來。


    “有事情可以聯係鮑勃,他可以幫你。”布魯克林叮囑著,並最後說道


    “安東尼,歡迎你的加入。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的。”說完,他擺擺手,領著哈裏森原路返回。


    “你就不怕我……”見布魯克林停下,安東尼停頓一會兒,繼續說道


    “我擋不住希瑟·格肯嗎?”布魯克林敢用未婚妻的父親發誓,安東尼想說的根本不是這個,他想說的應該是‘你就不怕我因對你不滿而跟希瑟·格肯聯合起來對付你嗎’。


    隻是這麽說聽起來不好聽,安東尼選擇修飾了一下,委婉了一點兒。布魯克林指指圖書館樓頂


    “你是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我想除了相信你之外,我拿不出什麽能用來要挾你做事。”


    “安東尼,我相信你可以的。你可是哈佛的上任議長,怎麽會輸給希瑟·格肯那個除了肥肉一無所有的死胖子呢?”這都是廢話。


    布魯克林說了一大堆,核心內容其實就是‘我不怕,你想當叛徒就去當吧。


    ’如果換成伯克·福斯曼或丹·麗斯,米切爾森之類的,布魯克林連想都不會想這個問題。


    他們根本不會背叛哈佛。但安東尼卻不一定。安東尼做大法官時就是搖擺票,兩麵交好,這是他的本事。


    布魯克林是很提防且忌憚安東尼的,他充分考慮過讓安東尼對付希瑟·格肯會不會適得其反,讓這兩個老硬幣聯合在一起。


    不過隨後他放棄了這個思考。安東尼早已給出答桉——他希望得到一個體麵的退場。


    哈佛的叛徒,幫助耶魯,這可不是什麽體麵的退場。而安東尼最後問出這個問題,則更讓布魯克林無後顧之憂了。


    現在布魯克林百分之百確定,安東尼會把希瑟·格肯招待的很好。來波士頓的目的就這樣全部解決了。


    出了哈佛校區,布魯克林跟哈裏森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韋伯斯特給他們訂的酒店遠在數公裏以外,布魯克林與哈裏森麵麵相覷,無奈的掏出手機,準備聯係酒店過來接,一輛造型複古的老爺車卻突然停在了麵前。


    在隆隆隆震天響的發動機噪音中,車窗打開,探出一個腦袋來,衝著布魯克林笑嘻嘻的問道


    “這位先生,請問需要出租車服務嗎?”哈裏森一手摸向後腰,警惕地上前,側擋在布魯克林身前。


    布魯克林拍拍哈裏森的肩膀,笑著打招呼道


    “小約瑟夫!”小約瑟夫開心的笑著,打開車門,一把撲向布魯克林。布魯克林被嚇了一跳,連忙後退半步,接住。


    小約瑟夫整個人都掛在布魯克林身上,哇哇大叫著。


    “我都要想死你們了!你們沒有一個人想起來給我打電話的!!”小約瑟夫把布魯克林的後背拍的啪啪作響,好像一個好不容易才終於見到父母的孩子。


    好半天,小約瑟夫才從布魯克林身上下來。布魯克林拉著他介紹道


    “這是小約瑟夫·肯尼迪,肯尼迪總統的後代。”


    “這是我的新保鏢,傑森·哈裏森。他是專業的,比雷專業多了。”哈裏森點點頭,並不熱情。


    小約瑟夫卻像個人來瘋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哈裏森,熱絡的跟他打起了招呼。


    打過招呼,小約瑟夫指指自己的車子問道


    “布魯克林,要去哪兒,我可以送你們過去。”他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布魯克林不是專程來看他的。


    能碰到,他就很開心了。布魯克林以及整個9號法庭的人是他長這麽大交到的為數不多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布魯克林報了酒店地址,小約瑟夫果然很熟悉,剛聽個名字就不停點頭,等布魯克林說完,立刻說道


    “我知道那裏,這就帶你們過去。正好我正打算過去呢。”


    “你也要去這家酒店?”布魯克林問道。


    “嗯。”小約瑟夫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布魯克林想了想,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麽好驚訝的。


    小約瑟夫是個成年人,約人打撲克這種事很難理解嗎?說話間三人上了車,小約瑟夫發動車子,吭哧吭哧地朝酒店駛去。


    布魯克林打量著車子內飾,這輛複古的老爺車坐起來一點兒都不舒服,內飾除了木頭就是木頭,硬邦邦的,硌得慌。


    布魯克林對車沒有太多研究,不是複古車愛好者,也不是植物學家,對硌得他不舒服的木頭一無所知。


    “布魯克林,什麽時候來的波士頓?”小約瑟夫邊開車邊聊天,問道。


    “今天。”布魯克林扭了扭屁股,解釋道


    “來這邊有點兒急事兒,明天就要回紐約。”來一座城市,沒去拜訪朋友,結果被朋友碰上,這種事其實有點兒小尷尬。


    “是希瑟·格肯嗎?”小約瑟夫問道。布魯克林有些驚訝。


    “你知道希瑟·格肯?”


    “那當然。”小約瑟夫用炫耀的語氣說起了希瑟·格肯的那篇動態,並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布魯克林認真的聽著,不是點點頭。不愧是肯尼迪家族的人,眼光很毒辣。


    雖然觀點還有些稚嫩,但考慮到小約瑟夫可是毫無實踐經驗,全靠理論,能看出希瑟·格肯的目的是拖累哈佛,而不是‘幫哈佛吸納外來人口壯大實力’這種狗屁論調,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布魯克林挪了挪屁股,肯定道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需要注意跟希瑟·格肯以前的行事作風相比較。一個人的行事風格或許會有調整,卻絕對不會驟然發生變化。他喜歡設置連環套……”小約瑟夫在一個路口停下,等待綠燈的功夫,他轉身從後麵拿出一個墊子遞給布魯克林。


    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我坐著也感覺硌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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