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路就像走不完似的,沈玉袖走的雙腿酸了也沒看到家的影子,就在她疲累的不行時,腳下也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她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就整個朝前摔了下去。


    幸好沈玉林一直拉著她的手,察覺不對連忙使勁拽住。可就算這樣,沈玉袖也無法避免的撲通一下跪倒了地上,地上也不知道有啥,跪倒的瞬間,兩個膝蓋上頓時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巨痛。


    本來就又累又餓的沈玉袖,一個沒忍住哇一聲就哭了出來。


    “哇啊啊啊……”


    沈玉林被她哭的寒毛直豎,連忙蹲下身兩隻手在她身上不停摸索:“咋地了啊,你磕哪了啊?”


    “腿,好疼……,哇哇哇……”沈玉袖哭的撕心裂肺。


    這大黑的天,沈玉林就算知道她磕到腿也看不到,急的都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那那、那二哥背你好不好?”沈玉林小心的哄著她。


    “嗯,嗚嗚嗚……”沈玉袖一邊點頭一邊哭,直把沈玉林哭的眼眶一酸也想哭了。


    “來,你趴到我背上。”沈玉林帶著哭腔回身背對沈玉袖,讓她爬上來。


    沈玉袖抹一把淚,抽抽噎噎爬上他的背,沈玉林使了使勁才把她背起來,這才繼續往前走。


    “二哥,我想回家。”沈玉袖在他背上嗚嗚哭著說。


    “好,哥背你回家。”沈玉林一邊走,一邊有些吃力的回她。


    “二哥,我想姥姥。”


    “我也想。”


    “二哥……”


    “哎……”


    “二哥……”


    沈玉袖太委屈了,也太累了,在他背上哭著哭著不知不覺的竟慢慢睡了過去。


    沈玉林背著她一直往前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自己好像上了一個土坡,又下了土坡,直到最後實在是走不動了,耳邊隻聽見沈玉袖睡著的輕輕的呼吸聲,才停下異常疲乏的雙腳,側頭小聲叫她:“小袖?小袖?”


    此時的沈玉袖早就累的睡沉了,哪還能聽到他的聲音?


    沈玉林叫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就小心翼翼的彎下膝蓋跪倒地上,然後雙手撐地慢慢趴下,直到整個身體與地麵完全貼合,微微側身把沈玉袖的小身子掀到地上,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歇會兒,歇會兒再走,他實在是太累了。


    沈玉林仰麵看著漆黑的夜空這樣想著,可剛躺了沒一會兒,他就覺得眼皮發沉,不知不覺的竟也睡著了。


    太陽初升,薄霧散去。


    玉米地裏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沈玉林被驚醒,一睜眼就看到個渾身黝黑的男孩正從玉米地裏鑽出來。


    兩兩相望,沈玉林滿眼疑惑,男孩兒滿眼驚惶。


    男孩看看還在睡著的沈玉袖,又看看正看著自己的沈玉林,遲疑的問:“你、你也是來偷玉米的嗎?”


    “啊?”沈玉林被問的一愣,可當看到男孩手裏的玉米棒穗後,頓時明白了什麽,搖搖頭:“不是啊,我不是來偷玉米的。”


    “啊,我說錯了。”男孩兒一聽他的話,瞬間警覺自己說錯了,連忙補救著說:“我知道,我明白,你當然不是來偷玉米的,你是稀裏糊塗走到這兒的對不對?”


    “是啊?”沈玉林點點頭,一臉茫然的問:“你咋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男孩有些緊張的四下看了眼,一邊後退一邊說:“我也是稀裏糊塗走到這兒的,咱倆兩不相欠啊,要是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沒見過我啊,我也會說沒見過你的。”


    男孩說完扭頭又鑽進了玉米地,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沈玉袖迷迷糊糊的被吵醒,睜眼正好看到那男孩鑽進玉米地的背影,她搓搓眼,問沈玉林,“二哥,那是誰啊?”


    “不知道。”沈玉林搖搖頭,從地上爬起來剛要查看四周,就望著北麵的方向忍不住震驚的‘哇’了一聲,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就好像看到了什麽怪獸一樣。


    沈玉袖不知道他在哇什麽,連忙跟著一咕嚕爬起來,向他看著的方向看去,頓時也忍不住震驚的張大了嘴。


    隻見前方不遠處有一條寬闊的河流,河道中渾黃的河水不停翻滾著朝太陽升起的地方流去。


    沈玉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看到的波瀾壯闊,就覺得胸中好像一下子變得寬廣了一樣,讓她震驚的什麽都說不出。


    “我知道這是哪裏了。”沈玉林忽然一臉興奮的說:“這是黃河,咱爹每年冬天上堤壩工程的時候,就是出了家門往北走的,黃河在我們村的北邊,就是說我們家在這條河的南邊,我們可以回家了。”沈玉林說的一臉興奮。


    沈玉袖卻聽得滿眼疑惑,他們本來不就可以回家的嗎?


    沈玉林不知道沈玉袖的想法,隻是高興的牽著沈玉袖的手朝與黃河相反的方向走去。


    玉米地裏,那個剛剛跑掉的男孩又悄無聲息的爬了回來,聽著兩人的對話,悄悄鬆了一口氣。


    看來他們是真的無意間走到這裏的,也真的不是來偷玉米的。


    沈玉袖跟著沈玉林走出一段路,就看到了一溜不算高的土坡,這土坡不算寬,卻很長,彎彎曲曲如龍蛇一般蜿蜒到遠方。


    從小到大,沈玉袖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村頭的田地,這樣情景還是第一次見,不由驚訝的微微張大了嘴。


    沈玉袖往西看看,又往東看看,見哪裏都看不到盡頭,滿眼好奇的問沈玉林:“二哥,這是山嗎,山不是很高的嗎?咱這的山怎麽這麽矮,還那麽長呢?”


    “咱這沒山,這應該是堤壩吧?咱爹每年冬天都要上工程的那個堤壩。”沈玉林不是很確定的說。


    他雖然沒見過堤壩,但他爹冬天上工程回來的時候,偶爾也會說起堤壩的樣子,所以他多少是知道一點的,更何況,這土坡還離黃河那麽近呢。


    有了方向,再加上如今已經天亮,兩人就走得快了些,隻是一路上他們卻沒太見到有人在地裏幹活,但好在他們也不是一個人也碰不到,偶爾碰到人,沈玉林就問一下民豐公社的方向。


    此時的方家正一片愁雲慘淡,方姥姥見老伴兒和閨女、女婿拖著疲憊的步子回來,立刻一臉希冀的朝他們後麵看,見後麵連個人影都沒有,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方妍回來看到她娘這樣,一個沒忍住,往地上一蹲就嗚嗚的哭了起來,方有順見娘倆這樣,也忍不住紅著眼抹一把臉,不敢讓眼淚落下。


    而走在最後麵的沈誌貴就好像掉了魂似的,對悲傷不已的幾人視若罔聞,怔怔望著牆根的那幾簇荒草一言不發。


    昨晚找了一夜,今天又找了一上午,那倆孩子是連個影子都不見。他知道,那倆孩子估計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可他不敢哭,更不敢把自己心裏的惶然和絕望露出來,如今媳婦和嶽父嶽母已經很傷心了,他要是再火上澆油,那幾人該怎麽活啊?


    院子裏的沈玉文和沈玉珍兩兄妹,見大人們沒把弟弟妹妹帶回來,也大概明白這是沒找到,眼淚頓時跟著掉了出來,緊緊抱著什麽也不懂的沈玉軍,不敢讓他出去打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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