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一直到很晚,兩人依舊沒能商議出個所以然來。


    新聞法桉被布魯克林用了,溫士頓不可能要求布魯克林為自己讓路。他雖然是個純粹的政客,卻無法對布魯克林這個性命相托的朋友做出這種事。


    更何況單純從政客角度考慮,這也不是個好選擇。


    相較於布魯克林這個潛力無限的優勢股,教育改革法桉有些不夠看。


    一個堅實的政治盟友,是比最稀有的物質還稀有的寶貴財富,許多政客窮其一生都遇不上一次。


    為了個教育改革法桉,拋棄這樣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貴財富,不是一名合格的政客能做出的選擇。


    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強迫布魯克林放棄用新聞法桉釣魚。


    天色已晚,兩人的談話嚴重超出預期,兩人各自的行程都不得不往後調整,卻還沒能拿出個成熟的解決方案。


    布魯克林攤了攤手,準備告辭。


    「先不急,先通過其他方法收攏一下、」


    布魯克林說道。


    用新聞法桉的目的是給媒體套上韁繩,掌握輿論宣傳陣地,這麽做是最快捷最高效最無可爭議的方法,並不是唯一的方案。


    溫士頓點點頭,臨分別了才想起來問問傑瑞的情況。


    之前他都是隔三差五跟傑瑞見一麵,或是一起吃個晚飯,或是聊聊天,一起住一晚之類的。後來忙起來他連紐約都回不來,自然也就沒辦法隔三差五見麵。


    雖然還保持著聯係,終究是少了了解。


    布魯克林對傑瑞還是比較關注的,不僅僅是因為傑瑞本身,也因為他是溫士頓的孩子。


    當初溫士頓把傑瑞送到布魯克林這兒,是為了收拾前妻,後來前妻被解決,發現傑瑞竟然幹得不錯,也就沒有橫加幹涉。


    那時候他與布魯克林已經是性命相托的朋友,傑瑞在布魯克林眼皮子底下,他很放心。


    布魯克林提了提傑瑞的狀況,評價客觀,並沒有客氣。


    「傑瑞的表現挺好的,依靠你我的關係,未來至少能加入巡回上訴院。」


    布魯克林評價道


    「不過我更希望他能成為一個有真材實料的法官。」


    「他現在還隻是個書記官,以前的學識足夠應付現在的工作,但再往上,恐怕會有些吃力。」


    傑瑞的成績不差,隻是從他當「律師」時的表現就能看出,他其實在行並沒有什麽天賦。


    「傑瑞在這方麵其實沒什麽天賦。要想兌現潛力,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布魯克林指指自己。


    「哪怕是我,實際上付出的也非常多。」


    時至今日,布魯克林在本質工作上的天賦是有目共睹的,他以法官為根本,完全釋放出了這一職位的全部可能。他現在所取得的成就,幾乎就是他現階段職位的上限。


    這都是他「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他喜歡這份職業。」


    溫士頓說道。


    布魯克林保持沉默。


    傑瑞的職業規劃不是傑瑞自己的事,而是溫士頓家族的事情。不是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麽簡單。


    溫士頓也保持著沉默,顯然是在沉思。


    最終,他也沒有下定決心。


    不是他沒下定決心,而是他沒把握說服傑瑞,讓傑瑞按照他的規劃來走。


    他跟傑瑞的關係才好不容易緩和一些,回歸到正常父子關係狀態,溫士頓幾乎百分之百確定,一旦他提出讓傑瑞辭職,按照他的規劃來走的要求,他們的關係將立刻退回到從前。


    更要命的是,傑瑞有過「寧死


    不從」的前科。


    哪怕溫士頓動用關係,采取強硬手段,大概率也無法逼迫傑瑞乖乖就範。


    ——傑瑞可是有過「離家出走」的經驗的。他是真不在乎溫士頓這個州長父親能給自己帶來什麽便利。


    以溫士頓對傑瑞的了解,傑瑞顯然更喜歡靠自己,而不是靠他這個州長父親。


    布魯克林看著溫士頓臉色不斷變化,聽完溫士頓的顧慮後攤了攤手。


    「你這麽說,有點兒嚇到我了。我都要開始考慮不要孩子了。」


    「不要孩子?你會後悔這個決定的。」溫士頓指著布魯克林笑道。


    「你怎麽知道我會後悔?」


    溫士頓搖搖頭,沒有說話。


    布魯克林想了想,突然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聯邦政壇裏,夫妻檔很常見,夫妻檔不要孩子的跟要孩子的一樣常見。


    這就很有意思了。


    像溫士頓、馬克·米來這類為後代考慮的政客的思路他很容易理解——布魯克林本身的思路也跟他們相似。


    可另一些不要孩子的政客是怎麽考慮的?


    布魯克林有點兒難以理解。


    他把這個問題跟溫士頓說了,換來溫士頓一頓無情的嘲笑。


    「哪兒有什麽深刻含義,隻有有些人不想要孩子而已。」


    「當然,有些人是身體限製,想要也要不來。」


    社會發展到現在,繼承人早已經不是一名政客必須考慮的事情了。


    所以馬克·米來才是個典型的老派政客。


    ………………


    回到家,安妮還沒有回來。


    布魯克林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洗了手鑽進廚房開始做晚餐。


    等兩葷兩素外帶一湯全部做好,安妮還沒回來。


    布魯克林有點兒擔心了。撥下安妮的號碼,沒有人接。


    「哈裏森!」


    布魯克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抓起外套,大喊著哈裏森的名字走出房間。


    「去nypd總部。」


    剛上車,布魯克林又改口。


    「不,先去安妮-布魯克林律所。」


    哈裏森沒有多嘴,乖乖開著車,載著布魯克林朝律所駛去。


    路上,布魯克林接連給安妮打了三個電話,全部被轉入語音留言箱。


    正當布魯克林準備給大衛打去時,安妮突然回電話了。


    布魯克林連忙接起電話。


    「你在哪兒?」


    「回家的路上。」安妮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異常「現在在家門口,我沒帶鑰匙,進不去。你在哪兒?」


    「買紅酒。」布魯克林撒了個謊「我馬上回去。」


    說完,根本不用布魯克林吩咐,哈裏森就已經調轉車頭,原路駛回。


    他甚至還在一家超市停下,去買了瓶價格適中的紅酒。


    回到家,看見安妮正坐在車裏翻看文件,布魯克林鬆了口氣。


    他走近車門,敲了敲車窗。


    安妮似乎太過於專注工作,被下了一跳,等看清是布魯克林後,將手裏的文件塞進包裏,打開車門提著包下來。


    「家裏不是有的嗎?」


    安妮瞥一眼布魯克林手裏提著的紅酒,發現不是什麽特殊品牌,疑惑地問道。


    「突然想試試這個——嗯,馬頭牌?對,馬頭牌,突然想試試馬頭牌的酒,嚐嚐口感怎麽樣。之前聽法院裏有人說它喝起來不錯。」


    布魯克林提起酒瓶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演技有些拙劣。


    安妮沒有拆穿,挽著布魯克林的胳膊走進房間。


    「今天怎麽樣?」


    布魯克林問道。


    「還好,來找我們的人太多了,我們根本忙不過來。」


    安妮將包放在沙發上,脫掉外套後鑽進廚房,洗過手,還沒擦幹就迫不及待地捏了一條糖醋裏脊放進嘴裏。


    「嗯~~」


    安妮咀嚼了兩口,將沾染醬汁的手指放進口中,吮吸幹淨上麵的醬汁,發出滿足的聲音。


    「太美味了!我等不及要多吃一點了!」


    布魯克林才剛找到開瓶器,正在對付「他喜歡的馬頭牌」紅酒的木塞。聞言衝廚房裏的安妮喊道「那就多吃點。」


    「米飯在電飯煲裏,你可以選個大碗來盛,免得一直來回跑。」


    安妮端著菜出來,又鑽進廚房,真的在尋找大碗去了。


    布魯克林終於打開紅酒的塞子,嗅了嗅,覺得品質很一般。他暗暗吐槽哈裏森手氣差,給自己跟安妮分別隻倒了兩口的量。


    放下酒瓶,回頭間無意中瞥了一眼沙發上的文件包。


    文件包沒有封口,半截文件滑露出來。


    布魯克林腳下停住,想起了安妮古怪的舉動。


    「布魯克林。」廚房裏安妮的喊聲傳來「端一下這個湯,它太滿了。」


    布魯克林收回目光,答應著走進廚房。


    端起湯,剛一轉身,差點兒跟安妮撞上。


    安妮下意識地捂著肚子後退了兩步,臉都嚇白了。


    布魯克林連忙放下湯,輕輕撫摸著安妮的後背。


    「怎麽了?」


    「是哪裏不舒服嗎?」


    安妮搖搖頭「沒事,我沒事。」


    餐桌上,布魯克林與安妮正在享用晚餐。


    紅酒盛放在酒杯裏,卻沒有人動一口。明明氣氛一直不錯,卻沒有人開口打破沉默。


    實際上餐桌上的氣氛已經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我問過溫士頓了。」


    布魯克林給自己盛了第二晚米飯,盯著安妮手裏的餐叉說道。


    「他告訴我,律所的事情跟我無關。」


    安妮手上不停,將糖醋裏脊跟炒青菜裹在一起,連同一勺米飯一起送進嘴裏,咀嚼咽下後,又喝了口湯,道


    「我們能讓這件事過去嗎?」


    布魯克林點點頭。


    餐桌上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咀嚼聲跟餐叉碰撞的聲音。


    布魯克林開始吃第三碗米飯了。


    他站在椅子旁,回頭瞥了一眼沙發,坐下後直接放下快子,鄭重地道


    「安妮,我們需要談談。」


    安妮叉著肉條的叉子停在空中,後又回到碗裏,慢慢擺弄著,將肉條裹在青菜裏。


    「談什麽?」


    「我們之間的關係。」布魯克林說道「安妮,你接受了我的求婚,我們甚至已經快要籌備婚禮了。」


    「你後悔了嗎?」


    安妮低著頭,搖搖頭。


    「既然是這樣,我們就必須把我們之間的問題解決掉。」


    「從昨天開始,我們產生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我們以前的辦法不管用了。」


    布魯克林說著,安妮始終保持沉默,用叉子把青菜包裹的肉條叉得千瘡百孔。


    「還有你今晚一直沒接我的電話。」布魯克林道「這讓我很擔心。我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情。」


    「我回來時,你在車上看的是什麽?我很確定那跟律所無關。」


    當布魯克林敲響


    車窗時,安妮在看到布魯克林後有一個下意識的藏的動作。她是先把文件塞進包裏,後下車的。


    這些布魯克林都注意到了。


    他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太對,有點兒像是在審問犯人。


    不過想到這有助於解決兩人之間的問題,他也就沒有過多在意。


    「那份文件裏寫了什麽?」


    安妮抬起頭,看了布魯克林一眼,沉默著又低下頭。


    布魯克林也不急,靜靜地等待安妮的回答。


    如果安妮回答他,或者給他看,或者給出充足他不能看的理由,那就說明問題解決了。


    如果安妮故意避開,布魯克林會很失望。


    他跟安妮的結合雖然有政治意義在其中,但他本身其實對安妮是很喜歡,很滿意的。


    布魯克林裁決過不少夫妻桉件,直到能找到安妮這樣的妻子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時間在滴答滴答中緩緩流過。


    安妮始終保持沉默,似乎是打算用沉默對抗布魯克林。


    就在布魯克林一顆心不斷下沉,甚至開始失望,開始產生一種混合著委屈與憤怒等多種情緒的情緒時,安妮放下餐叉,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包,從裏麵掏出一份有些皺皺巴巴的文件來,遞給布魯克林。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三幅圖畫,模模湖湖的好像隨意塗鴉。


    布魯克林是結合上麵的單詞才確認這三幅圖畫是子宮超聲影像。


    他茫然地抬頭看向安妮。


    安妮表情複雜,指了指圖畫。


    「我懷孕了。」


    安妮說道。


    布魯克林的耳朵率先接收到兩個單詞的發音,然後傳遞給大腦,進行分析。


    布魯克林的大腦罷工了。


    他呆呆地仰起頭,望著安妮。


    他的大腦暫時無法處理任何事,他暫時無法理解什麽叫「我懷孕了」。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布魯克林回過神來,他的大腦重新開始工作。他激動地顫抖著嘴唇。


    他想要擁抱安妮,環上去的雙臂又在即將接觸安妮身體時停下了。


    他遲疑地看向安妮的腹部。害怕自己少一用力,就會讓這個新生命溜走。


    「我準備打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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