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象有驢象的活法,少數黨有少數黨的活法。


    驢象可以矜持地坐在國會大廈,等著哈佛上門,主動分給他們利潤,少數黨卻沒有這個本事。


    所以他們來到了波士頓。


    除了少數黨,還有司法界代表,比如斯坦福大學的代表,賓夕法尼亞大學代表,紐約大學代表,以及耶魯大學代表等。


    與黨派人士相似的,司法界代表也多以學校為單位,派遣代表。少數非學院派出身的司法界人士要麽幹脆沒聽到風聲,要麽聽到風聲但沒有門路,隻有寥寥三五位能得進哈佛大門,站在學院派之中瑟瑟發抖。


    來的人不少,幾乎司法界大大小小的團體都有代表參與。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場事先沒有通知的聚會集齊了聯邦司法界各方勢力。


    連耶魯都不要臉地湊上來了,能不齊全嘛!


    在大多數人的設想中,布魯克林會將司法界人士與少數黨代表分開會見,甚至可能會一個一個單獨會見。但出乎意料的是,布魯克林竟然要一起見所有人。


    三百多人的見麵會,幾乎等同於一次大型會議,首先會址就是個問題。


    哈佛有能承載三百多人的會場,比如之前的小禮堂,比如上次上公開課的教室。


    可這不是真的哈佛議會會議!


    小禮堂有人占著,讓不開。


    公開課教室……總不能讓一大群人坐在椅子上聽布魯克林在講台上「講課」吧?


    公開課教室可以容納三百人,卻不適合開會。


    這樣篩選下來,可用的會場就少得可憐了。


    布魯克林本來並沒有會場問題當回事,隨口讓安東尼準備布置會址,就去研究會上該怎麽說了。


    安東尼也沒當回事,隨口吩咐下去,就回來幫布魯克林準備資料去了。


    五分鍾後,安東尼這位剛剛履任院長的老家夥收到下麵的回應,臉開始拉長。


    堂堂哈佛,竟然找不到開會的地方?


    安東尼打開電腦,翻看了一會兒,陷入沉思。


    哈佛還真沒有開會的地方!


    十分鍾後。


    布魯克林聽著安東尼的匯報,望著窗外的空地微微失神。


    他喃喃道「我早說過,應該在這兒再建一棟樓的。」


    這是上次跟安東尼見麵時,布魯克林半開玩笑式地提出的建議。他覺得哈佛議會不能總占用哈佛本身的地方辦公,應該修建自己的辦公樓。


    如果像哈佛議會有自己的辦公樓,他們就能在自己的辦公樓裏開會了,根本用不著滿校園找會議室。


    好在哈佛法學院足夠大,「戶型」足夠奇葩,有人找到一間足夠容納三百多人又非階梯分布的教室。


    安東尼親自去現場確認後喊人開始布置會場,布魯克林則留在辦公室裏,利用短暫的時間翻看著資料。


    其實他應當利用這二十多分鍾的時間休息一下的。從紐約上飛機到現在,布魯克林不是在趕路就是在看文件,要麽就是發郵件,根本停下來過。


    不過布魯克林還是打算先把事情辦好再說。


    他翻看著安東尼整理好的人員名單,上麵簡單地記錄著一會兒會出席會議的每一個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組織或個人介紹,部分成員名字還被安東尼進行了特殊標注。


    很快,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令布魯克林整個人都微微興奮起來。


    羅伯特·戈登!


    耶魯大學法學院!


    這個名字被安東尼特別加粗,並在名字下麵用簽字筆打上波浪線,然後又用紅筆圈了起來。


    三重標注!


    很難不讓人注意到它!


    但即便安東尼不進行特殊標注,一眼掃過去,布魯克林還是會立刻注意到這個名字。


    他跟這個名字的主人幾乎從未見過麵,他甚至很少提起這個名字,但他卻忘不了這個名字。


    布魯克林摸了***口,那裏仿佛還在隱隱作痛。


    那是他跟著大衛與雷從福利院逃出來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氣息,那麽近。仿佛隻要伸手就能觸碰到一樣。


    就是這個名字的主人,羅伯特·戈登,趁著【愛國者】製造混亂的空隙,渾水摸魚,在【愛國者】平台「下單」,要他的命。


    20顆子彈!


    如果不是雷固執地要求他必須穿戴防彈衣,他已經死在了那個夜晚。


    如果不是灣區殺手腦子抽風,莫名其妙地幫他叫了救護車,他已經去跟本他們做鄰居去了!


    布魯克林盯著這個名字陷入回憶之中,他細細地回味著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品味著每一顆子彈打在身上的感覺,品味著手術後因被摘除一片肺葉而造成的諸多不便。


    他仿佛還能感受得到胸口處的痛處。


    吱呀——


    辦公室的門開了,安東尼站在門口。


    「會場準備好了,議長閣下。」


    安東尼一板一眼的說道。


    布魯克林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咂摸著嘴,最後回味了一下,將手裏的名單合上,起身。


    「走吧。」


    他的步伐輕快,好像帶著風一樣。


    安東尼默默注視著布魯克林的背影片刻,邁開步子跟上。


    出了辦公樓,穿過一片綠化,走進一棟陳舊的教學樓,穿過灑滿陽光的走廊,布魯克林站在會場門口,推門而入。


    會場很寬敞,但因為沒有窗戶的緣故,又顯得有些逼仄。


    前方是一張講桌,講桌對麵是一張張單獨的課桌,課桌上已經擺放好一個個銘牌,方便與會人員對號入座。銘牌旁還放著兩瓶水,一個筆記本跟一支簽字筆。


    天花板上的燈全部被打開,慘白的燈光照射下,隱約能看見空氣中的灰塵顆粒緩慢飄動。


    會場裏已經坐了不少人,但也有一些位置空著。


    提前到場的人有的正小聲交談著,有的好像是剛到,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從文件包裏往外掏東西,有的應該是已經到了許久,桌上擺滿電腦跟文件,人則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還有的站在角落裏小聲講著電話。


    會場並不喧鬧,但這些人製造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在偌大的會場中來回飄蕩,依舊鬧哄哄的。


    布魯克林的出現令交談的人紛紛閉上了嘴巴,接著是講電話的。


    會場裏仿佛被按下停止鍵一樣,針落可聞。


    布魯克林目光快速在會場內掃過,找到第一排的一個銘牌,上麵寫著「羅伯特·戈登」。


    銘牌後麵坐著一個典型的聯邦男人,正端正地坐在那裏,閉目養神,他的前方放著一本筆記本,一摞一掌多厚的文件。


    會場內驟然安靜下來,令羅伯特·戈登有所察覺,他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恰好與布魯克林的視線對上。


    布魯克林微微點頭,麵帶微笑。


    兩人視線交錯的功夫,又有人走了進來,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布魯克林坐在講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檢查資料。


    這間教室的位置有些偏僻,網絡不太好,也或許是哈佛的網絡都不太好,布魯克林擺弄了好一會兒,還是在一位學生的幫助下才成功連接上網絡。


    「謝謝。」


    布魯克林道了聲謝。


    他擺弄電腦的功夫,還在陸陸續續地不斷有人進入會場,等他大略地檢查完資料,會場裏已經坐滿了人。


    布魯克林掃了一圈兒,沒發現空位置,轉頭衝門口的哈裏森微微點頭,收到信號的哈裏森將教室的門關上。


    「咳……」


    布魯克林輕咳一聲,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開口道


    「我知道,有許多人對這場會議感到疑惑。比起這麽多人坐在一起,你們更希望見到的談話方式應該是在辦公室,或者在酒店的房間裏這類私密空間,一對一地交談。」


    「但是很遺憾,我們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浪費。在場有三百多人,就算我們能用十分鍾談妥,三百多人談下來也要五十多個小時,落在後麵的人會急死,我也得累死。」


    「我不想將相同的話反複重複三百遍。」布魯克林聳聳肩「所以,我們坐在了這裏。」


    他選擇用詼諧的方式解釋了為什麽不一對一交流,算是給大家一個交代。


    在場的每一個人,以及他們背後代表的組織、個人固然實力不強,其在哈佛麵前頂多隻能算是一隻強壯一點兒的螞蟻,但三百多隻螞蟻聚集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布魯克林有義務,更有必要向這些人解釋一下為什麽不是單獨交流。


    挺短了三五秒,布魯克林再次開口。


    「我想大家的事件都很寶貴,既然如此,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那些寒暄跟客套的話可以等稍後的晚餐時間再說。」


    布魯克林打開一個文件,低著頭道「大家聚集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我們已經了解。一個月前,專研小組成立時,就有不少人申請加入,那時我們給出的答複是「專研小組屬於哈佛內部人士自發組建的討論組,不方便邀請非哈佛人士參與進來。」」


    「現在專研小組已經將新聞法桉提案修訂完畢。」布魯克林舉了舉旁邊厚厚的法桉提案「幾天前我們用了相同的答複回複大家的申請,但各位對這個答複並不滿意。按照你們的要求,這份提案是一份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提案,注定要在聯邦司法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各位想參與進來。」


    布魯克林抬起頭,先是掃視一圈兒,然後盯著羅伯特·戈登說道「各位想在這一重要的時刻留下自己的名字。」


    「我最近聽到了不少不太友好的傳聞,有人認為哈佛的行為太霸道,將人排除在外,是吃獨食的行為。」


    「在此,我想先回答一下這個說法。」


    布魯克林敲了敲法桉「新聞法桉提案最早是我提出的。」


    「法桉修訂是哈佛最先開始的。」


    「哈佛從未邀請過任何人加入其中。」


    「這份提案本來就是哈佛的。霸道,吃獨食,不懂得分享,阻撓聯邦司法進步……從何說起?」


    「抱歉,哈佛不接受這些標簽!」


    布魯克林的聲音並不大,剛好清晰地傳遍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這番話才說出口,教室裏立刻陷入混亂。


    布魯克林的話說的很明確了,法桉是哈佛的,哈佛從未向外界求助,更未邀請過任何人、組織參與進來。


    法桉屬於哈佛!


    這番話直接堵死了在場所有人。


    上來就這麽說,那會還有什麽好開的?


    既然要拒絕,又費勁巴拉地把人聚在一起幹什麽?


    耍猴兒嗎?


    有人不幹了。


    「布魯克林先生,你的意思是哈佛不會同意任何人或組織以任何形式參與進來嗎?」


    站起來說話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黑人男子。


    布魯克林盯著這位「勇士」,腦海裏翻過有關他的介紹。


    這個人不是某個黨派的代表,他自己代表了兩個黨派一位上訴庭法官。


    他的職業跟邁克爾相同——掮客。


    聯邦的政治掮客非常多,許多小的政治團體是沒有專門的「外交人員」的,這類事物會被委托給可靠的掮客進行運作。


    哈佛派在聯邦司法體係內屬於「大派」,哈佛在整個聯邦政壇也屬於影響力非常可觀的一大團體,即便如此,哈佛的專職「外交官」也是在布魯克林履任議長後才委任的。


    洛佩斯·米切爾森專職負責哈佛「外交」與聯絡。


    在聯邦政壇,很少有這種專人專設專崗搞外交的情況出現。因此,聯邦的政治掮客非常多,非常活躍。


    眼前這位黑人老兄雖然不是什麽「前總統」「前國務卿」級別的大掮客,卻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


    盡管黑人老兄沒有任何職務,卻是可以自由出入白宮的「高人」。


    布魯克林端詳了一下這位掮客老兄,笑著搖搖頭道「我話還沒說完,不要這麽著急。」


    會場內慢慢安靜下來。大家想聽聽布魯克林怎麽說。


    「這份提案本身屬於哈佛,哈佛並沒有義務分給任何人。」布魯克林將前麵的話總結一遍,問道「這一點是事實,大家認可嗎?」


    沒人說話。


    這不是默認。


    當初布魯克林差點兒被人端了紐約老巢時,是利用提案吸引了不少火力的。


    哈佛的確沒邀請也沒求助,可你支起牌匾,穿著風騷,站在街上搔首弄姿,難道不就是想出來賣的嗎?


    這話還得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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