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軍的王帳內,周大王周珷和大元帥呂尚正在議事。


    禕安難掩喜色,急匆匆走進王帳,先看了一眼呂尚,然後施禮稟告,“大王,周錦年回來了,人也……帶回來了”。


    見禕安話說的隱秘,呂尚很是識趣,忙起身施禮告辭,“大王,臣,該去巡營了,先請告辭”。


    周珷點頭,“好!”。


    大元帥呂尚走出大帳,一眼就看見周錦年和六二,在兩人之間,還站著一個穿著大鬥篷,帽子遮了大半邊臉,分不清男女的矮個子。


    應該是她!


    呂尚沒有見過小舞,但從外貌體征,以及禕安對來人的重視,他心內已基本斷定,眼前的矮個子應該就是,曾帶來救兵,粉碎西平候謀逆叛亂,又幾次救過大王和周公的特訓隊隊員。


    那個大周的女英雄。


    禕安心內激動萬分,但也帶了不少怨氣。


    那一日,小舞聽到師傅的一聲呼喚,就不聽大王的命令,執意跟著一個女人逃走,而且,人明明已經就在鎬京,卻還是避而不見。


    別人不知道,禕安是卻看的明白,自從小舞逃走後,大王心裏就一直不痛快。


    每當大王夜不能寐時,常會踱步到那棵老梅樹下,望著月亮發呆,也常命樂官雋音進宮吹笛,聽小舞曾吹過的《春恩》。


    一直跟在大王身邊,禕安自然知道,去看那株連護欄都一起挪來新王宮的老梅樹,聽《春恩》笛曲,以及望著茶杯中漂浮的幹梅花發愣,都是大王在思念小舞了。


    在大王心中,一直偷偷裝著曾經的小樂師。


    想想小舞的寡情薄意,大王過去四年,尤其是周公所經曆的苦楚,禕安不禁拉下臉,對周錦年厲聲吩咐,“周錦年,把人……押進去!”。


    “是!”,周錦年應著,轉頭瞪了一眼小舞,低聲,“走吧”。


    跪在周大王周珷的麵前,小舞沒敢抬頭,她心中自覺是有愧的。


    當年,自己扔下混亂的反叛現場,不惜和將士動手,不管不顧地追隨師傅而去,於私於公,自己都做的極差勁。


    公開違悖聖意,當眾駁了一國之主的麵子,還公然反抗抓捕,是夠被砍頭無數次的大罪。


    小舞心裏明白,周大王心胸寬廣,襟懷坦蕩,應該不會殺自己,否則,也不會讓周錦年,尋跡到處找自己。


    但是,大王心裏定然是不爽的。


    周珷端坐在案後,目光直直盯著,一直低頭的小舞,心顫澎湃,卻也麵沉似水,良久以後,才冷冷開口,“你,可,知,錯?”。


    小舞弱弱回答,“知錯!……咳咳咳……”。


    小舞依舊嘎啞難聽的聲音,和刻意強壓的咳嗽聲,讓又氣又恨的周珷,立馬心就軟了下來,眼中劃過一抹心疼之色。


    知小舞又受了許多苦,連孩子都被搶走,她心裏定難過的要命,周珷不舍得再責備她。


    麵對跪在自己麵前的小舞,周珷突然有一種,麵對自己負氣跑回娘家的小媳婦的感覺,雖然恨的咬牙切齒,但更多的是擔心、心有餘悸、和失而複得的僥幸。


    “唉!……”


    周珷長長歎了一口氣,覺得實在拿小舞沒辦法,罵舍不得,打更舍不得,怕自己若折騰她,她一氣之下,又不管不顧地離家出走。


    但若對她寬容放任,又怕她沒個怕的,壓不住她的“胡作非為”。


    “算了吧,能回來就好,別把喜事……再鬧成不歡而散。”


    周珷自己心裏想通了,氣基本也就消了,但依舊端著大家長的威嚴,想了解更多,“你可有什麽話……要說?”。


    小舞猛抬頭,望向一臉不悅的周珷,不客氣的開口,“求大王,每日,給提供吃食……需百人量,要熟的”。


    對小舞的答非所問,周珷還是一愣,但心內也偷偷高興,她比過去說話要順溜許多。


    周珷疑惑不解地問:“為何?”。


    小舞忙解釋,“稟大王,大商的……奴隸兵,正挨餓,咳咳咳……他們需要……吃的”。


    太離譜了吧!


    兩軍對壘,一方要給敵方主動送吃的,然後,他們反過來打自己,這應該是前所未聞的荒誕事,就算同情心泛濫,也不至於會這般想。


    “哼!”,對小舞提出的無禮要求,禕安氣的直翻白眼,鼻子不禁冷哼出聲。


    周珷嘴角抽動了一下,明白小舞的話裏,不會像表麵說的那麽簡單,定藏著別的打算。


    小舞不按正理出牌,自己是早領教過的,她總能抓住,別人看不見的機會,取得意想不到的好結果。


    見大王正襟危坐沒說話,心裏有同感的周錦年,故意添油加醋,“稟大王,臣等,是從軍棍下……把她救回來的,罪責就是,偷軍糧……被發現”。


    見周錦年落井下石,小舞轉頭,怒瞪了他一眼。


    覷見小舞的怨懟,周錦年冷哼了一聲,他心內還餘氣未消,明白身為大王的堂哥,根本不會責罰小舞,但他真真希望,堂哥最好好嗬斥她一番。


    想起小舞好似不利索的腿腳,原來是剛受了杖責,周珷心上又是一疼,還未紓解的眉頭皺的更緊。


    小舞在軍營偷糧食,周珷完全能理解,知她向來仗義,可能是餓緊了,才去偷糧食解餓,一定是偷的太多,才被發現責罰。


    但小舞忍著挨打,周珷就無法理解了,以她那小暴脾氣,怎會受那等委屈?


    她一定有秘密!


    周珷眉頭皺了兩皺,壓下心頭的氣腦,冷聲問:“你,給孤……真正的理由”。


    仰頭望著周大王,兩道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小舞咳了兩聲,堅定地回答,“他們,需要吃的,大周……需要他們”。


    全懂了!


    周珷一下就明白了,小舞進入大商軍營,不是躲避追捕,不是自己尋仇,而是在收買人心,想釜底抽薪,策反對方的奴隸士兵,從敵人內部瓦解他們。


    她做的事情,永遠棋高一著,格局廣大。


    禕安和周錦年都看著,長久注視的大王和小舞,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


    “咳咳咳……”,小舞先別開頭,接著就是一串咳嗦聲。


    周錦年突然想起,宋大雄之前的提醒,說讓小舞回來養好身子。


    他半抱著小舞時,發現她太輕了,臉色也蒼白的不正常,想必她身體出了什麽狀況。


    麵對自己又愛又恨的女人,周錦年的心忍不住還是提了起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任何的語言都是多餘的。


    在小舞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周珷幾近沉淪進去,那是他心底最美的存在,依舊清透幹淨。


    “她心中還有大周!還有自己這個大王!她的心依舊在,或許,就從來沒有離開過。”


    感覺心中有熱流湧動,周珷眼中噙上了感激和心疼,他真想走下去,也不管不顧,放縱任性一回,將心中摯愛扶起,緊緊攬入懷中,好好安慰心疼她。


    “但是,自己不能!自己是王,不能什麽事……都從心所欲,恣意妄為,小舞,是大周的英雄,已心有所屬,她注定……不屬於自己,隻能被自己……默默埋在心底。”


    周珷壓下心內的波瀾,對身側的禕安吩咐,“按她說的做,不可將就”。


    雖然寥寥幾字,大王就明白小舞的心意,可見二人心意相通,禕安行禮,“是!臣一定辦好”。


    對周大王的信任,小舞心內感激萬分,她磕了一個頭,表示自己的感謝,也是為曾經的冒犯。


    “謝大王!”


    看著瘦削的小舞,想著她還有棍傷,周珷已不忍心,讓她繼續留在大帳內,就對周錦年吩咐,“錦年,她,由你看護,若她敢擅離軍營,你以同罪論處,下去吧”。


    “是!”,周錦年應完,一把拽起跪地的小舞,連抱帶拽走出大帳。


    看著周錦年很粗魯的舉動,周珷眉頭蹙起,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臉上露出不悅、心疼和後悔的神色。


    直到兩人的身影出了王帳,周珷才對禕安吩咐,“她咳嗽的厲害,讓太醫,……去給她看看”。


    禕安也注意到大王的複雜表情,清楚是大王在擔心周錦年,會不會打擊報複小舞?


    “是!”


    禕安應著,給周珷遞上一杯熱茶,“大王高明!讓周錦年照顧她,能讓兩個……都解解心結,這兩日天冷,她應是染了風寒,兩三劑藥下去,應當也就沒事,周公,也快到了,一切都會好的”。


    “嗯,快去吧”,對禕安的貼心安慰,周珷確實放下了不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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