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隻在餐廳裏吃了一塊肉,早就餓壞了。諸多疑問顧不上問,直接加入搶食大軍,吃的滿嘴流油。


    這家餐廳的老板烤肉技術其實並沒有多好,上的這盤烤肉滋味也並沒有多麽多麽驚為天人。


    老板技術中庸,火候掌握一般,勝就勝在牛肉的質量好。但如果相同的牛肉放在之前那家餐廳廚師手裏,絕對比這個更美味。


    但布魯克林已經有些理解弗蘭克為什麽喜歡在這家店裏吃了。因為這家店老板做出來的更貼近家庭的味道。


    有的地方略微火輕,有的地方微微發焦,就像他們在家裏自己動手烤出來的一樣。


    同時布魯克林也理解了這家店為什麽開的這麽偏僻,為什麽這麽晚了還有這麽好的牛肉。


    估計就隻有弗蘭克一個客人會光顧……店主很有顏色,端上第二盤烤肉,弗蘭克告訴他差不多夠了後,就自顧自鑽進後廚,不知去忙什麽了,把空間完全交給布魯克林他們。


    布魯克林起身趴在後廚門口讓店主再做一些送去巷子口的哈裏森手裏,老板欣然答應。


    不一會兒就提著一個包裝盒出了店鋪。店裏隻剩下布魯克林四人。布魯克林擦了擦嘴巴,開啟了話題。


    以前他認為nypd的‘大掃除’是個很好的計劃,不僅能推動己方對紐約的掌控力度,還能為紐約市民營造更好的社會環境。


    在任何一個地方,犯罪率降低都是好消息。這要是推進成功了,他們還不得狠狠撈一波名聲?


    不說萬家生佛,至少也能把紐約市民變成他們的腦殘粉,牢牢掌控在手中,讓紐約徹底變成鐵板。


    結果今天他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他不僅錯了,還錯的離譜!說黑幫是不受政府重視,甚至幹脆無政府狀態的社區的保護著與秩序維護者還是輕的,實際上有不少人根本就是拿起武器就是幫派分子,放下武器就是聯邦公民!


    布魯克林很清楚,要想鞏固紐約,就不能單方麵將這部分窮人開除聯邦籍。


    布魯克林將在車上跟哈裏森的對話以及自己的思考說了一遍。安妮乖乖在一旁小口吃著肋排,布魯克林說完,她剛好吃完,擦擦嘴巴,伸手去夠布魯克林麵前的啤酒瓶,被布魯克林挪走,順便遞來警告的眼神。


    布魯克林對安妮懷孕期間的飲食監管很嚴格,完全按照東方標準,而安妮是純正的聯邦人,奉行的是我行我素,出問題找醫生,救不了就一切都是命,布魯克林在波士頓那幾天雖然晚上通話時安妮匯報的餐飲都符合布魯克林的要求,但鬼知道她匯報的跟真實吃到嘴裏的差了多少。


    安妮收回手,拿起旁邊的清水喝了一口。弗蘭克放下手裏啃到一半的骨頭,摘掉手套想了想,點頭道


    “你說的有道理。但我們警力不足,根本無法全麵鋪開,更別說像富人社區那樣安排過量的警員巡邏了。那根本不可能。”


    “nypd算過一筆賬,哪怕平均每個街區分配三組六名巡警,兩輛警車,至少還需要六千多萬的經費。”弗蘭克聳聳肩


    “很顯然,我們沒有這筆經費。”


    “而削減富人社區的警力則會引發富人的不滿,他們可是納稅大戶,警局每年舉辦慈善捐款,他們都是主力。一旦他們表達抗議,甚至降低捐款,nypd甚至連現在的規模都維持不了。”


    “而且nypd的薪資結構也已經很落後了,大多數警員對他們現在獲得的薪酬與付出的精力、承擔的風險並不滿意,必須提高薪資待遇。我最近都在為這件事發愁。”弗蘭克很敏銳,布魯克林說完他就立刻意識到,問題的核心在於信任。


    隻要nypd能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將警力分配到各個社區,從黑幫手中接過本該屬於他們的工作,維持秩序,保障安全,黑幫對反對‘大掃除’行動的人們就失去作用了,到那時再清理黑幫,自然就不會再存在阻力。


    核心問題根本不在窮人們害怕黑幫,而在於政府自身的公信力跌破了底線。


    窮人們與其相信政府,不如選擇相信黑幫。這才造成了眼前的困局。可他們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鑰匙,卻夠不到這把鑰匙。


    就像弗蘭克說的那樣,nypd人手不足,根本做不到分配均勻。更何況富人們繳納了比窮人更高的稅款,憑什麽要跟窮人一個待遇?


    從稅務角度來講,富人對聯邦以及紐約州,紐約市做出了貢獻——他們至少貢獻了錢,窮人們卻一點兒都沒貢獻。


    irs是很厲害,但說什麽‘販d都得交稅’就有些誇張了。更何況窮人就是窮人,一窮二白,鍋幹琬淨,窮人就是沒錢,你能拿他怎麽辦?


    送進監獄裏嗎?他估計還會謝謝你,謝你給他找了個不透風不漏雨的睡覺的地方。


    沒準兒人家賴在監獄裏不肯出來呢。當監獄都成了更好的去處,犯罪率居高不下也就很好理解了。


    這就像個死循環。布魯克林跟弗蘭克四目相對,立時感覺噴香的烤肉都不香了。


    溫士頓也放下了手裏的骨頭,歎著氣往後一倚,道


    “當我真想做點兒什麽時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個四處漏水的漁網,哪兒哪兒都有問題,根本補不過來。”以前當州長,那是政治資本,是進身之階,是交換利益換取私利的鑰匙,隻需要負責維係表麵功夫就行,至於實際情況究竟怎麽樣,沒人關心——反正餓不著州長。


    黑幫的子彈也射不進州長的身體。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千辛萬苦拿下紐約,是要把紐約打造成避風港灣的。


    說得更直白一點兒,紐約就是他們的基礎,是他們的家,是他們最後的退路!


    現在當州長也好,當局長也罷,是為了自己!紐約被他們看做是自己的私人領地!


    管理自己家跟管理別人家當然不一樣!他們現在是真心想為紐約做點兒事,讓紐約變好。


    結果剛準備做事,一抬頭才發現,這個家四處漏風,頭頂漏雨。牆壁跟屋頂都快被前幾任搬光了。


    不僅如此,屋子裏還有老鼠在本就及及可危的牆壁上洞,有蟲子啃食所剩不多的柱子。


    這讓這個本就四處漏風的家雪上加霜,整個都是晃悠的,隨時都有倒塌的風險。


    他們三個站在這樣一座建築裏,頗有些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感覺。根本無從下手!


    溫士頓歎著氣抱怨道


    “你說的這還隻是問題之一。光是治安問題就涉及到一大堆。”


    “還有教育問題,貧富差距問題,財政問題,收入問題,公共基礎設施問題,清廉問題,醫療問題,保險問題,養老問題,糧食問題,取暖問題,交通問題……”溫士頓掰著手指頭數啊數,兩隻手掌伸開又握起,然後又伸開,還是不夠數的。


    最終隻能化為一聲歎息。


    “我真想知道,紐約能堅持到現在的秘訣是什麽。”最後,溫士頓都囔了一句,作為總結。


    真認真了解過後,溫士頓感覺自己不是在管理世界第一大城市,世界經濟與文化中心,而是一座大型原始人村落,到處都有問題。


    溫士頓去社區學校考察時並不僅僅是考察教育問題,還對紐約各階層,各收入層級的人有過細致深入的了解。


    不僅是那方麵的深入,還有生活方麵的深入。一個普通中產階級的市民在家裏要操心醫療保險,水電燃氣、子女教育、家人健康、穿衣吃飯、貸款還款的賬單,還有房屋租金或房產費。


    從踏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如果他有車子,還要擔心燃油費用,保養與維修費用,如果搭乘公共交通工具,那要操心的就更多了。


    如果他搭乘的是地鐵,紐約地鐵是世界上曆史最悠久的地鐵之一,其曆史可以追朔到1904年。


    車站根本沒有防護欄,他需要首先擔心的是等車時不會被人推到站台下麵去。


    除此之外,地鐵站裏到處都是流浪漢跟鬼鬼祟祟的可疑人員,他需要擔心某人突然發瘋,掏出一把刀或一把槍還是好的,就怕掏出一顆炸彈來,直接把整個地鐵站的人都帶走。


    而且紐約地鐵裏簡直就是老鼠窩,各種肥大的老鼠根本不怕人,四處亂跑,傳染病什麽的,都已經是後續要考慮的問題了。


    即便沒有被炸彈帶走,或被某個瘋子的子彈射中,也需要警惕神出鬼沒的搶劫犯把他的錢包連同公文包一起搶走。


    如果遇到激進一點的劫匪,還會要他交出手表跟結婚戒指,如果他動作慢了,又恰好劫匪沒有耐心,他可能會用刀子幫你,直接割掉戴著戒指的手指。


    好不容易戰戰兢兢等車來到,上了車,以為就安全了嗎?車上是比車站還濃鬱的尿騷味兒跟shi臭味兒,有人在裏麵跳鋼管舞,有人在裏麵洗澡,有人躺在座椅上睡覺,有人蹲在上麵拉尿,還有自己不想活順帶帶走一車人的‘技術宅’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對這些古老的列車動手動腳。


    搶劫什麽的,都已經是小問題了。紐約人民隨時實地都在警惕搶劫。這還僅僅是一名普通中產剛出門……溫士頓在考察時曾坐過地鐵,也許是他運氣不好,那天整節車廂都是黑幫。


    他上車後那種魚普通民眾迥異的氣質立刻引起了精神小夥們的注意。要不是他的保鏢團隊足夠出色,他差點兒就神秘失蹤了。


    布魯克林也坐過地鐵,他的運氣好,當初有雷跟著,沒遇上什麽奇葩事。


    這還僅僅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角,是廣大紐約市民每天都要麵對的日常。


    其他更多的罪惡與黑暗都隱藏在看不見的角落裏,根本無從察覺。貧民生活的就更艱苦了。


    紐約有近十萬流浪漢,居無定所,一美分都沒有,每天隻能靠翻垃圾桶度日,當然,紐約市政府設立了不少收容所,為流浪漢提供居所跟食物,但以市政府的財力與能力,實在是杯水車薪,更多的流浪漢連布魯克林他們都奇怪是怎麽活下來的。


    溫士頓曾研究過一段時間,他很驚奇,那些搶不到收容所名額,又搶不到垃圾桶翻的流浪漢生命力竟然如此頑強,他很好奇他們每天都吃什麽……紐約的問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而且越來越嚴重。


    如果把紐約比作一個人,這個人現在已經病入膏肓,頭頂流膿腳底生瘡,挺到現在還有生命體征反應,簡直堪稱醫學奇跡!


    布魯克林他們三個就像是經過慘烈角逐與廝殺才獲得主治資格的醫生,結果才稍對這位病人做了個身體檢查,就發現一大堆問題,更致命的是,他們還束手無策,不知道從哪兒治起。


    紐約的確繁華,的確是世界第一大城市,是世界的經濟與文化中心,但這是相對於有錢人說的。


    紐約的醜惡與黑暗永遠都隻對普通人與窮人展露,表現在有錢人麵前的,永遠是文明與發達。


    “先從治安著手是對的。這個方向沒錯!”沉默了好一會兒,布魯克林打起精神道。


    “隻有穩定的治安環境,才能做其他事。安全是一切的基礎。否則我們不論做什麽,即便做成功了,也隻是短時間的成功,最終還是會被糟糕的治安環境破壞殆盡。”


    “我讚同。”溫士頓歎了口氣,舉舉手道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們才選擇從治安入手。但問題是我們現在遇到了麻煩。該怎麽解決?”弗蘭克聳聳肩


    “不要這麽看著我,相較於其他城市的警察,我們nypd已經算是好的了。我們的黑警數量一致控製在很低的標準範圍之內。”


    “至少我們沒有開著警車撞飛市民,或者騎著摩托車把市民當成保齡球打。”


    “大多數市民對我們海獅信任的,即便是黑幫跟無秩序地區,我們的警車或警員穿著製服出現後,至少正在進行的犯罪行為會暫停。”弗蘭克摸了摸鼻子,無奈的聳聳肩


    “他們會等我們的警車行駛過去之後再繼續——這至少給了受害者喘息甚至逃跑的機會。”弗蘭克無奈的開了個玩笑。


    但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以前確實是這樣,但經過‘大掃除’行動的刺激,黑幫已經‘狗急跳牆’了,他們失去了對警局的敬畏之心,開始對警察下手了。


    那7名殉職的警員就是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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