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鴻剛回到縣衙,招來主簿、許鴻了解情況,還沒聊幾句就聽見有人敲鳴冤鼓。


    這讓他煩躁的腦袋更加惱火。


    走到公堂看見兩個小子來鳴冤,便從公堂桌子上的白頭簽筒裏抓了一把丟了下去。


    許鴻:“有何冤情?”


    侍立兩旁的衙役走出來一人,撿起了許鴻丟下的簽清點起來。


    林遠則是高聲道:“為米脂縣將死去的百姓鳴不平。”


    許鴻疑惑起來,一般自己出場,喊冤的百姓都是撲通就跪下,哭爹喊娘。


    今天這兩個人不像是有冤情,其中一個還大義凜然,完全沒有有要跪的意思。


    是自己出場方式不對嗎?


    片刻底下數簽的衙役也是清點完畢,他招呼另外一個衙役道:“三十五支。”


    先前門外喝問林遠二人的衙役提醒道:“那個白一點的小子敲的鼓。”


    衙役確認完,提著堂板便往艾清走去。


    艾清見他們走來就往後退,疑惑道:“你們幹嘛?”


    衙役:“擊鼓鳴冤,先打板子再問話這是慣例。”


    艾清呲牙吸氣瞪著林遠,林遠咬唇憋笑。


    艾清也是認了栽,都到這一步了挨打就挨打。


    鳴冤鼓其實一開始不叫鳴冤鼓,乃是縣衙召集城裏百姓,有大事需要宣布。


    縣令回縣衙了也會敲,就是告訴百姓,縣老爺回來了,有什麽冤情這個時候過來。


    可是有的冤情深重的人等不及走程序,就會敲鼓。


    如此百姓擊鼓就是有冤情成了慣例,打板子也成了慣例。


    許鴻坐在公堂高桌後麵捋著胡子,一邊看打板子一邊在思考林遠所說的為米脂縣即將死去的百姓鳴不平。


    “砰”


    艾清“哎呦~”


    “砰”


    ……


    艾清在水火棍的教育下嚎著。


    衙役其實也沒用多大力氣,畢竟縣令丟下來的是白頭簽。


    這白頭簽一簽一板,一般打幾十板還是能行走。


    還有黑頭簽,一簽五板。


    黑簽三十板能皮開肉綻。


    紅頭簽,一簽十板。


    紅簽三十板,身板不行的能直接打死。


    衙役一邊打一邊疑惑,今天沒使打勁兒啊!


    怎麽這小子嚎的這麽凶?


    艾清以前沒少被他爹揍,所以深知一個道理嚎的越凶打的越輕。


    …


    三十五板打完,艾清揉著屁股爬了起來,還朝林遠擠了擠眼。


    許鴻見板子打完了,便沉聲問道:“何為為米脂縣即將死去的人鳴不平。”


    艾清拱了拱手從懷裏掏出一遝紙道:“小子見城中瘟疫四起特獻上除疫方略一份。”


    許鴻朝衙役揮了揮手,那個衙役連忙跑下去拿來過來。


    隻是衙役準備交給許鴻的時候,卻抬手示意他停下道:“念”


    衙役雖是疑惑卻還是朗聲念道:


    “頭痛、高熱者需自覺隔離”


    “房屋密集處應減少開門、窗”


    “合理處理個人垃圾”


    “出行應用毛巾遮口、鼻”


    “應使用個人茅房”


    ……


    林遠的這個除疫方略寫的非常詳細,衙役念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念完。


    許鴻聽了也是連連點頭,聽完又開始捋胡子沉思。


    許鴻想了許久還是吩咐道:“此方略可行,張貼告示、警戒百姓需按此除疫,縣衙各司,亦需照此為準則,參考行事。”


    許鴻說完這些又平靜的看著林遠道:“小子你叫什麽名字,如此法可解燃眉之急,我重重有賞。”


    許鴻雖然聽了林遠的除疫方略非常滿意,不過還是想著觀望一下,不能因為這小子獻方略有功就太信任。


    這來的太及時了,萬一是王家派來的呢。


    林遠也沒有因為縣令不冷不熱的幾句話就想打發自己而難堪。


    林遠清了清嗓子又道:“除疫方略不過是敲門磚,如今能解縣令燃眉之急的方法隻能用重兵。”


    許鴻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這重兵可是指歸德千戶所的駐軍。”


    林遠直接回答:“正是。”


    許鴻:“好,帶這小子到後堂。”


    許鴻說完便飄身離去,留下衙役們不知所措的互視,這都什麽跟什麽怎麽還要驚動駐軍。


    艾清也覺得茫然,心想找駐軍過來把王家一鍋燴了,這麽簡單的事情縣令笑這麽開心幹嘛?


    林遠則是一臉滿意的跟著衙役往後堂走去。


    縣衙一般設有大堂、二堂、三堂,這三堂便是許鴻口中的後堂,也有叫便堂的。


    後堂平時是縣令用來接待官員,或者一些私密案件不便大堂審理的,便會帶到後堂。


    林遠二人在衙役的帶領下穿過二堂,二堂比較小,這裏一般是縣令累了稍微休憩的地方。


    後堂是縣衙僅次於大堂建築,一般設有住宅、花廳、花園、書房可以說基本是縣令的家。


    一路前行,行至後堂花廳涼亭裏,衙役請了他們進去。


    衙役:“縣令有吩咐,他手頭有一些緊要公務需要處理,二位需要等候一下,有什麽需要告訴我”


    林遠笑笑,指著艾清道:“不急不急,你弄些茶水吃食、瓜果點心過來給他管飽就行”


    艾清:“是極是極,挨了板子得吃點好的補補。”


    衙役一臉尷尬的走了,心想這是把縣衙當自己家了嘛!自己就是客套一下這兩人還真不當自己是外人。


    .


    後堂書房裏許鴻看著那一遝除疫方略,聽完主簿匯報完最近城裏的情況。


    許強又開始講調查到林遠和艾清的來曆。


    許強:“這艾清很好查,他爹是城裏有名的舉人,隻是這艾舉人已經失蹤多日,艾清被趕出家門。”


    “至於這個林遠,從小腦子就不好,五六年前雙親拋下他離去,所以他當了多年乞丐。”


    許鴻捋了捋胡子道:“所以今天縣衙裏這是來了兩個乞丐咯”


    許強:“呃~老爺總結的是。”


    “還有就是城中來了個巡按,一直住在青樓,聽衙役說,巡按讓老爺到了城裏…自己去領罰。”


    許鴻冷哼一聲道:“城裏百姓都餓死一大片了,沒工夫搭理那個死胖子。”


    “那巡按我也耳聞,憑著族中關係當上的巡按,不知道幹正事,隻知道魚肉地方、收刮民脂民膏。”


    “要是巡按再來人,想個由頭推脫打發便是。”


    許強:“是”


    …


    外麵的艾清開心的吃著衙役送來的飯菜。


    艾清一手拿著雞腿,一手抓了把花生米就往嘴裏塞,嘴裏嘟嘟囔囔道:“這縣衙的的吃食就是比客棧的好吃噢~”


    “你不是說那個王家的人都死了嘛,剛剛那個王老爺怎麽出來了。”


    林遠:“我也覺得奇怪,如果沒錯,王家一家老小都被白蓮教挾持,王老爺隻能配合他們。”


    艾清咽下花生米正欲回話,卻聽見許鴻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許鴻:“你說的很對,我也這麽認為。”


    艾清見許鴻帶著許強慢悠悠走來,連忙用衣袖擦了擦油膩膩的手和嘴巴,吧唧兩下嘴,恭恭敬敬站起行了個拱手禮道:“見過縣尊。”


    艾清覺得很尷尬,自己怎麽著也是縣學的學生,被縣令看見自己這般醜態著實不妥。


    林遠也是行了一禮道:“所以縣尊打算如何應對?”


    許鴻緩步帶著許強走來,讓坐林遠對麵的艾清挪了挪位置,自己坐到了林遠對麵,又示意艾清繼續吃。


    艾清尷尬的笑了笑,端起茶盞給許鴻倒了一杯茶。


    艾清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是先前餓了幾頓,這幾天也沒吃好,縣衙裏的東西太好吃了,讓縣尊笑話了。”


    許鴻點了點頭,又看向林遠這才道:“你不是來獻計的嘛!都考慮要向駐軍求援了。”


    林遠:“駐軍自是能解燃眉之急,不過兵災勝過旱災,不到萬不得已自然是不能讓駐軍入城。”


    許鴻端起茶杯看了看,又放下道:“你小子也不傻,還是知道兵災的可怕之處。”


    “如今陝北災荒遍地,駐軍糧食也不多,如此情況下向駐軍求援,那幫丘八會和蝗蟲一樣啃光百姓的每一粒糧食。”


    “你小子應該是了解王家,你說說都知道到了王家什麽。”


    林遠端起麵前的茶杯一口飲下,清了清嗓子道:“縣丞外出尋糧,定是城中各大家都不肯賣糧食給縣尊。”


    “縣尊外出王家就開始籠絡百姓,縣丞也失蹤,如此明目張膽,縣尊回城就趕往王家定是也是因為這些。”


    許鴻捋了捋胡子微笑道:“那他們就不怕我調遣衙役壯名殺進王家嗎。”


    林遠:“如果縣尊如此行事正中賊人下懷,王家的一家老小就變成了他們的擋箭牌,衝突之下王家人死的越多,城外莊園的人會更躁動。”


    “比如,他們可以事先在城外留一些王家的人,城裏動手他們把城外王家的人殺了抬到莊園,群情激奮之下殺進城,必將大亂。”


    許鴻聽完林遠的一番話讚賞的看了一眼道:“王家如今做大,城外莊園是不能直接用強,我手下的衙役都是些老爺兵,管理管理老實的百姓還可以,讓他們圍剿莊園,那是自討苦吃”


    “既然你說的白蓮教這麽有恃無恐,為什麽不找個由頭直接造反,把王家一家老小殺掉抬到莊園,也不用等我去犯眾怒。”


    許鴻說完給林遠添茶,林遠慌忙雙手扶住茶杯表示感謝。


    許鴻把茶斟好,見林遠還算懂禮數,便微笑道:“我這杯茶可不好喝。”


    林遠:“小子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我也是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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