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傳》中有句台詞:“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麽味道。”張嘉年覺得他的人生恐怕是整蠱巧克力,芥末、黃蓮、朝天椒等味道應有盡有。


    張嘉年看著家中的楚總大跌眼鏡,她的高定外套隨手掛在一旁的椅背上,袖子挽起一半,正坐在茶幾邊的小板凳上擇菜,手法還相當嫻熟。張雅芳女士一邊握著菜刀咚咚剁餡兒, 一邊熱情地跟楚總討論著電視上的中老年節目。


    “啷個回事呦, 都不曉得看啥子……”張雅芳似乎不滿節目內容, 她放下菜刀, 拿著遙控板換節目,但也沒找到滿意的頻道。


    楚楚將裝滿菜的塑料籃隨手放在桌上,提議道:“看會兒午間新聞吧。”


    張雅芳切換著頻道,她突然看到電視劇,便停了下來:“看這個吧。”


    張嘉年看清屏幕上的電視劇, 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主演居然是李泰河。張雅芳女士走位風騷,悶聲幹大事,完全沒察覺自己在摸老虎尾巴。


    張嘉年簡直想搖醒自己的母親:你知不知道坐在你旁邊擇菜的人是誰!


    楚總卻沒勃然大怒, 反而津津有味地跟張雅芳女士吐槽起劇情, 閑散自在得就像出生在這裏,比張嘉年還要接地氣。說實話,如果忽視楚總身上的昂貴配飾,她蹲坐在小板凳上還真像個鄰家小姑娘。


    “回來就傻站著,不知道搭把手?”張雅芳見張嘉年待在原地, 立刻恨鐵不成鋼地訓斥起來,“小楚專程過來看你,連聲招呼也不打?”


    張嘉年聽到自己母親對楚總的稱呼,內心絕望而茫然:“……”


    張嘉年:你管我老板叫“小楚”,我還能打什麽招呼?


    “沒事,讓病人回屋休息吧。”楚楚出麵做和事佬,看向張嘉年,“我把禮物放你桌上了。”


    張嘉年好奇地回屋,便看到頗具意義的“探病禮物”,喜提一大袋工作資料。他果然太天真了,資本家就是要將人壓榨到一滴血都不留,居然還提供送工作上門的服務。


    最可氣的是,隔壁的張雅芳女士還在朝楚總抱怨,說張嘉年一天到晚躲在屋裏假裝忙工作,在家就是個翹腳大少爺,什麽事情都不幹。張雅芳氣憤起來,就冒出鄉音:“哪天把勞資整冒火了,直接掀了他娃兒的辦公桌……”


    楚楚好脾氣地勸道:“哎呀,現在年輕人都這樣,四肢不勤,五穀不分。”


    張雅芳頗為讚同地點頭,開始誇獎楚楚:“像你這種會幹家務的都是少見!”


    張嘉年:“……”


    張嘉年內心嘔血,張雅芳怎麽不問誰才是讓他加班到死的罪魁禍首?楚總可是定期家政服務的人,居然好意思攻擊他生活能力低下?他哪有不做家務,明明生病在家還被趕出去買菜?


    張嘉年強飲下滿腹苦楚,默默地打開資料袋,開始任勞任怨地工作。楚總吸引住張雅芳的注意力,倒給他留出些空餘時間,可以處理些其他事。


    沒過多久,楚楚便到他房間晃悠一圈,噓寒問暖起來:“病得嚴重嗎?”


    張嘉年聲音沙啞,還夾雜些許鼻音,緩緩答道:“好多了,謝謝您關心。”


    張嘉年估計是生病虛弱,顯得懨懨的,身穿家居服,缺乏工作時的飽滿狀態,甚至沒法露出營業性笑容。


    他忍不住咳嗽兩聲,像往常一樣匯報:“這份光界娛樂的投資案最重要,需要您重點過目。我前兩天跟您匯報過各部門的事務,瑣事我會交代他們去做,您不用操心。進入合同談判階段的ip名單,我已經電郵給您,您可以抽空查看……”


    楚楚見他打不起精神,不由心生愧疚:“沒關係,這些等你病好再說。”


    張嘉年無力吐槽:“……您不是專門來讓我處理這些嗎?”


    楚楚露出關切的眼神,否認道:“不是呀,隻是過來探望而已。”


    張嘉年將信將疑地看著桌上的資料,不太相信楚總偽善的說辭。


    楚楚見狀,從資料袋底部摸出一顆糖果,放進他手中,露出安撫的笑容:“給你帶份薄禮,生活太苦,吃顆糖補。”


    張嘉年:“……”


    張嘉年看著手心的糖果,一時無言以對。


    楚楚在屋裏轉了一圈,如今見到正主,不由好奇地詢問:“你怎麽住在這裏?以你的收入買房沒問題吧?”


    這棟破舊的居民樓看上去樓齡極長,恐怕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產物,周圍的布局也不合理,俗稱老破小。楚楚剛畢業時租住過這樣的房子,對這一切相當熟悉,不過考慮到張嘉年的收入,住這裏就有點奇怪。


    張嘉年不太願意詳談,回答略顯敷衍:“從小住著習慣了。”


    “楚總如果不適應,可以早點回公司,我給您安排車。”張嘉年平靜地提議。


    楚楚調侃道:“那估計我比你更適應,畢竟你切個土豆都能失手。”


    張雅芳趁張嘉年不在,早就將他日常醜事抖落得幹淨,如數家珍地說給楚楚聽。


    張嘉年原本還想強板著臉婉言送客,如今露出赧意,心想張雅芳女士怎麽還跟自己老板說這些!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張嘉年想詢問楚總何時離開,又不敢太過直接,隻能委婉道:“您離開公司太久,會不會耽誤重要的事情?”


    楚楚大大咧咧地攤手:“對我來說,沒什麽重要的事情。”


    張嘉年:“……”真是熟悉的套路。


    或許是生病的緣故,或許是看到楚總破天荒地擇菜,張嘉年原本精準運轉的大腦有些遲鈍。他難得失去平時謹慎的態度,直言道:“您相比過去變了很多。”


    這是他的心裏話,楚總性情大變,隻是日常大家礙於上下屬關係不敢說。現在兩人都不在特定的公司環境,隻是站在家中隨意聊天,氣氛輕鬆不少,才讓張嘉年放鬆警惕。


    楚楚懶洋洋地倚著書架,她打量著書目,並未被他的話嚇到,反而漫不經心地說道:“也許吧,變好還是變壞?”


    張嘉年遲疑起來:“不好說。”


    楚楚語重心長地教育:“這個時候請堅定地說變好,小夥子,你怎麽沒有一點政治敏感度?”


    張嘉年:“……如果單純評價您的幽默感,現在算變好吧。”


    張嘉年其實覺得楚總脾氣也變好了,但這話不能往外說,仿佛暗指老板過去脾氣不好。如果是以前的楚總,斷不可能看望下屬,更不可能如此閑聊。


    楚楚坦言:“適時的幽默感是緩和人際關係的好辦法。”


    張嘉年誠懇道:“我以為您根本不在乎這方麵……”


    楚總的行事風格難道不是“不服就幹”?她什麽時候在乎過別人的看法?


    楚楚厚顏無恥道:“我在用得到你的時候,還是很重視這方麵的,畢竟現在公司沒你不行。”


    張嘉年聞言,原本暈乎乎的大腦突然警醒,從老板的話中捕捉到一絲信息,迅速恢複往日的滴水不漏,委婉道:“您過譽了,我隻是按照您的指導,配合執行一些工作。”


    “你的求生欲很強啊。”楚楚看著張嘉年的下意識反應,頗感好笑,“我知道公司過去頻繁的人事變動讓你留下陰影,但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我今天來也是想跟你說這事,以後銀達的日常事務由你主管,我的工作重心會偏向其他方麵。重要事務還是按流程匯報我,別的事你來拿主意。”楚楚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如果想要衝擊百億目標,她絕不可能每日被瑣事絆住,公司內部需要明確分工。


    張嘉年早有預感,但還是感到驚愕,詢問道:“您是要著手辰星影視的業務嗎?”


    楚楚有條有理地解釋:“辰星隻是其中較為重要的一環,我想做的不僅僅是影視,而是整合所有資源,覆蓋影視、遊戲、圖書、餐飲等全行業,以ip創造為核心,形成生態產業鏈,打造在國際上聞名遐邇的跨國娛樂公司。人們提到齊盛就會想起房地產,但我希望未來看到銀達,大家想到的是一種文化。”


    “如果銀達能夠真正改變大眾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滲透進所有人的生活中,那它就能成為極具含金量的品牌,甚至超越齊盛。”楚楚望向張嘉年,認真地說道,“但這絕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張嘉年還是頭一次見楚總如此正經,他既有些受寵若驚,又有點茫然失措。


    她褪去往日滿不在乎的慵懶神情,明亮的眼中滿是真摯,將未來的美好藍圖娓娓道來,一番話極具煽動力,還真讓人心潮澎湃。


    楚楚看他愣神,開口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就想掙100億吧?”


    張嘉年老實坦白:“……不是的。”


    其實他以前懷疑楚總連百億約定都不想完成,現在居然有如此遠大的理想,實在讓人驚訝。


    “當然,創造ip沒那麽容易,短期目標還是100億。銀達以後的發展方向是文化企業,我的主要工作必然會傾向打造優質內容,而財務和常規經營很可能都要交給你。”楚楚也不是貿然分工,而是參考業內多家大型影視公司,內容創造和經營執行要是混為一談,全讓一個人負責,才是不科學的工作方式。


    女配原身將所有事情攬在自己身上,是極為低效的方法,將合適的工作安排給合適的人,事情才能井然有條。公司既然聘請員工,便是讓他們幫助老板排憂解難,隻要用人手段得當,不存在分權的問題。


    上位者將權力攥得越緊,底下人越沒有積極性,人隻有看到一絲曙光,才有拚命創造的動力。楚楚觀察張嘉年的工作許久,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今日的拜訪也是出於多方麵考慮。


    張嘉年見楚總如此大度放權,並沒有被天降大餅砸暈,反而覺得自己被推上斷頭台。他平日不敢妄斷楚總心思,但此刻還是擔憂地提醒:“……您這麽做,不怕銀達後續的管理出現問題麽?”


    張嘉年其實想問,她哪裏來的信心,覺得自己不會監守自盜?


    張嘉年心中憂慮重重,不由微微凝眉,這對他來說也是極大挑戰。如果楚總未來改變主意,對此舉反悔,他基本上也就涼了。伴君如伴虎,他深諳此理。


    楚楚挑眉,反問道:“你覺得會出現什麽問題?”


    張嘉年斟酌措辭:“您過度放權,可能會助長下屬的一些……”


    楚楚直白問道:“你會麽?”


    張嘉年驟然被問,不由心情複雜。他見她神色鎮定,一時難以回答:“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即使他現在回答“會”或者“不會”都沒有任何意義,這不是短期的保證,而是長久的許諾,隨之而來是無盡的考驗。他無法預測未來,隻能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不,其實很簡單,我可以替你回答,你不會。”楚楚信誓旦旦地說道,她忍不住嗤笑一聲,“如果你真想要錢,你大可不必呆在這裏,齊盛能給你更多。”


    齊盛集團的規模遠超銀達投資,張嘉年要是真求錢途,回到齊盛不要太容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產生異心,我隻會為你感到惋惜。”楚楚斜靠著書架,注視著張嘉年,“因為你為了短期的利益,親手錯失打造世界品牌的機會。財富積累到某種程度隻是數字,富人和財團很多,但改變人們觀念的標杆屈指可數,銀達就要成為其中之一。”


    “這就像你有錢還會選擇住在這裏一樣,很多事不能用財富來衡量,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楚楚目露深意,輕輕地說道,“張嘉年,我都沒有懷疑你,你何必懷疑自己?”


    張嘉年思緒有些淩亂,他聽完一席話,努力忽略心中悸動,最終隻能由衷地感慨:“……您可真是天生的演說家。”


    他算是親眼見識楚總的嘴炮能力,明白無數網友對她的追捧,她的現場煽動力簡直不要太強。即使知道這是上位者的某種天賦技能,仍會情不自禁地深受鼓舞,心甘情願地為此賣命,這就是領導者的魔力。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楚總倒是用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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