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報紙上的內容,在鹹陽城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光城裏的百姓議論紛紛,就連朝中的官吏都震驚不已。


    有聰明者看出了一些端倪,有愚鈍者始終不明所以,有的選擇靜觀其變,有的選擇不聞不問,反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此時,丞相府辦公大廳裏,朝中眾臣匯聚一堂,互相寒暄,卻絕口不提今天報紙上的內容。


    隻見王綰如往常一樣,端坐在主位,靜靜等候朝臣陸續赴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緩緩走來一人,眾臣紛紛側目,不由笑臉相迎。


    “李廷尉,多日不見,愈發精神了!”


    “是啊李廷尉,今日氣色不錯啊!”


    “嗬嗬,諸位同僚過獎了!”


    李斯笑著朝眾臣拱了拱手,隨即徑直走到王綰麵前,行了一禮:“李斯見過老丞相!”


    “嗯,坐吧!”


    王綰表情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抬手示意李斯坐下。


    李斯也不多話,直接依言坐下。


    緊接著,坐在王綰身邊的馮劫,掃視了一眼在場的大臣,發現能到的基本都到了,便率先站起來發言道:


    “今日小朝會,有三件事需要商議:一,匈奴勾結大月氏滅了東胡,恐對我大秦邊疆發難,我大秦是否先發製人,掃清北患?


    二,鹹陽的經濟發展,帶動了關中地區的部分繁榮,是否大開商業,促進六國之地更快融合?


    三,考核入仕的成功,為我大秦增添了不少有用之才,是否新增公立學院,培養更多人才?”


    “好了,以上三件事,諸位各抒己見,最後由監國大臣匯總,上奏陛下定奪!”


    話音落下,眾臣互相對視,竊竊私語。


    很快,楊端和就站了出來,拱手道:“老丞相,禦史大夫,依末將之見,匈奴之所以犯境,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乃遊牧部族,生活的習俗成就了他們的掠奪本性;


    我們大秦當初被關東六國視為虎狼之國,是因為關東六國懼怕我大秦,如今匈奴屢屢犯境,明顯是沒有被我大秦打怕,既然如此,何不給他們迎頭痛擊?!”


    “不錯!國之不強,必成弱肉,這是一個強者存,弱者亡的天下!”嬴騰站起來附和道。


    眾臣紛紛頷首,表示認可。


    很明顯,他們都是主戰的。


    畢竟大秦從立國以來,一直都武德充沛。


    眼見眾臣對出兵匈奴沒有意見,馮劫又接著道:“那開商之事,諸位覺得如何?”


    “鹹陽開商已經湧現了很多商人,若六國之地也開商,不知要新增多少商人,屆時無人耕種,都衝著商人賺錢而去,糧食該怎麽辦?”


    胡毋敬皺眉道。


    馮去疾附和道;“不錯,我大秦一直以農業為本,沒有足夠的貨物支撐商業,如何運轉?


    就拿奔走六國之地的商人來說,鹹陽誰都知道,貨運賺錢,知道貨運商會富足,可若是鹹陽沒有足夠的貨物,那他們又如何運送貨物到六國之地,將錢賺回來?


    而貨運商會每月需要的貨物,都在與日俱增,這麽龐大的貨物從哪裏來?


    關中地區的工廠才剛剛修建,巴蜀地區的手工作坊也產能有限,一旦大開商業,原本賺錢的商人,很快將會沒錢可賺。


    因為有更多的商人與他們競爭,朝廷的稅收也會大大降低;


    所以,此時開商百害而無一益!”


    “左丞相言之有理,老夫也不讚同開商!”


    鄭國點頭說了一句,忽又話鋒一轉:“但是,如今的直道,馳道,都采用水泥修築,比以往的碎石路麵更加平坦,再加上四輪馬車的普及,原本十天才能趕到的路程,現在五天都能趕到;


    就算朝廷不大開商業,以現在的消息傳遞速度,六國之地的百姓同樣會被鹹陽的商機所吸引,而且,鹹陽之前也頒布過開商的法令,難道鹹陽的法令隻適用於鹹陽,不適用其他地方?”


    “這”


    馮去疾語塞,不由扭頭看向馮劫。


    馮劫皺了皺眉,下意識看向王綰。


    卻見王綰微微一笑,隨即將目光落在沉默不語的李斯身上:“不知李廷尉有何看法?”


    “嗯?”


    李斯愣了一下,然後麵容一整,平靜道:“鹹陽開商,是公子昊在鹹陽時的主張,那時候我正在陪陛下東巡,不知詳情”


    “不知沒關係,可以談談你的看法。”


    王綰似乎鐵了心要讓李斯發表意見。


    李斯眉頭一皺,不知王綰打的什麽主意,便侃侃而談道:“世人皆以為公子昊發展商業的目的是富國,其實,公子昊所圖的是求變!”


    “哦?何以見得?”


    王綰立馬來了興趣。


    趙昊去南海的這段時間,是他監國最清閑的時間。


    在這期間,他主要精力都用來研究趙昊的策略了。


    連趙昊跟鹹陽七大商會做的事情,他都十分清楚。


    後來,他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趙昊行事,從來都不是無的放矢。


    不管是建立科學院,還是派人出使西域,亦或是改造鹹陽都城,鼓勵基礎建設,看似雜亂無章,但細細想來,卻又環環相扣。


    即便是他一直圍著趙昊轉,都跟不上趙昊的思路。


    要知道,商君變法,隻是通過法律來適當調整秦國製度,猶如將秦國攤開的手掌,握成一個拳頭,變得更有力量。


    但趙昊的改革,並非是調整,而是徹底打破常規,重建一個新的製度。


    諸子百家,若論對社會的革新把控,沒有一家比得上法家。


    可趙昊新建的帝國理工學院,卻逐漸將他們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新的學院派。


    這完全是一個顛覆的方式。


    以他的眼光來看,一旦趙昊的目的達成,哪怕趙昊不登臨那個位置,大秦也會變得一日比一日強大。


    卻聽李斯淡淡說道:“公子昊扶持商戶,想要做到讓利於民,使國家迅速發展,想法雖好,但吾觀之,還有一大漏洞!”


    “請廷尉明言!”


    蕭何心頭一動,忍不住插嘴請教。


    李斯淡淡瞥了他一眼,心說總算有趙昊的人站出來了。


    不過,好戲才剛剛開始。


    “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公子昊的策略,會為大秦帶來不世變革,乃真正的經國偉術,可世人愚昧,利欲熏心乃人之常情,這便需要立法,令人畏懼!”李斯道。


    “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王綰點頭認同道。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最後一任丞相之位上碌碌無為,混吃等死。


    要是什麽都不做,他完全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主張那分封製,直接讓李斯接替自己,也樂得清閑。


    但是,趙昊的出現,讓他萌發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李斯說的求變。


    隻有自己改變,才能接受新的事物,才能為大秦貢獻自己的力量。


    卻聽李斯又道:“商人與權貴不同,權貴的力量是陛下賦予他們的,若是肆意妄為,自然可以嚴加懲處,但商人並非如此。”


    正如他所言,大秦的商業在趙昊的有意帶領下,正在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盡管趙昊成立的商務局,有各種管製措施,但實力龐大的商會的出現,是無法避免的。


    到時候,一個商會在自己產業中的影響力,將會非常恐怖。


    不說別的,一個大商會背後牽動的產業,少者數萬,多者數十萬。


    如果這個產業出現問題,導致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所以,這也是商人掌握話語權的最終武器。


    想要避免這種情況,就必須完善新的法律。


    眾臣瞬間明白過來,李斯是想用重法來限製商人。


    但是,秦法之前就非常嚴酷,正因為趙昊的改變,才讓商業得以順利發展,如今限製商人,又走回了老路。


    王綰自然不想看到這種情況,忙道:“李廷尉,商業才剛剛發展,正需齊頭並進之時,切不可以常例度之!”


    李斯撇了撇嘴,沒有接口


    他是法家門徒,自然要維護法家的威嚴。


    在法家眼裏,人性本惡,隻有用嚴酷的刑法,才能維持社會的有序運行。


    但趙昊想要的,就是改變這種社會風氣。


    畢竟時代已經變了。


    秦國除了邊境不太平,國內基本處於穩定的狀態,這種時候再維持嚴酷的刑法,隻會讓天下人產生逆反心裏。


    眼見李斯不再多言,王綰看了眼馮劫,又看向眾臣,道:“諸位對李廷尉之言,有何看法?”


    “這”


    眾臣麵麵相覷。


    這時,蕭何站了出來,拱手道:“回老丞相,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大田令請講!”


    “以下臣之見,李廷尉方才所言,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蕭何行禮道:“現在雖然不宜大開商業,但可以完善商法,隻要商法足夠完善,就不怕大開商業帶來的諸多弊端!”


    “妙啊!”


    張蒼眼睛一亮,不由拍案道:“商業初興之時,需要適當懷柔,但還是按照以往的商法來限製商人,商人必定人人自危,反倒會起反作用;


    可是,適當調整商法,讓商人畏懼秦法的同時,也能尋找合法商機!”


    “善!”


    王綰點了點頭。


    馮劫皺眉:“不知這新商法,由何人修訂?”


    他在朝堂混跡這麽久,也不是心裏沒數之人。


    這件事明顯是李斯集團與王綰集團的對撞,他可以提出來,但絕不能做主導。


    “廷尉府主管大秦律法,自然由廷尉府的人修訂!”


    一名看不清深淺的愣頭青禦史,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眾臣齊刷刷地望去,看得他頭皮發麻,口齒結巴:“怎.怎麽了?我.難道說錯了?”


    “嗬嗬。”


    王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李禦史之言,確實有理,不過,商法麵向的是商人,需要更了解商人的修訂才行!”


    “哦?依老丞相之言,誰比我廷尉府更適合?”姚賈挑眉道。


    王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廷尉府雖然熟悉秦律,但有商務局的輔助,或許更合適!”


    “嗬!”


    姚賈嗬了一聲,冷笑道:“公子昊的手真是越來越長了,先是幹預國政,現在又幹預國法,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天下他說了算!”


    “大膽!”


    姚賈的話音剛落,王綰便麵色一變,怒斥出聲。


    其餘眾臣,互相對視,一臉震驚。


    卻聽馮劫沉聲道:“姚廷尉這話何意?”


    “我看你們避重就輕,仿佛忘了今天報紙上的事,便想提醒你們,有些事,還是講出來的好!”


    姚賈平靜道:“不管是匈奴之事,還是商業之事,亦或是教育之事,都沒有眼下之事重要!”


    “伱指的是何事?”


    王綰眯眼道。


    姚賈拱手道:“陛下南下已有數月,再加上東巡那幾月,已經快一年沒回鹹陽了,爾等不思陛下回都,卻在這裏談論所謂的國事,敢問爾等莫非忘了,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


    眾臣心頭一震,不由慚愧低頭。


    這時,宗正嬴騰站了出來,冷聲道:“陛下之事,自有陛下定奪,吾等身為臣子,當盡臣子本分,豈能過問陛下之事?”


    “為何不能?”


    李斯淡淡反問,隨即環顧眾臣:“爾等還記得前段時間傳來的消息嗎?陛下在南海被公子昊囚禁了!”


    “荒唐!”


    王綰拍案而起:“趙佗、任囂起兵謀反,公子昊平定了南海內亂,囚禁陛下之言,純屬無稽之談!”


    “嗬。”


    姚賈冷笑:“素聞老丞相與公子昊交情頗深,如今一看,可見一般!”


    “你想說什麽?”


    王綰眼睛微微眯起。


    李斯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環顧眾臣道:“諸位,老夫從九原回來之前,陛下讓老夫協助王綰主持朝堂軍政,可王綰卻對趙昊唯命是從,將鹹陽弄得烏煙瘴氣,沒有往日都城之威嚴;


    再加上趙昊在南海膽大妄為,有挾持皇帝之嫌;


    故而,老夫建議,王綰不宜擔任監國大臣之職,諸位覺得如何?”


    “這”


    眾臣無不震驚當場。


    卻聽姚賈奮聲附和:“吾等身為陛下的臣子,當為陛下安危著想,王綰隻顧趙昊之策,不思陛下之恩,有何麵目監國!?”


    此言一出,眾臣心思急轉,如果他們不附和姚賈、李斯,就有不忠始皇帝之嫌,但他們若附和姚賈、李斯,就會得罪王綰。


    所以兩害相比取其輕,他們果斷朝王綰行禮:“臣等,請老丞相退位讓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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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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