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工部的工坊到戶部的國庫再到兵部的城牆,朱慈烺這一圈巡視下來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返回鍾粹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張皇後在慈寧宮憋了三天三夜,宮裏平安無事,沒有任何人出現瘟疫症狀。


    當得知朱慈烺已經修書給朱由檢,請求迎娶侄女入宮的時候不由得心花怒放,急忙親自給朱由檢和周玉鳳手書一封,在書信裏誇讚自己的侄女生性善良、姿色超絕,知書達理,與好大侄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隻要當爹當娘的點頭同意,下聘禮的事情交給自己安排,定然一切從簡,能給老朱家節省多少彩禮就省多少彩禮,絕不會浪費大明的一分錢財!


    “鄭尚宮,麻煩你親自跑一趟禮部,讓倪閣老把哀家的這封手書也一塊送到南京去。”


    張皇後心情大好,感覺紫禁城中的空氣也清新了起來。


    四十歲出頭的鄭尚宮一直是張皇後最信任的宮女,當即接過書信道賀:“恭喜娘娘,星彩小姐終於修成正果,你的一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實在是可喜可賀。”


    張皇後笑靨如花:“的確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你送完書信後去一趟尚膳監傳哀家懿旨,今晚給紫禁城中的所有人加四道菜,一葷兩素一湯。”


    “謹遵娘娘懿旨!”


    鄭尚宮柳肢輕搖帶著兩個小宮女來到尚膳監下達張皇後的懿旨,管事的頭目自然是一口答應,四十多個禦廚立刻風風火火的忙碌起來。


    “太子爺和張小姐喜結連理,乃是紫禁城的大喜事,鄭尚宮隻管放心,我們尚膳監保證讓紫禁城中的所有人普天同慶。”尚膳監的總理太監陪著笑,一直把鄭尚宮送出老遠。


    在路過臨溪亭的時候,鄭尚宮正好撞見張景嶽一行,肅身施禮道:“張院使急匆匆的這是來給誰看病?”


    張景嶽還禮道:“原來是鄭尚宮,不瞞你說,老朽剛去了一趟鍾粹宮給魏良媛問診,她已經有了身孕,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哦……魏良媛這麽快就有了身孕?”


    鄭尚宮陪笑,急忙匆匆回慈寧宮稟報張皇後:“娘娘……適才我在路上遇見張太醫,他說奉了太子爺之命去鍾粹宮給魏良媛診察去了,魏氏他……有了身孕。”


    “哦……”


    張皇後麵色微動,既意外又不意外,根據尚寢局的記載來看,這好大侄一晚上寵幸魏氏好幾次,一個年輕力壯,一個春心初動,好似幹柴遇上烈火,有了身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見張皇後不說話,鄭尚宮壓低聲音道:“娘娘……魏良媛她爹不是個好人,門風肯定不正,萬一魏氏生了男孩得寵,隻怕星彩小姐的太子妃位置會有變數,不如咱們想想辦法……”


    “你敢?”


    張嫣雙目一瞪,鳳顏震怒,“你跟了本宮十五年,難道你不了解我的為人嗎?就算魏藻德再不是東西,和她女兒也沒有關係,跟肚子裏的孩子也沒有關係。


    這可是老朱家的血脈,是我丈夫的侄孫、侄孫女,就算星彩做不成太子妃,哀家也不可能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否則我與那客氏有何區別?”


    鄭尚宮自知失言,急忙跪地告罪:“娘娘恕罪,是奴婢心術不正了,我也是擔憂星彩小姐失去了太子妃之位。”


    張嫣正色警告道:“此事你以後想也休要想,萬一傳到太子爺的耳朵,對你可是滅門之罪。罰你今夜麵壁思過,縫製一百個口罩後再去休息!”


    “奴婢知罪。”


    鄭尚宮連連告罪,誠惶誠恐的退了下去。


    張嫣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命人準備了禮物,決定親自去一趟鍾粹宮探望魏氏。


    剛剛邁過門檻,正好撞見風風火火的張星彩,隻見她懷裏抱了個包袱,看到姑姑的時候花容失色,轉身就跑。


    “你給站住!”


    張皇後大喝一聲,多年的皇後坐下來已是溫柔中帶著霸氣,這一聲吆喝就把張星彩定在了原地,“你個丫頭見到姑姑跑什麽?風風火火的成何體統,將來如何做太子妃,如何母儀天下?”


    “嘿嘿……姑姑,你吃飯了麽?”


    張星彩兩隻手把包袱藏在身後,笑嘻嘻的道,“那個啥……你怎麽帶人出來了,還沒到隔離期限呢,萬一鍾粹宮裏有染了瘟疫之人,豈不是要傳到慈寧宮?你還是快回去吧!”


    “手裏拿的什麽東西?”


    張皇後火眼金睛,早就注意到張星彩藏在身後的包袱了,皺眉道,“星彩,你不會是從宮中偷東西吧?”


    張星彩登時急眼:“姑姑,咱們張家哪有這種人,讓老爹知道了還不打死我?你可莫要給你侄女扣帽子,我可是你親侄女。”


    “拿來看看。”


    張皇後以不容置疑的語氣伸出手,示意張星彩把包袱交出來。


    “好吧……”


    張星彩無奈,隻能乖乖地交出。


    張嫣親手拆開包袱,這才發現裏麵赫然是當年自己丈夫朱由校賞賜給父親張國紀的金絲軟甲,不解的道:“你爺爺不是收起來了誰也不許動麽,你拿出來作甚?”


    剛剛送走了張景嶽一行的朱慈烺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衫,以防把病毒帶回鍾粹宮,聽到外麵有人說話,便出來查看,恰好撞見這一幕。


    “侄兒見過皇伯母!”


    朱慈烺對著好大娘作揖施禮,然後把事情解釋了一番,最後道:“皇伯母,星彩他擔心李自成久經沙場,怕我有個閃失,所以才從家中取出金絲甲借給我。皇伯母放心,侄兒和李自成會晤歸來後馬上讓星彩還回去。”


    張皇後這才恍然頓悟,知道自己錯怪了侄女,莞爾笑道:“原來如此,難得星彩也知道關心自家丈夫了,有進步。不過要想母儀天下可不能這樣耍小聰明,必須落落大方,你對爺爺據實相告,姑姑相信他一定會欣然奉上。”


    張星彩撇嘴道:“這金絲甲可是染了二叔跟三叔的鮮血,爺爺看到他就會傷心,我不想讓爺爺為難。”


    “傻姑娘,你才是你爺爺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你拿金絲甲保護情郎,他怎麽會舍不得。”


    張皇後帶頭走進了鍾粹宮,朱慈烺和張星彩亦步亦趨的緊緊隨後,“這金絲甲本來就是老朱家的寶物,是當初太祖皇帝剿滅張士誠所獲,代代相傳,到了你姑父的手中賞賜給了你爺爺。


    有道是好馬配好鞍,寶劍贈英雄,這金絲甲能夠派上用場才能展現它的價值,也算是完璧歸趙了。不用還回去了,明日我召你爺爺入宮,親自告知便是。”


    “謝謝姑姑!”


    張星彩喜出望外,伸手摟住張皇後的一隻胳膊撒嬌道,“這世上還是姑姑對我最好。”


    張皇後忍不住伸手在張星彩精致的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開玩笑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這才還沒過門,就把娘家的東西往婆家倒騰,時間長了咱們張家怕是要破產咯!”


    張星彩跺腳撇嘴:“哼……姑姑笑話人,我這不也是嫁過來給你當侄媳婦嘛,看你這話說的多見外!”


    朱慈烺心裏暖洋洋的,鞠躬致謝:“多謝皇伯母厚愛,但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伯父把這金絲甲賜給了張國丈,那它就是張家的東西,再說這金絲甲也代表著張家的忠義,侄兒絕不能橫刀奪愛,明日我穿完便會還給張國丈。”


    張皇後歎息一聲道:“雖然這金絲甲代表著張家對大明的忠義,但終究是蓋世寶物,絕不能讓他明珠蒙塵,我自會對家父說明,我相信他也一定會慷慨割愛。”


    進了大殿後,張皇後開門見山的道明來意:“適才慈寧宮裏的人撞見張景嶽,說是魏良媛有了身孕,本宮作為長輩特來探望。”


    朱慈烺立即命徐來福去偏殿把魏喬喊出來拜見皇後。


    片刻之後,魏良媛施施然來到大殿肅拜施禮:“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張皇後命人把手帕裏包著的翡翠手鐲拿了出來,和顏悅色的道:“這是熹宗皇帝在世時賞賜給哀家的翡翠手鐲,價值千兩白銀。上次捐獻銀子哀家都沒有舍得,這次拿出來送給你做禮物。”


    “多謝皇後娘娘。”


    魏喬滿眼歡喜的接過來戴在手腕上,愛不釋手,再三致謝,“真是多謝皇伯母了!”


    頓了一頓,張皇後又道:“陛下與玉鳳妹妹去了南京,哀家就是琅兒唯一的長輩,有句話不管你們愛聽不愛聽,我都得提醒你們。”


    “請皇伯母示下。”


    朱慈烺見好大娘說的一臉嚴肅,急忙豎起耳朵來聆聽教誨。


    張嫣接過李從良遞來的茶碗呷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我知道你們初經人事,新婚燕爾。而懷孕初期最是容易動了胎氣,因此哀家建議魏氏搬出鍾粹宮,免得你們有時候情難自禁……”


    魏喬雖然舍不得搬出鍾粹宮,但張景嶽走的時候一再告誡切勿同房,以免動了胎氣。


    魏喬也知道自家男人年輕力壯,每晚都要折騰自己幾次,萬一哪天忍不住流了產則悔之晚矣,畢竟在皇宮中母憑子貴,能夠給太子爺生下個兒子才是自己將來最大的本錢。


    本來魏喬心裏有些矛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既然現在張皇後主動提出樂這個建議,便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皇後娘娘說的極是,一來臣妾需要保護胎兒,二來太子爺晝夜操勞,也該讓他好好修養了,我搬出鍾粹宮便是。”


    朱慈烺略作思忖,拿出了一個新的方案:“這樣吧,我搬到前麵的慈慶宮去,也方便夜間處理政務。魏氏你就暫時留在鍾粹宮居住,以後再做計較吧!”


    張皇後頷首道:“這樣也好,這可是哀家的第一個孫子或孫女,必須小心點,大意不得。”


    魏喬肅身謝恩:“多謝太子爺成全,多謝皇後娘娘關照。”


    說話間尚膳監已經備好了豐盛的晚宴,朱慈烺在三個女人的陪同下大快朵頤,然後帶著李從良、徐來福,在二十個小太監二十個宮女的簇擁下移駕慈慶宮入寢。


    今夜養精蓄銳,等明日午時與李自成來個城下之盟,看看能不能憑三寸不爛之舌招安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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