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鹹陽四門大開。


    早已等候在城門口的行人排起了長隊,正在接受嚴密的審查,進出城門。


    然而,在城門處還沒有開始放行的時候,進城的道路兩旁就已經擺滿了迎風招展的彩旗。


    看到如此多的彩旗,所有人都為之一詫,以為要舉行什麽隆重的典禮。


    可看到彩旗上麵的字,不少人都圍了過去。


    隨後,一名早已經過專業培訓的士兵,拿著特製擴音喇叭,在彩旗下高聲呐喊:


    “你想一夜暴富嗎?”


    “你想逆襲人生,走向巔峰嗎?”


    “你想坐在豪華馬車上左擁右抱,盡享美酒美姬嗎?”


    “醒醒吧,別想了!夢裏什麽都有!”


    “絕望了嗎?”


    “絕望就對了!”


    “如果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如果你要夢想成真,那就來拚拚運氣吧!”


    “大秦愛國彩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鹹陽東門第一家官方售票點,等你來賺錢!”


    “每注隻需一個半兩錢,最高可中獎一百鎰金!”


    “沒錯!你們沒有聽錯,是一百鎰金,一個半兩錢可以賺一百鎰金,你還在等什麽?!”


    “大秦丞相府特別推出,朝廷信譽保證,童叟無欺,每天城門關閉一個時辰前開獎,第二天獲獎者可到丞相府兌獎!”


    “別猶豫了,別擔心了,搏一搏,驢車變馬車!”


    “隻需一個半兩錢,就能換取一百鎰金!”


    “大秦丞相府特別推出,朝廷信譽保證,童叟無欺”


    一陣陣呐喊聲,充斥整個鹹陽城四門,不管是那些識字和不識字的老秦人,還是六國人,都被這呐喊聲驚得一愣一愣的。


    百餘年來,老秦人沒少見過這種場麵,前有商君徒木立信,後有呂不韋一字千金,均已成為老秦人津津樂道的傳奇。


    特別是徒木立信,無論是聽者還是說者,末了都會感歎一句;


    “移一木而賞百金,商君風采不複見矣!”


    不想,今日這愛國彩票,手筆竟也如此了得。


    商君立信於民,使民相信朝廷。


    老秦人原本木訥厚重,自商君變法後,對朝廷的篤信,更是實實在在。


    凡事隻要涉及朝廷,老秦人素來穩重,沒有六國人那般風風火火的討論。


    荀子入秦時,曾感慨頗多,其中有兩句最為恰當:


    ‘民有古風,官有公心。’


    要想使民眾偏聽偏信而懷疑朝廷,老秦人自己都得思量一番。


    今日這愛國彩票,既不像徒木立信,又不像一字千金,倒是要小心為妙。


    世間之事,有時候就很奇特。


    若宣傳士兵不說丞相府,老秦人還圖個熱鬧,看個稀奇,但宣傳士兵提到朝廷作保,立刻有人躍躍欲試。


    “哪裏買票!在下來也!”


    陡然一聲破眾,人群一陣騷動叫好,嘩然讓開一條小道。


    與此同時,鹹陽麒麟殿內。


    此時正在舉行始皇帝東巡前的最後一次朝會。


    解決東郡水患之後,朝中的氣氛相對輕鬆了不少。


    嬴政高高坐在金絲楠木製作的龍椅上,靜靜聽著下方大臣的奏報,默然不語。


    “啟稟陛下,去年春夏之交,隴西、北地兩郡突發地動,其後兩郡又連逢災情,夏秋顆粒無收,田野荒蕪凋敝,牛羊死傷無數;


    再加上諸羌與匈奴犯境,大批流民連綿不斷湧入關中,急需調撥一批糧種,趁著今年春耕大忙之際,將他們安頓下來!”


    馮去疾站出來緩緩說道。


    “嗯。”


    坐在龍椅上的嬴政微微頷首:“籌備錢糧之事,朕已經交給右丞相了.”


    說著,下意識喊了一聲:“王綰!”


    “.”


    全場鴉雀無聲,沒人回應。


    嬴政眉頭大皺,環顧四下,有些納悶的道;“王綰?人呢?”


    聽到嬴政兩次叫王綰,都沒人應答,眾臣不由扭頭看向原本應該站著王綰的位置,互相對視,麵麵相覷。


    “蒙毅!”


    坐在龍椅上的嬴政,高聲大喊了一句。


    找不到王綰,找蒙毅準沒錯。


    畢竟蒙毅身為郎中令,主要掌管宮殿門戶,哪些大臣來上朝了,哪些大臣沒來上朝,他一清二楚。


    這時,隻見蒙毅從右側站了出來,朝嬴政恭敬行禮。


    嬴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直接了當地道:“朕問你,老丞相今日為何沒來上朝?”


    “這”


    蒙毅麵露難色。


    心說我又不是王綰的近侍,他連宮門都沒入,我怎麽知道他為何沒來?


    雖然蒙家與王綰交情頗深,但蒙毅是真的不知道王綰幹什麽去了。


    “回稟陛下,老丞相弄出了一個什麽大秦愛國彩票,在鹹陽東門發售,今天是售賣的第一天。”


    蒙毅說著,似乎若有所悟,又揣測道:“想來老丞相應該親自主持大局去了,所以沒來上朝!”


    好家夥!


    你王綰也太牛皮了!


    之前擺爛就罷了,畢竟人家李斯是比你強,現在倒好,上朝都不請假了?


    雖然陛下沒有讓你告老還鄉,還讓你在他東巡之後,留守鹹陽,主持朝政,但你也不能這麽囂張吧?


    陛下還沒走呢!


    似乎受到了下方不滿情緒的影響,嬴政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不用想他也知道,這所謂的大秦愛國彩票,肯定又是趙昊那小子搞出來的!


    果然,就在蒙毅話音落下的片刻,監察百官的禦史大夫馮劫,憤聲站了出來:“陛下,禮不可廢!”


    “雖然王綰於大秦有功,但也不能居功自傲,更何況,王綰身居右丞相,乃百官之首,當為表率,若人人都效仿他,那豈不是亂了朝廷禮法?”


    “陛下東巡在即,朝中大小事務,都要仰仗王綰主持,若王綰如此作派,何以整肅朝綱,使政令通達,吏治清明?”


    說完,頓了頓,又義正言辭道:


    “故而,老臣以為,禮不可廢!”


    話音落下,全場嘩然。


    馮劫的論述,可謂鏗鏘有力,震撼人心。


    站在左側最前方的馮去疾,苦笑著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雖然馮劫是他兒子,但馮劫的性格卻不像他那般深沉,所以馮劫站出來彈劾王綰,他內心是不讚同的。


    因為王綰一旦下台,他有很大的概率更進一步。


    可這樣的更進一步,不符合他的利益。


    畢竟王綰背後有不少帝國老臣。


    這樣的更進一步,隻會使他成為眾矢之的,得不償失。


    但馮劫說得句句在理,即使他想撇清父子關係,幫王綰說兩句好話,也無能為力。


    “嗯,馮愛卿所言甚是!”


    嬴政表情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目視下方,威嚴道:“來人,將老丞相尋來,就說是朕的命令,無論何事,上朝奏報!”


    “諾。”


    站在嬴政身旁的趙高聞言,連忙應諾而退。


    借著這個空檔,嬴政也沒閑著,跟蒙毅討論起了愛國彩票的事情。


    “蒙毅,你來說說,這愛國彩票,究竟是什麽東西?”


    隨著嬴政的問題提出,眾臣的目光紛紛落在蒙毅身上。


    蒙毅目不斜視,恭敬朝嬴政稟報道:“回陛下,據臣調查所知,這愛國彩票是一種休閑娛樂的事物,每人憑驗傳,可購買一張彩票,而且極其便宜,隻需一個半兩錢;


    買到彩票之後,就要等待開獎,一旦中獎,就能獲得百鎰金的獎賞!”


    “哦?”


    嬴政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不由追問道:“這種不可思議的好事,要如何讓人們相信,又如何確定是否中獎?”


    “回陛下,王綰以丞相府的名義售賣,以朝廷作為擔保,眾人自然篤信,至於如何確定是否中獎,這個比較簡單;


    因為每張彩票上都有一串數字,這數字如果與開獎的數字一致,便是中獎!”


    “原來如此,倒是新奇”


    嬴政恍然點頭,笑著摸了摸胡須。


    其餘眾臣也紛紛點頭,似懂非懂。


    卻聽蒙毅又接著道:“其實這愛國彩票,有快慢兩種玩法,一種是隔天開獎,獎金高達百鎰金,還有一種是七天之後開獎,最高可達千鎰金;


    隻不過,七天之後開獎的彩票要貴一點,需要兩個半兩錢!”


    嘩!


    全場嘩然。


    有的人麵露詫異,滿臉的不可置信。


    有的人醍醐灌頂,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


    而更多的人則是不理解,甚至覺得王綰瘋了。


    一個半兩錢,讓人賺百鎰金已經夠傻了,居然還有兩個半兩錢,讓人賺千鎰金的!?


    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還以朝廷作為擔保?


    這尼瑪的,真當公家的錢不是錢啊!


    不光群臣坐不住了,就連坐在龍椅上的嬴政都坐不住了。


    他沒有將這件事怪在王綰身上,而是直指‘罪魁禍首’。


    那土耗子到底在搞什麽?


    難不成因為朕不給他畫像,就掏空朕的國庫?


    這簡直豈有此理!


    心中帶著憤慨的情緒,嬴政堅決不能讓‘土耗子’霍霍自己國庫,於是一臉急切的催促道:“快!再派人手,將王綰給朕找來,要快!”


    這老小子當真瘋了嗎?


    怎麽無腦信那逆子?


    他現在有點後悔讓王綰去找趙昊了。


    而且,他還有點後悔沒賞賜趙昊。


    哎,這逆子一點都不安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哪哪都需要錢,即使是始皇帝,也怕過窮日子。


    畢竟人窮誌短,國窮沒底。


    焦急等待了一陣之後,王綰才不情不願的被趙高帶上了大殿。


    然而,王綰剛一走進大殿,立刻遭到幾名禦史怒聲嗬斥。


    “王綰!你位高權重,居然屍位素餐,該當何罪?!”


    “王綰,今日朝會,你連假都不告一個,是仗著自己些許功勞,行亂法之舉乎?”


    “陛下,老臣懇請陛下治王綰目無法紀,不遵法禮,不敬陛下.等十八條大罪!”


    “.”


    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喧鬧之聲,王綰表情一滯,下意識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個禦史對自己橫眉冷對,不由臉色一沉。


    他娘的!


    要翻天了?


    真當老夫不發威,你們就不認老夫這個丞相?


    “放肆!”


    王綰怒喝一聲,當即回懟道:“陛下當麵,爾等不明是非,就敢汙蔑老夫,真當我秦法不嚴?”


    “哼!老丞相還知道秦法之嚴,想來不糊塗!”馮劫冷哼道。


    王綰眯了眯眼睛,沉聲道:“馮禦史大夫此言何意?”


    “治國當以民為本,以法為根,以富民為主,以固法為輔,是以,民富而強國。”


    “該如何治國,老夫不需要你來教,論官爵,你不及老夫,論資曆,別說是你,就是你父馮去疾,都沒資格教老夫!”


    “你”


    馮劫麵色一變,正欲嗬斥王綰。


    卻見一直沉默不語的馮去疾,站了起來,笑嗬嗬地道:“老丞相何須如此?咱們朝堂論事,從來對事不對人,談何資曆,談何官爵大小?”


    “難不成官爵大,資曆老,就可以肆意妄為,置法度為無物?”


    聽到這話,眾臣目光一凝,紛紛看向王綰。


    而高坐在龍椅上的嬴政,也沒有著急開口。


    他倒是想看看,暮年老虎如何麵對群狼環伺?


    雖然王綰采用‘以退為進’的策略,獻上《三省六部製》,打消了他更換丞相的念頭,但王綰駕馭群臣的本事若減退,他不排除重起念頭的可能。


    卻見王綰麵無表情地回望馮去疾道:“左丞相管好自己份內的事就行了,老夫的事,且不說該不該你管,就說這論法;


    好像也是廷尉府的事,莫非左丞相連廷尉府的事都想插手?”


    說著,詭秘一笑:“汝可不是呂相呀”


    “你”


    聽到王綰的話,馮去疾臉色大變,眾臣滿臉愕然。


    好大的膽子!


    居然敢當著陛下的麵提呂相當國?!


    真是瘋了啊!


    “既然老丞相提到了我廷尉府,那我廷尉府不站出來,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眼見馮家父子被王綰逼得說不出話來,李斯的話音突然響起。


    雖然他與馮家父子是政敵,但王綰與他,也不是同一陣營。


    所以,他適時的站了起來。


    倒不是說他想幫馮家父子,而是想刷一下存在感。


    畢竟嬴政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明那個男人正在看好戲。


    而他,作為那個男人的‘肱骨之臣’,自然要參與其中。


    “哦?李廷尉要和老夫論法?”


    王綰挑眉,回轉身形,看向李斯,表情說不出來的玩味。


    他早就想跟李斯正麵硬剛了,這次趁著底氣十足,自然要碰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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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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