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克·福斯曼看著布魯克林神色不斷變換,覺得有些奇怪。


    任憑他再聰明,再能洞察人心,也猜不到布魯克林竟然是在回顧約翰·曼寧之死。


    談安東尼呢,跟約翰·曼寧有毛線關係?


    “你還記得約翰·曼寧之死嗎?”布魯克林在伯克·福斯曼不解的眼神中問道。


    伯克·福斯曼點點頭,沒有嘲諷布魯克林‘回憶往事’,他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麽,但又不太確定,抬首望向布魯克林。


    這是不對等的信息差造成的。布魯克林跟伯克·福斯曼對約翰·曼寧之死的全過程信息掌握程度不同。


    布魯克林幾乎掌握了所有約翰·曼寧之死表麵上的信息,而伯克·福斯曼當時人在波士頓,一切信息隻能依賴從別人那裏收集到的二手信息,必然有所損失。


    布魯克林沒有傻乎乎的將約翰·曼寧之死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他還記得伯克·福斯曼剛剛的表現。


    他跟約翰·曼寧的確鬧的不愉快,甚至上演了一出背刺戲碼,剛剛又得知自己被約翰·曼寧耍了一圈兒,所謂背刺疑似是約翰·曼寧早就計劃好的。


    但伯克·福斯曼跟約翰·曼寧說到底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檔,說到底是同學。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伯克對這些都不在乎,布魯克林也不能把前因後果全講出來。


    有些是做了就是做了,但得偷偷摸摸地做,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徒惹大家尷尬。


    因為這些事都是見不得光上不得台麵的陰私事情,陰私之所以被稱為陰私,就是因為見不得光!


    說出來不僅尷尬,還增添不確定性。布魯克林挑挑揀揀,在確保完整的前提下,把自己摘了出來。


    他沒有說自己的猜測。伯克·福斯曼何等聰明之人?他深深地看了布魯克林一眼。


    約翰·曼寧之死事發突然,他還是布魯克林通知後才得知的消息。但他可以肯定,布魯克林跟安東尼一定在這其中先他一步做了些什麽。


    換成是他,他也會做!布魯克林隱瞞了自己做的事,這無可厚非。諸多想法一閃而過,伯克·福斯曼將注意力集中在布魯克林講述出來的部分。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布魯克林提這些的原因。


    “你懷疑是有人殺死了約翰?”他問道。布魯克林已經告訴他,他讓大衛跟安妮私自提審來恩·斯貝格的結果,以及約翰·曼寧死亡當時馬克·米來幫他審訊的結果。


    還有nypd的鑒定結果,注射藥劑被人掉包成一針管的腎上腺素。殺人用腎上腺素,這的確很有意思。


    當時大衛順著藥劑的線索追根朔源,一路查到了輝瑞在紐約州的製藥工廠。


    當時確認是一起醫療事故的原因在於沒人能準確地將這支藥劑送到約翰·曼寧這裏來。


    但這是有一個前提的。前提條件是當時他們懷疑的對象是來恩·斯貝格,或者安東尼,伯克·福斯曼等個人行為。


    如果這事有軍方介入呢?生產一支腎上腺素,包裝成藥劑,通過精確地控製批次,讓藥劑下發到約翰·曼寧手中……這種猜想是可以做到,但前置假設條件太多。


    布魯克林跟伯克·福斯曼都暫時無法確定。


    “我不確定。”布魯克林搖搖頭,點到為止,將話題拉了回來


    “我得去拜訪安東尼了。”他起身提出告別,臨到門口時又道


    “我正讓邁克爾調查威廉·巴爾,這個人很重要,之前是你在跟他接洽負責……嗯,按照你的說法,其實你跟威廉·巴爾不熟,但你比我們了解他,我們跟他完全沒接觸過。”


    “你的紀檢工作暫時先暫停一下吧,我需要先度過這個難關,否則我們都得玩兒完。”伯克·福斯曼看了布魯克林一眼,點頭同意。


    “那就這樣?”布魯克林微微一笑。


    “等我拜訪完安東尼再說?”…………布魯克林來見安東尼時,安東尼正在陪孫子玩耍。


    他們在院子裏玩兒拋接球遊戲。安東尼拋,他的小孫子用手套接住,然後丟給安東尼,安東尼再拋。


    其實是個很無聊的遊戲,但不知為什麽,爺孫倆玩兒的非常歡樂,隔著院子都能聽到咯咯咯的笑聲。


    布魯克林出現後,安東尼將球拋給小孫子,結束了這場遊戲。


    “先去洗洗手,然後去書房玩兒電腦吧。”安東尼摸摸小孫子的腦袋,和藹道。


    “爺爺,我可以吃冰淇淋嗎?”小孫子抱著手套跟球問道,一邊問一邊好奇地看向布魯克林。


    “隻能吃一點。”安東尼嚴肅的說了一句,然後悄悄往樓上看了一眼,小聲道


    “不能讓別人發現。”


    “耶!爺爺萬歲!小孫子歡呼一聲,然後反應過來,立馬捂住嘴巴。安東尼食指放在唇邊,另一隻手指指樓上。


    “噓——”小孫子狠狠地點頭,得到允許後小跑著衝進廚房,從冰箱裏抱出一大桶冰淇淋,小跑著衝上樓。


    目送小孫子離開,一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安東尼這才收回目光,領著布魯克林落座。


    他看起來對布魯克林的到來一點兒都不意外。他一定已經知道了華府發生的事。


    這對布魯克林來說不算是好事。安東尼果然如伯克·福斯曼所說的那樣,交遊廣闊,跟華府那邊也有所聯係。


    自從曼哈頓酒店會議結束,安東尼看起來一直在躺平擺爛,光棍認輸,被布魯克林拿捏的沒有一點兒脾氣。


    但真的是這樣嗎?安東尼還是做過不少事的。在布魯克林麵前,他雖然躺平擺爛,分配給他的任務卻從未耽擱過,全部按時完成,表現的格外聽話順從。


    背著布魯克林,他曾串聯過哈佛剩餘的反對力量,並被推舉為領袖,準備對抗布魯克林。


    隻不過這件事被布魯克林發現,布魯克林逼安東尼做出選擇,出賣反對派,放棄對抗。


    自此以後,安東尼看起來依舊是擺爛躺平,明明想退休,想陪小孫子周遊世界,卻被布魯克林強硬地拴在波士頓,給他打工。


    看起來的確是這樣。可從剛剛見麵開始,他一點兒都不意外的表現就能看出來,這個老家夥根本不是真的對政途心灰意冷,隻想‘退隱江湖’。


    帕特裏克·內斯特78歲高齡尚且要為了理想努力一把呢,安東尼為什麽不能?


    麵對這樣的局麵,布魯克林迅速調整了談話策略,省去那些繞彎子跟含蓄的話語,直截了當地點破。


    “華府發生了什麽,你知道嗎?”布魯克林不等他回答就自顧自地往下說


    “安東尼,現在表個態吧。”安東尼沒有裝傻充愣,去問布魯克林發生了什麽事,讓他表什麽態。


    這些都失去意義了。安東尼不再表現出略帶諂媚的樣子,整個人氣質都為之一變。


    他沉思片刻,開口道


    “我要哈佛。”


    “不可能。”布魯克林毫不遲疑的搖頭拒絕


    “我可以讓你負責一部分具體事務。”


    “馬上我要重提新聞法桉提案,這件事可以交給你運作。”這次跟上次可不一樣,這次布魯克林是真的想讓新聞法桉通過。


    主持運作一項幾乎跟憲法沾邊的法桉通過,對安東尼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但安東尼卻拒絕了。


    “我很感興趣,但布魯克林,你是個具有……那個詞怎麽說的來著?”他蹙眉思索片刻,繼續道


    “領袖氣質!對,領袖氣質。”


    “你是個具有領袖氣質的人。才短短不到一年,你已經從菜鳥成長為一個合格的老練的政客了。”


    “你說的我很感興趣,但你說的話我不敢信。”


    “你跟約翰·曼寧一樣,很善於洞察人心,針對人性的弱點,開出讓人無法拒絕的價碼,完成交易,但交易達成後,你們往往不會滿足於隻有這一次交易。”


    “明明是等價交易,在你們看來卻是虧本生意。你們會想方設法把交易出去的東西拿回來,順手再收取一些利息。”


    “我無法相信你能兌現承諾。”布魯克林沒有生氣,他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安東尼說的很難聽,翻譯過來就是‘布魯克林,你沒有信譽,出爾反爾’。


    這種指責聽起來很難聽,讓人很惱火,但仔細想想,他說的是事實。約翰·曼寧對他做過什麽布魯克林不知道,但布魯克林自己對他做過什麽,他是記得的。


    曼哈頓酒店會議結束後,他在酒店上給出的承諾一項都沒兌現——針對安東尼的承諾。


    不光安東尼,伯克這裏也一樣。安東尼被他完全架空,空有地位,卻毫無職位,更無權力,說白了就是布魯克林的助理,跟韋伯斯特一個級別,甚至都夠不到鮑勃這個等級。


    布魯克林不僅沒兌現承諾,還變本加厲,逼著安東尼主動解散反對派,自己動手‘清理門戶’。


    ——讓安東尼主持垃圾站計劃可不僅僅是無人可用這麽簡單。安東尼為當初的專研小組的繁榮昌盛貢獻了不小的力量。


    到現在那些徹底臭大街的家夥們還在罵著安東尼。他們不怪布魯克林忽悠了他們,不怪司法體係下手太狠,不怪國會議員不投讚成票,他們隻怪把他們送進去的安東尼。


    布魯克林開口問道


    “我怎麽做你才肯相信?”這句話是一句廢話。在安東尼開口拒絕時,在布魯克林心中,這場談話就已經結束了。


    還繼續往下問,就是想知道安東尼從何而來的底氣。是僅僅認為布魯克林必敗,哈佛遲早易主,這才冒頭出來,還是另有他人支持。


    布魯克林表現的言辭懇切,略微帶著點兒焦急,一副安東尼必不可缺,勢必要爭取到安東尼的樣子。


    安東尼不是伯克。他們的政治鬥爭素養或許相同,或許眼光也相同,但他們的瞬間洞察力是不一樣的。


    伯克就是能洞察人心,在他麵前很難說謊,他就像個人形自走測謊儀一樣,說謊的總能被他一眼看穿。


    布魯克林是在這方麵吃過虧的,因此,他幾乎不會在伯克麵前說謊,頂多是省略某些細節。


    安東尼就不一樣了。安東尼照伯克還要差至少十個布魯克林。布魯克林在他麵前的表演,如果給他一點時間,或許結合環境局勢,他能推斷出來是真是假,但要他立馬給出結論,他做不到。


    “無論你做出什麽承諾,我都無法相信。”安東尼搖著頭說道。布魯克林沉默片刻,起身問道


    “你就不怕激怒我嗎?”安東尼的表現有點兒奇怪,布魯克林決定進一步試探。


    安東尼搖搖頭。如果不計算其他未知及未暴露的勢力,單純比拚表麵實力,布魯克林非常有權力說這句話。


    他生氣,可以把安東尼收拾的欲仙欲死。這就像上次他跟安東尼在哈佛校園裏散步時一樣。


    可安東尼前後兩次的表現截然不同。上次屈服,這次不肯屈服。難道是安東尼長了骨氣?


    是安東尼終於不堪屈辱,決定反抗了?是安東尼下定決心要跟布魯克林魚死網破了?


    別開玩笑了。安東尼是比溫士頓還要老派的政客,他都能在華府左右逢源,身為大法官,公然搖擺。


    他都能在麵對布魯克林的威逼時立刻選擇投降,毫不猶豫地出賣反對派,下狠手將這群寄希望於他身上的人全部推進火坑。


    這麽會自保的人,能下定決心濺布魯克林一臉血?這個選項從來就不可能出現在安東尼的視野裏。


    既然不是內在的改變,那就隻能是外來的了。布魯克林站起身,攤攤手


    “那真是太遺憾了。”安東尼也站起身,準備送客。恰好此時他的小孫子從樓上下來,懷裏抱著那桶冰淇淋,見布魯克林要走,猶豫了一下,來到他麵前,舉起冰淇淋桶。


    “叔叔給你吃吧。”布魯克林愣了一下,搖著頭拒絕了。然而小朋友並未讓開,而是將冰淇淋桶放在地上,用勺子從裏麵挖出一大坨遞給布魯克林,堅持要布魯克林吃一口。


    布魯克林笑了笑,一口吞掉,眯著眼細細品味一番後,揉了揉小朋友的腦袋,大聲讚歎冰淇淋很美味。


    小朋友又如法喂了安東尼一口,這才心滿意足地抱著冰淇淋去廚房。


    “你的小孫子很可愛,希望他能一直這麽開心下去。”布魯克林臨走前,站在屋外,笑著祝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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