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巫靈族已是魔族的一方大族,經過幾萬年的積累,統治著幾百個小族部落,王宮所在的巫靈城,也已成了區域的中心。


    城內街道上,店鋪鱗次櫛比,店幡招展高揚,摩肩接踵車水馬龍,一派鼎沸熱鬧。


    孤鳴鶴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很容易就找到了,同族人孤辛的鐵匠鋪。


    鐵匠鋪裏,一個光著膀子的黝黑壯漢,正揮汗如雨“叮叮當當”打著鐵,一個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瘦小男子正彎腰塌背,雙手費勁地提著很重的木炭筐進來。


    孤鳴鶴看見壯漢,手拿著還亮著紅頭的鐵鉗,扯唇壞笑了一下,轉身就用鐵鉗,燙上瘦小男子的屁股。


    “嗷!……”,瘦小男子扔下筐,摸著被燙的屁股,跳著高“嗷嗷”慘叫。


    孤鳴鶴站在指指點點的人群中,氣的攥緊了拳頭。


    一個姑娘聞聲,掀簾從後門跑進鋪子,檢查了一下被燙的瘦小男子,怒視著壯漢,大聲喊道:“阿猛,你混蛋,你為什麽又燙傻子?”。


    叫阿猛的壯漢,斜楞著一雙渾濁凸出的大眼,不屑道:“哎!芳芳,傻子他眼瞎,自己撞上的,你怎麽能賴我?”。


    姑娘扶著疼的“嗚嗚”直哭的傻子,兩眼通紅,手指著阿猛大喊,“你胡說,就是你故意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阿猛露出一副欠揍的無賴樣,不講理地反問:“芳芳,我想幹什麽?你難道……不知道?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切!再說了,誰能作證……我是故意的?他自找的,呸,活該!”。


    “你個無賴!”


    孤鳴鶴黑著一張臉,走到鋪前,指著阿猛叱道:“我能作證!他,就是故意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孤鳴鶴,阿猛一愣,“哐”地一聲扔下鐵鉗,走出鋪子,怒視著孤鳴鶴,罵咧咧,“喂!你,哪來的?想找死是吧?”,說著,一記拳猛地向孤鳴鶴麵門打來。


    孤鳴鶴也不躲閃,當拳頭帶著風,離鼻尖不足半尺的地方,他手抓住阿猛的手腕一擰,阿猛就“啊!”地大叫著,“噗通”摔在地上,孤鳴鶴一腳踩在殺豬般嚎叫的阿猛身上。


    “呃!……”


    “咦?……”


    眾人都被驚圓了眼睛,隻一息間,絲毫沒看清怎麽動的手?那個欺負人的阿猛,就已被穿黑披風的男人,踩在腳下。


    鋪子內的芳芳連忙跑出來,眼睛閃著光,怔怔望著孤鳴鶴,證實著,“大叔,是你嗎?我……我是芳芳呀”。


    孤鳴鶴轉頭細看眼前的姑娘,也認出來了,忙道:“哦,是芳芳啊,你長大不少,一下都沒認出來”。


    孤鳴鶴轉頭又看向鋪裏,望著正滿臉淚水,巴巴回望著自己的傻子,覺得很像鹿小灃,但他亂蓬蓬的頭發遮了大半張臉,實在不敢確認,就問芳芳,“這位是?”。


    “大叔,他是新生呀!”


    “新生?果然是自己救回來的白鹿族王子,小舞小主的親哥哥鹿小灃,這……怎麽可能?他怎麽成了傻呆呆、髒兮兮的傻子?那曾經……可是個,一塵不染的美少年”


    孤鳴鶴心裏想著,悲憤無處發泄,陰黑著一張臉,抬腿,一腳把阿猛踢飛老遠。


    阿猛“啊!啊”慘叫著被踢飛,砸倒一片攤位,抱著被踢斷的肋骨扇,在地上翻滾嚎叫。


    孤鳴鶴急急走進鋪內,雙手撩開傻子蓬亂的頭發細細端詳,果然,就是他救回來的鹿小灃,孤鳴鶴心裏是一陣難過。


    傻子好似忘了身上的傷,咬著一根黑乎乎的髒手指,也愣愣呆呆望著孤鳴鶴,突然好像想起來什麽?手舞足蹈亂喊亂叫著,“叔!叔!……叔”。


    傻子邊喊邊流眼淚,淚水在被抹的黑臉上,衝出兩道幹淨的淚痕。


    “孤大叔,傻子也認出你了,走,咱們家裏坐”


    芳芳眼睛也濕潤了,她攙扶著傻子,引導孤鳴鶴一起向後院走去。


    被踢飛的阿猛,疼的在地翻滾著,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都是一臉的嫌棄,他們都見過他欺負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他。


    阿猛心裏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想起芳芳管那人叫孤大叔,突然意識到,高手竟是托付傻子在此寄養的孤鳴鶴,他回來,那自己定不會有好果子吃,阿猛心中是一陣害怕,也顧不得痛,爬起身連滾帶爬地逃跑了。


    在傻子住的破屋裏,孤鳴鶴四下環顧,見是個四麵透風的柴房,一張小床放在角落裏,傻子就睡在上麵,心裏又是一陣不好受,臉上已掛上不悅。


    孤鳴鶴穩住情緒,拜托芳芳打來水,給傻子全身上下清洗了一遍,看到傻子身上是舊傷連著新傷,他眉頭越蹙越緊,恨不得馬上去宰了那個阿猛。


    擦洗完,孤鳴鶴給傻子傷口塗了藥,又換上一件幹淨的衣袍。梳洗整齊後,再端詳傻子,才又看出些,當年白袍少年的綽約豐姿。


    傻子一直很聽話,手裏抓著個破舊的香囊,任憑孤鳴鶴給自己捯飭,他一直咧著大嘴“嘿嘿”傻笑著,還不時混亂嘟嚕著,“叔,回來,嘿嘿,叔,回來了……叔,嘿嘿……”。


    芳芳在門外喊道:“大叔,我爹回來了,出來吃飯了”。


    孤鳴鶴牽著傻子的手走出房間,芳芳被傻子的裝扮驚了一愣,梳洗幹淨的傻子,還真是很俊俏。


    正進院的孤辛與孤鳴鶴眼光遙遙對視,眼神中有久別相逢的喜悅,其中也夾雜著愧疚、疑惑等情緒。


    “老弟,你終於回來了!太好了,快坐下”。


    “好,大哥先請”


    “老弟有兩百多年沒回了,今日,你嫂子備了些好菜酒,大哥,給老弟接風洗塵,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好的,大哥!”


    孤辛給孤鳴鶴斟了茶,一起舉杯喝著,兩人各懷著有關傻子的心腹事,孤辛心內覺得愧疚,孤鳴鶴想問傻子的情況,卻又欲言又止,二人都顯得有些局促和尷尬,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家常話。


    芳芳娘知道,孤鳴鶴沒有了家人,隻把孤辛當親大哥來處。看見孤鳴鶴突然回來,她悄悄進屋打扮了一番,心裏既緊張又興奮。緊張的是,讓孤鳴鶴看見虧待了傻子,心裏有些怕他怪罪;興奮的是,孤鳴鶴可是她家的財神爺,更重要的一點,孤鳴鶴渾身散發的陽剛英武之氣,她男人哪能比分毫?麵對這樣極品魅力的男人,她竟心旌蕩漾起來。


    話說,芳芳娘從年輕時就不安分,早早就壞了名聲,之後嫁了個屠夫,丈夫在街頭被活活打死,再後來,她看上光棍的老實人孤辛,有事沒事就去勾搭,一來二去二人就搞在了一起,嫁給孤辛後,她總覺得,自己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橫豎看自己男人都窩囊。


    孤鳴鶴揮手招呼,蹲在門前等著吃飯的傻子,拍拍身邊的座位,說:“新生,坐這來吃飯”。


    傻子立起身,皺巴著一張臉,猶猶豫豫走到孤鳴鶴身邊,攪著兩手,咬著嘴唇,看著整桌的酒菜,滿眼的貪婪,但就是不敢坐下來。


    芳芳娘帶著一臉的厚粉和豔紅的大嘴巴,滿臉堆著討好的、不自然的尬笑,快步從門外走過來,把傻子按坐在座位上,嬌聲道:“傻子,今兒,你就坐在叔叔身邊吃飯”。


    傻子被嚇的渾身打著哆嗦,臉也變得煞白,瑟縮成一團,呆坐在座位上不敢動彈。


    孤鳴鶴輕拍著傻子的背,安慰著,心裏如明鏡一般,他這嫂子一定沒少虐待過新生,心中更是不悅,他麵沉如水,對在座人糾正道:“哦,他不叫傻子,他有名字,叫新生,以後,還是叫他新生吧”。


    “哦,對!對對,叫新生,新生,你們先吃著,嫂子我,再去端飯”,芳芳娘被弄了個沒趣,尬笑著轉身出門。


    “老弟,都是大哥不好,沒能把新生的傷治好,唉!讓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有負老弟的重托啊,大哥,自罰一杯”,孤辛擰著一字眉,一臉愧疚地將酒一幹而盡。


    “大哥,這怎能怨你?新生當時傷的很重,治不好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這次回來,會帶他再多看些醫家,大哥替我照顧新生,小弟感恩不盡,敬大哥一杯”,說完,兄弟倆碰杯,都豪氣地一飲而盡。


    “爹,今天阿猛又燙新生了,讓大叔給打了,現在都沒回來呐”,芳芳邊說著,邊給身邊傻子往碗裏夾著菜。


    “就該打,那個挨千刀的,要是敢回來,我也非打死他不可,整日,就知道欺負傻子,哦,不對,是新生,我想,有大兄弟在,他是不敢再回來了”


    芳芳娘一眼又一眼瞟看著孤鳴鶴,越看越喜歡的心癢,渾身的王者氣,太英武太男人了!她控訴著阿猛,和孤鳴鶴套著近乎,芳芳娘嬉皮笑臉著,抖的棗紅色臉上的厚粉都簌簌掉落。


    傻子新生深低著頭,狼吞虎咽吃著孤鳴鶴和芳芳給夾的菜,滿臉藏不住的歡喜,他兩百多年都沒怎麽吃過肉味了,風卷殘雲後,對孤鳴鶴笑嘻嘻說,“飽了”。


    孤鳴鶴拿出帕子,為新生擦幹淨嘴巴,慈愛道,“飽了,就去院子裏玩吧”。


    新生“嘿嘿”笑著跑開了。


    孤鳴鶴懶得搭理芳芳娘,向孤辛詢問,“今日,那黑漢是何人?”。


    孤辛長歎了一口氣,沉聲道:“他叫阿猛,曾是個乞討的外族人,我見他有把子力氣,就收他為徒。後來想著……就一個女兒,他也沒家室負累,就動過招他入贅養老的念頭。唉!結果,他看不得芳芳對新生好,常常偷打新生。我罰過,也攆他走過幾次,收斂一段,就又犯老毛病。哼!不提他了,走了也好,隻是覺得……對不起老弟和新生”。


    “原來如此”


    孤鳴鶴明白了原由,扭頭看著院子裏,吃完飯正和新生玩的芳芳,意味深長道:“我看芳芳,長的挺有個福氣樣,如果新生不是如今這般,二個孩子,倒是很般配”。


    兄弟二人歎著氣,悶悶喝著酒。


    芳芳娘站起身子,臉笑的跟朵被冰雹打過的倭瓜花,不斷給孤鳴鶴碗裏布著菜,尖聲浪氣勸著,“大兄弟,你多吃菜呀,快嚐嚐這個獅獸幹,這是專門給你留的,大補的,嫂子前兩日,夢到大兄弟回來了,你看,就果真應驗了”。


    孤鳴鶴強忍著滿心的厭惡,冷聲道:“多謝大嫂,我已經飽了,別再麻煩了”。


    孤辛都覺得看不下去了,瞥了一眼過分熱情、賣弄風情的芳芳娘,拳頭堵著嘴“咳,咳”咳著提醒。


    二十天時間裏,孤鳴鶴領著新生,去了城內能去的各家有名醫館,也去了魔都九幽城,都說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現在新生的腦子,如枯木已死再難扭轉,用藥施針,也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試試運氣,除非有奇跡發生,才有可能恢複如初。


    孤鳴鶴雖然不相信奇跡,但隻要有一線希望,他也要試試。他想替小舞小主,找回那個清明健康的哥哥。


    孤鳴鶴選擇了一家,有著幾百年曆史、口碑極好的德仁醫館,預先支付了一百年的藥費和針灸費用,同時他還置買了四處商鋪,這樣每月都會有固定的收入,能滿足新生生活和後續的治療所需,他將商鋪收租和新生的治療照顧都托付給芳芳,孤鳴鶴這麽做,完全是為了防止芳芳娘貪財而虐待新生。


    話說,孤鳴鶴的錢,也是在發現鹿小灃的密室中發現的,這個密室是白鹿族的金庫,其中存放著不少錢財和寶物,孤鳴鶴當時想著治傷等需要,就順手收拾出來不少。


    在孤鳴鶴印象中,鹿小灃常都是一襲白袍,從來都是齊齊整整、幹淨的一塵不染,他性格也雅儒溫和,與小主小時候隻知淘氣,抹的髒乎乎的樣子是完全不同,兄妹是同胞胎,但性格迥異極大。


    孤鳴鶴第一次見到鹿小灃,是在聖女殿,三千年間,經常看他來探視小舞小主。青春爛漫的鹿小灃與小主的貼身婢女真可兒相好後,來的更勤,他見證了,一對小兒女浪漫而多彩的愛戀。


    聖女殿被襲那日,孤鳴鶴與宸佑廝殺,翠兒帶著小舞小主逃走下落不明,孤鳴鶴找了每個角落,後來在白鹿族後殿一個密室中,發現了頭部受傷的鹿小灃,為了保護和掩藏他行蹤,他給鹿小灃取了新名字,叫新生,並送到同族人,鐵匠孤辛家代為幫著治病和照管。


    二百多年過去,再回來,看到的卻是一個隻知道傻笑的傻子,孤鳴鶴總覺得,心中如壓了塊大石頭,悶疼的難受。


    ()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地生吾有意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鬆子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鬆子兒並收藏天地生吾有意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