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千辛萬苦,嶽父大人終於跟自己徹徹底底一條心了!布魯克林本應感動。


    但此時他顧不上感動,完全沉浸在馬克·米來帶來的消息之中。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此時的馬克·米來與剛開始相見時的巨大變化。


    馬克·米來告訴他軍方需要一個在司法係統有影響力的人,來為未來的計劃做準備。


    布魯克林立馬想到了訴訟桉。軍方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法官,能在需要時偏袒軍方,確保桉件走向順著軍方希望的方向進行。


    第二個反應就是立法。立法權不在法官手上,但這並不代表法官對立法之事毫無影響力。


    最好的例子就是新聞法桉。軍方想要立法?不管是哪一種,或者兩種都有,布魯克林萬般確定,卷入到其中任一一個裏麵,自己都將粉身碎骨,徹底玩兒完。


    軍方這根本不是需要一個司法係統的人,軍方隻是需要一雙手套,幹完活兒就該丟掉的那種。


    而可怕的是,現在布魯克林這雙手套已經被戴到一半了。——紐約事件中他跟軍方的聯係太緊密了,軍方隻需要對外放出風去說布魯克林是他們自己人,全世界都會立刻相信。


    這天的晚飯吃的並不愉快。盡管晚餐很豐盛,都是布魯克林的拿手好菜,布魯克林卻感覺味同嚼蠟。


    飯後,布魯克林跟馬克·米來在院子裏散步。那輛破壞草坪的車子已經被司機開走,隻留下草坪上兩條深深地壓痕。


    布魯克林用腳尖踢了踢倒伏的青草,見它們沒有恢複原樣的意思,索性蹲下身用手將它們一一扶正。


    “第一批成員選好了嗎?”布魯克林蹲在那裏擺弄草坪,隨口問道。他問的是馬克·米來篩選人員的情況。


    上次兩人達成過口頭協議,馬克·米來從軍隊中挑選一部分人才送過來,哈佛會開放名額,讓這些人進入哈佛深造。


    這些人從哈佛畢業後將從事司法相關的工作,或是成為律師,或是成為書記官,然後慢慢謀求法官職位。


    其實進入哈佛深造隻是一個‘鍍膜’的過程,為他們貼上一層‘自己人’的偽裝。


    聯邦司法係統是很排外的,不是自己人,即便進入司法領域也很難發展起來,這也是為什麽司法係統諸多派係中‘野路子’始終弱小如一的原因。


    哈佛法學院目前有三種學程,有為其他學校法學生提供的深造機會,有為本校學生準備的深造機會,也有為在法學領域有一定造詣的學者提供進一步深入研究的機會,唯獨沒有為初學者或者成人提供的深造機會。


    【注1】這批人是馬克·米來專門提出來的,這個計劃是布魯克林跟馬克·米來合作關係的見證。


    布魯克林不可能隨便湖弄一下就過去。更不可能告訴馬克·米來‘我們哈佛沒有本科,讓他們來旁聽吧,旁聽完給發個旁聽證怎麽樣’。


    這是把人當白癡耍。經常把別人當白癡的人遲早有一天也會被別人當做白癡對待。


    布魯克林不想當白癡。這個問題最開始他是沒有注意到的,還是鮑勃提醒他,他才想起來的。


    上次去波士頓,他跟安東尼商議過這個問題——安東尼名義上是哈佛法學院的院長,教學方麵的問題理應找安東尼商議。


    商議的結果是哈佛用‘特殊人才’名額引進。說起來,這些從戰場上退下來或是從軍中曆練過的家夥也的確是‘特殊人才’。


    有了他們,哈佛的安全指數提高了好幾倍,至少哈佛不用擔心有校園槍擊事件發生。


    不過安東尼也提醒了布魯克林,既然是‘特殊人才’引進,就應該按照規則行事,不能太出格,太過分。


    四五十歲的人丟過來說是‘特殊人才’引進的學生,這有點兒侮辱人的智商。


    這件事上兩天就已經有人在辦了,馬克·米來這邊把名單交給鮑勃,鮑勃負責審核聯絡,再由安東尼最終拍板。


    聽說已經準備下發麵試通知了。


    “7個。”馬克·米來嗯了一聲,隨口道。見布魯克林還在擺弄草坪,他自顧自取出煙盒,磕出一顆來叼著,也不點燃。


    “馬克。”布魯克林終於確認弄不好了,這些被車子碾壓過的草坪已經連根都被壓斷了,任憑他怎麽扶持,根本無法立住,於是他隻好放棄,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道


    “我們該坦誠一點兒。”


    “我們沒時間浪費在你猜我猜的遊戲上。”


    “我會幫你把你的人送進哈佛,給他們披上哈佛的外衣,掩蓋住他們本來的麵貌,甚至我可以開放一部分哈佛議會的資源予以扶持,但相應的,我需要你在軍方占據更重要的地位。”


    “我需要知道他們想讓我幹什麽。我不可能坐以待斃。”馬克·米來沒有說話,掏出火機,卡噠一聲,點燃香煙,默默地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縷煙氣。


    他微微眯著眼,半仰著頭,望著白青色的煙氣升騰,先是凝成一股細長的煙柱,直衝天頂,然後煙柱很快擴散開來,變胖,變粗,也變得稀薄,隨後消散在黑漆漆的夜空中。


    布魯克林想了想,再次開口


    “如果你足夠膽大,我們可以把軍方擠出去,軍方在紐約占據的那部分全部給你。”


    “我們可以順手幫忙。”


    “咳咳……”馬克·米來猝不及防之下被嗆了滿嘴,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半天,他才揩掉眼角生理性的淚水,抬起頭看向布魯克林的眼神裏充滿了震驚


    “你想死不要拉上我。”


    “有幾位將軍也並不介意有一個小兒子。”他指了指房子方向,透過窗戶,能清晰地看到坐在沙發上正在整理卷宗的安妮。


    布魯克林撇撇嘴,笑道


    “你不敢,不是我開不起價。”


    “那本來就不是屬於你的東西。”馬克·米來也收回了目光,提醒道。雖然布魯克林是笑著的,但馬克·米來能感覺得到,在提到‘有幾位將軍也並不介意有一個小兒子’時,他是真的生氣了。


    隻是礙於涵養,沒表現出來而已。


    “馬克,你到底對安妮的丈夫有什麽樣的期待?”布魯克林突然問道。馬克·米來彈掉煙灰,吸了一口煙,兩條煙龍從鼻孔裏吐出,悠悠的道


    “至少不是每天都想著跟我討價還價,用別人的東西當籌碼,或者隔三差五就要挾我的人。”每天討價還價的是鮑勃,代表布魯克林在跟馬克·米來這邊談判。


    用別人的東西當籌碼的就是他本人,他剛剛這麽做完。隔三差五要挾他的也是布魯克林本人。


    “難怪安妮對你沒有一點兒感情。”布魯克林沉默了一會兒,搖著頭感歎道。


    馬克·米來純粹地將安妮當做了棋子。到現在也是。馬克·米來沉默著,大口地吸著煙,沒有說話。


    “我們可以幫你。”布魯克林又道


    “現在你是軍方的代表,紐約的事情由你全權負責,我們可以幫你,能做到什麽程度看你自己。”


    “市政廳,州政府,警方,法院,都可以幫你掩蓋。”


    “別急著拒絕。”布魯克林見馬克·米來要開口,打斷道


    “我是很有誠意的。有我們幫你掩蓋,你辦事會容易很多,不是嗎?”馬克·米來作為軍方代表全權負責處理、消化紐約事件中的戰果,作為根正苗紅的軍方人物,貪墨一手這種事馬克·米來幾乎是無師自通,根本不需要別人提醒,他自己就能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這種事幾乎是軍方人物的本能了。600萬美元買9隻山羊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各色嶄新的武器裝備、戰機、軍艦零件、各類設備報損……每年消耗的軍費都是個誇張的數字,聯邦軍隊固定時間批量銷毀‘過期’物品更是公開的秘密。


    聯邦每年軍費開支那麽大,不單單是軍備問題,其中有多少水分,恐怕連軍方自己都不知道。


    畢竟600萬美元9隻的山羊,恐怕世界首富都沒吃過。馬克·米來在紐約借助軍方及布魯克林的雙重關係,這段日子也沒少撈,不過紐約並不是軍方的地盤,他撈歸撈,卻是要費一番手段的。


    哪像在軍方自己的地盤上那樣簡單,隨便一張單子上簽個字,600萬就換成9隻山羊了。


    有市政府、州政府甚至法院的配合就不一樣了。有了紐約當地勢力的配合,紐約就變成了‘自己的地盤’,他不需要那麽繁瑣複雜的手續,完全可以像在中東那樣,簽一張單子就行。


    或許會少許複雜些,但總比他現在這樣便捷的多。在這個徹底重新洗牌的時機,時間就是金錢,每耽誤一點兒時間,都是綠油油的鈔票在流失。


    有布魯克林的許諾,他撈取利益的效率至少提升一倍。但這額外的一倍利益卻是他的‘賣命錢’!


    收了布魯克林的好處,他就真正的徹底跟布魯克林綁死在一起。未來一旦布魯克林跟軍方產生衝突,他就隻能站在布魯克林這邊,與布魯克林共同進退。


    馬克·米來在心裏默默算了一筆賬,覺得這麽做兵不劃算。他搖搖頭道


    “你太吝嗇了。”


    “當初讓雷·倫納德他們參加秘密行動時,在行動開始之前,我甚至為他們之中的一員申請了總統赦免令。”憲法授予總統特赦權及為罪犯減刑的權力,總統可在任何時候下達特赦令,赦免罪犯或為罪犯減刑。


    不過總統隻能赦免觸犯聯邦法律的罪犯,不能幹涉州一級刑事或民事桉件,也無權幹涉國會彈劾官員的權力。


    聽起來很雞肋,但其實總統特赦令十分難以申請,在關鍵時刻甚至可以救命。


    “抱歉,我不認識總統。”布魯克林光棍兒的攤了攤手


    “事實上我想跟總統先生見一麵,還得靠別人幫忙約見呢。”馬克·米來認為布魯克林的開價太低,但布魯克林不這麽認為。


    他覺得這個價格恰到好處。不僅能把馬克·米來綁在自己這條船上,還能讓馬克·米來的資產在他的監視之下,徹底杜絕馬克·米來腳踏兩條船的可能。


    談判陷入僵局。兩人保持著沉默,一個在抽煙,一個在抬頭仰望星空,畫麵看起來很美,但兩個當事人都有各自的憂慮。


    剛剛達成了默契就這樣產生了裂痕,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重新選擇謹慎觀望。


    馬克·米來並不能確定布魯克林能不能成功,事實上他對布魯克林對上軍方的結果持悲觀態度。


    看看現在的局勢吧。軍方已經開始悄無聲息地企圖染指大選了,國會那些人還在忙著內鬥。


    馬克·米來覺得未來的聯邦應該是軍方的天下,軍方有資本,有權力,在這個議員們打出狗腦子的時刻,以往對軍方的防備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漏洞,軍方及時抓住了這個機會,已經悄無聲息地發展起來了。


    最重要的是,軍方沒有聲張,沒有得意忘形,而是繼續悄悄發展,絲毫沒有暴露,引起警惕。


    這時候讓馬克·米來拋棄軍方,轉投布魯克林,不給足價碼,他是不會同意的。


    在馬克·米來看來,自己的價值對布魯克林來說是不可替代的。布魯克林同樣憂慮。


    他從馬克·米來的言語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到現在為止,他隻感受得到軍方的強大,但到底有多強,他根本無法窺及全貌。


    軍方就像浮在海麵上的冰山,向他展露出來的隻是冰山的一角,似乎還有更大一部分正悄悄隱藏在水下。


    這給他帶來非常強烈的不安。他迫切需要一個人能幫助他了解軍方,至少看到軍方的全貌。


    馬克·米來是唯一的人選。但他不能盲目,更不能心急。他還能開出更高的價碼沒錯,卻並不意味著一上來就開出最高的價碼,暴露自己的底線。


    布魯克林領教過馬克·米來的貪婪,一開始就把馬克·米來喂飽,後麵拿不出更多的利益,就隻能把他自己喂給他。


    這是布魯克林絕對不願意看到的情況。他跟馬克·米來的關係因嬰兒的到來有所轉變,又因剛剛的交談更進一步,但還沒到生死相托,絕對信任的地步。


    他們倆的關係就像互相暗戀的情侶,需要小心試探,一步一步,踏實地確立關係。


    而不是毛頭小子一樣急躁,直接從牽手過渡到養育子女。那樣對兩人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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