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拂曉,燈盞油幹,蔡府內堂二人端坐,皆眼迷而心困乏,交談至半夜蔡邕已然休息,隻留二人。


    “元歎之言,仲瑞已得計策,多謝!”


    盧樸飲完杯中酒水,心中已有大致方向,何時抽身也有計較,吳相雖弱冠,但計見遠識非常人可企及。


    “仲瑞不必客氣,長者之命不敢辭,說些淺薄之見希望可以幫到仲瑞一二。”


    顧雍輕訴數聲,一夜交談口幹舌燥,不過心中計謀第一次得到他人的認可也頗感欣慰。


    “如此那便祝合肥令早日高升,若是他日世局動蕩涿郡之門為君敞開!”


    一個人的才學和見識要隨著經曆逐步累加,現在的顧元歎遠遠沒有達到士達通明的地步,就算盧樸極力招攬得到的也隻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蔡邕之徒,而不是立鼎孫吳的輔國丞要。


    “多謝仲瑞深明大義,若是他日走投無路定當北上幽州,與仲瑞把酒言歡。”


    顧雍的確十分擔心,如果老師要自己跟隨盧樸,元歎無法反駁。慶幸的是盧樸有愛人之德。顧雍心中也看重此人幾分。


    “師兄,盧公子,早膳已經備下,父親請二位移步偏廳。”


    蔡琰今日特地精心打扮一番,紅衫緊裙添加了幾分俏皮之色,發間也將珍藏已久的簪飾配於顯眼之處,女兒心思巨細無疑。


    “哦?可有國色天香否?仲瑞可不食凡俗之菜。”


    盧樸快步走到蔡琰身旁,聞鼻紅蘭之香,口出輕佻之言,對於這位小美女仲瑞喜歡得緊。


    “你這人兒怎麽這麽多事,清茶淡飯愛去不去!”


    蔡琰吸取了昨日教訓,看見登徒子向前便不由自主的後退數步,防止他的調戲。


    “秀色可餐,仲瑞已然吃飽,元歎兄,再會!”


    盧樸今日要去並州軍營,往來數十裏耽擱不得,大步出門。


    “喂!!真不去嗎?琰兒開玩笑而已!”


    蔡琰急切地呼喚道,這登徒子的臉皮如此之厚,怎麽會經不得一句重創。


    “文姬小姐多慮,仲瑞還有要事,今日不便久留,來日向小姐討教詩詞歌賦!”


    盧樸擺擺手並未停留,保持一定的距離美更容易在他人心中留下印象,少不更事的古代美女此計更是管用。


    “哼!琰兒候教!”


    ………………


    習營千丈,五百代甲兵將皆是並州軍團管理層,今日丁原要授盧氏高徒軍師祭酒一職,此乃整個並州甲士的大事,主簿呂布也早早在校場等候。


    “主公,此人插手並州軍隻恐對我等不利,丁原向來不喜武將,如此一來隻怕計策有誤啊!”


    高順對於此事看的透徹,盧樸的居心不純,起義之事已經迫在眉睫,丁原此時參雜如此不穩定的因素,隻怕已經識破主公所謀。


    “小小一黃口兒能有多少作用,並州軍六成已入吾手,取他丁原性命隻在朝夕,更何況有西涼鐵騎作為後援,吾等高枕無憂!”


    呂布很自信,他了解並州軍,並州軍日常事物皆由他做主,一頭雄獅與一隻老牛如何選擇,一目了然。


    “話雖如此,但並州家底多出於太原,而丁原盤踞太原如此之久,影響力不容小視,一旦行差踏錯董卓自會撇的幹淨,介時腹背受敵者隻有主公。”


    高順心中還有一事尚未言明,並州派係也不是無人可與呂布相爭,隻是那人與高順私交甚好,他不想在呂布麵前詆毀此人。


    “不必擔心,吾已和李肅言明並州軍日後歸我領導,董卓不插手也好,省得日後落他人口實。”


    呂布明白此事的凶險,但隻要握住並州軍權便可與董卓叫板,界時好處自然不會少了某家。


    “還望主公三思,建陽公對吾等雖然不佳,但其心無害。若是真歸了董卓那狼子野心之輩,隻怕日後……”


    “不必多言!我自由主張!”


    “一切聽從主公吩咐。”


    高順清楚呂布的脾氣,一旦他決定的事情就算旁人再如何反駁也無濟於事,多說無益反生間隙。


    “原自領並州以來深感心力憔悴,左右之事難以並顧,今日特拜盧樸為軍師祭酒,凡他之所令如吾親至,各軍不得違之。”


    授印佩劍行軍首之事,這種表麵文章盧樸與丁原都十分清楚,丁原經營了數十年的並州軍怎可拱手讓於他人,立盧樸隻不過是防呂布,若是有效尚可一用,若是無果卸磨殺驢是遲早的事。


    “布拜見軍師大人,想不到大人有如此手段,布佩服!”


    呂布對這位笑麵虎已起芥蒂之心,約三軍之權可謂獨大,如若讓此人在並州軍中立足,隻怕自己的影響力會到大大削弱,到時欲行不軌之事也心有力而餘不足,看來必須要慎防此人。


    “呂將軍客氣,在下說過並州軍中唯呂將軍一人可成大事爾!不過既然丁叔父如此信任與我,我也會竭盡所能幫助與將軍!”


    盧樸緊緊握住呂布之手真情流露十分親切,恨不得與呂布成八拜之交。


    “軍師何意啊?”


    根據李肅所言盧樸應是丁原的新謀臣,為何此時又和自己如此近乎?難道他另有所圖!


    “呂將軍,並州軍能夠如此強盛全仰仗將軍的功勞,仲瑞對將軍實無二心,望將軍帳內一敘,共謀大事!”


    盧樸緊貼呂布之耳,將心中想法如實表達,絲毫沒有半句虛言。


    “嗯?難道軍師……”


    呂布心中頗為震驚,本以為盧樸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助丁原,但此時看來他似乎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將軍此處人多耳雜不易多言,我等晚間再敘!”


    盧樸一幅迫不得已的神情,左右之間低眉順眼,似乎十分推崇呂布。


    “嗯!軍師所言極是!”


    呂布心中頗為亢奮,盧樸的確身不由己,他想投靠於吾又礙於丁原的麵色不敢多言,盧仲瑞,某家懂你。


    ………………


    太師新府,禁軍大營,左右持械者身披銀黑罡甲,麵如利執之色,大旗飛幟上繡飛熊,此乃西涼第一精銳飛熊軍,董卓之近衛也。


    床塌高臥左右美姬盈盈笑聲如春沫風,居中者體壯而殷實,膀大腰寬,笑聲粗獷,侍者戰戰兢兢絲毫不敢直目視之,這便是當今天下第一人西涼霸主董卓董仲穎。


    “文優,今日丁原在大殿公然反駁某家,某家十分生氣,廢帝一事誰敢攔我!”


    董卓久居西涼邊塞哪裏享受過如此繁華坊景,雒陽城儼然變成了他的溫柔鄉,持節號令雄心不在,變質的權臣已經忘乎所以。


    “太師,文優已經讓李肅通知呂布提前動手,隻不過其中有一阻礙,盧植之徒盧樸已經被丁原拜為軍師,試圖想阻止太師吞沒並州軍!”


    盧樸的介入讓李儒始料未及,此人號稱京師第一聰明人,其才如何李儒無法確定,這才遲遲壓製動手的時機。


    “某家有二十萬鐵騎會懼一小兒否?讓呂布立刻動手,某家承諾他的不變,隻要他歸順於我,並州軍就是他的!”


    董卓庸肆的本性已經暴露無遺,李儒可以深切的感受到董卓已經不是當初的勵精圖治者,享受玩樂之心更勝當年靈帝。


    “文優還有一事……”


    “文優辦事某家放心,無需匯報去做吧!”


    “是,主公!”


    李儒不知道這是悲哀還是榮幸,遙想當年西涼鐵騎縱橫大漠之時是何等威風,如今皆成了蝕米之蟲,李儒有心提醒董卓,但他又何嚐不知道最大的蛀蟲就是主公。


    ……………………


    夜間行帳,呂布與高順並行,今日盧樸曖昧的態度讓呂布決定冒險一試,也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並州軍,更有甚者得到一位謀臣。


    “主公,盧樸此人居心不明,他既已到並州軍師之職斷然不會輕易放棄,就算他與主公合謀所圖也非小道,主公不可不防啊!”


    高順覺得事有蹊蹺,盧樸雖然得到的是虛職,但他早與丁原相謀,現在又來討好主公隻怕是想漁翁得利。


    “盧樸這人還算不俗,如果他真心歸順我呂布不能接納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軍中大忌,高順真不知如何說你!”


    呂布坐擁大半並州軍心中自然不懼,在他看來盧樸也許是看到丁原大勢已去,想要歸順又未嚐不可。


    “主公,文人心思多變,隻怕他不是真心實意歸順,如果在動手之時他背後插刀,悔之晚矣!”


    高順從第一次見盧樸開始就覺得此人巧言令色並非良善之輩,絕對不能以常人之法度之,防人之心不可無。


    “布自有謀,無需多言!”


    呂布向來持以己見剛愎自用,在他眼中一二人能翻起什麽大浪,就算事情有變他可吃我一方天畫戟否!


    “僅尊主公之命。”


    ………………


    “呂將軍大駕光臨,仲瑞不勝感激!”


    盧撲赤腳走出大帳,神色激動緊握呂布之手,這一招來自於曹老鐵,聽說百試不爽。


    “布拜見軍師,軍師赤腳相迎讓布感激涕零!”


    呂布果然吃著一招,麵色也多是感激。


    二人挽臂入帳,盧樸請呂布坐於主位,而自己一旁陪坐,一套演技堪稱完美!


    “將軍不必推辭,在仲瑞看來牙帳之中唯有將軍可坐此位,仲瑞本想親自去將軍帳下拜訪,何奈執金吾立於仲瑞之職,不好便宜行事!”


    “軍師說的哪裏話,布對軍師也是仰望已久,何奈義父冶軍森嚴,到少了幾聲問候,還請軍師見諒!”


    呂布很享受這種感覺,被丁原冷落許久如今盧樸奉他為上賓,簡直是情真意切。


    “將軍,仲瑞初至並州帳下,發現並州軍對將軍馬首是瞻,心中自然有了計較,並州軍遲早是將軍的天下!”


    盧樸說話很有技巧,他用了遲早二字,呂布本是丁原義子掌管並州軍理所應當,不過丁原可不這麽想。


    “仲瑞過譽了!義父治軍嚴明是吾輩的楷模,布對義父更是言聽計從,義父之命尤比天大。”


    呂布可不是什麽愣頭青,在探明盧樸的意思之前丁原絕不能誹謗,以免落了他人口實。


    “不,呂將軍乃是人中龍鳳,並州軍早應該歸於將軍,仲瑞雖然身負執金吾之職,但願以君馬首是瞻,還望將軍日後善待仲瑞!”


    盧樸一副明了事實的表情,真好像對呂布說我不會反對你的行為,隻希望你日後善待於我。


    “軍師此言差矣!義父正值壯年與我等有天高地厚之恩,我等怎能輕易背棄呢?”


    呂布仍然沒有上當,欣賞你是一回事,相信你是另一回事,你我相交甚淺,怎麽可能輕易向你透露我的計劃。


    “呂布!你太讓我失望了!如今太師乃是當朝仁傑,我等不歸附於他難道要靠著丁原坐等生死嗎?”


    盧樸拍案而起指責呂布膽小懦弱,六成並州軍既然在你手中,你為何還如此畏首畏尾,算我盧樸看錯人了!


    “軍師不可大聲,謹防牆邊耳目!”


    呂布起身製止盧樸,這樣一位為他著想的人。他絕不能讓盧樸受到絲毫傷害。


    “軍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現在是丁老賊的帳下你還敢如此大聲喧嘩,不瞞軍師布早有此意,隻待太師兵援,呂布定取丁原首及!”


    呂布將心中計策娓娓道來,在他心中盧樸的確是良禽擇木而棲的那種,他便沒有什麽顧忌了。


    “主公欺瞞仲瑞好苦,仲瑞還以為主公是胸無大誌之人,如此一來仲瑞便就放心了!”


    第二招直接叫主公,以你呂布的脾性擋不住貂蟬的甜言蜜語,能擋住我盧仲瑞的口腹蜜劍嗎?


    “唉!仲瑞也知道布是不得已而為之,丁原但凡對布有一絲好,布也不會棄他而去!仲瑞你要明白我啊!”


    呂布為自己的權利之心找足了借口,丁原知遇之恩在他眼中隻不過是墊腳石罷了,布乃是人傑怎可屈居人下。


    “主公莫要自悲,天下大事雄才自居,執金吾已然老邁不適合這亂世的紛爭,仲瑞自今日起一定為主公謀得一分天下!”


    盧樸此番情真意切就連高順都動容,看來這位才子的確真心實意為主公謀劃,是高順多慮了。


    “仲瑞,吾之子房也!”


    呂布也學古人拽幾句文,輕輕拍打盧樸肩膀以示器重。


    “主公,可否將計謀告知仲瑞,仲瑞好為主公謀劃一番,一保萬無一失!”


    呂布麵色有些凝重,這等大事輕易說之,呂布有些為難。


    “主公若是不便說也無妨,仲瑞不問便是!”


    淒涼!一副不被相信謀士淒涼,盧樸為了今日至少將這表情練習了數十遍,任他人看來都是那麽的落沒。


    “仲瑞何出此言!布對先生十分信任,布的計謀是與李肅所部裏應外合取丁原性命,時間定於明日晚間!”


    呂布第一次得到一位謀士怎麽可能輕易的放棄,對盧樸將計劃和盤托出。


    “嗯!李肅所部支援一定要到位,一旦主公發動攻擊三成並州軍會傾倒於丁原,主公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敵於馬下,至於那一成動搖的並州軍也會因為無主而歸心。此計關鍵在於快也!”


    盧樸儼然一幅就事論事的模樣,在地圖上指手畫腳敲定計劃確保無遺。


    “仲瑞此言深合吾意!今日帳間不便多留,明日布定拜軍師,望拜軍師鼎力相助!”


    “主公放心!仲瑞萬死莫辭!”


    呂布帶著高順仰天大笑而去,天助我也,看你丁原如何生還!


    盧樸坐於帳中舒緩心中之氣,總算不枉一番口舌啊!


    “叔父,張將軍,爾等可聽明白否?”


    蟬前螳螂,知黃雀否?今日的好戲可是演給你二人看的,你們可不要枉望仲瑞一番好意。


    “呂賊子!其心可誅!”


    丁原走出內帳,麵沉而怒發。身後跟隨一人,丈八身材,青須黑甲冠,武成山嶽勢,國方玉錦麵,上將張文遠!


    “張將軍!仲瑞此賭可勝否?”


    盧樸不在乎並州軍,更不在乎西涼鐵騎,今日之事隻為一人,千古良將逍遙津首張文遠。


    “軍師,巧舌如簧讓文遠佩服,文遠自當盡力一戰!”


    張遼是聶壹之後,生於破落豪門之家,習兵家武藝賣於帝王之家,博得一份光明前程,丁原之恩自然湧泉相報,不過今日令他側目的是盧仲瑞,善心機者可成大事。


    “張將軍,丁叔父掌握的一萬五千步甲可就全部交付於你,希望你能博得一線生機!”


    盧樸本事也就到這了,若是談起帶兵打仗眼前的大遼神才是正主,仲瑞拭目以待!


    “呂布若不軌之事,文遠也不會念同僚之情,隻是西涼鐵騎勢大,還望建陽公早做打算。”


    張遼信心可以擊退呂布,但他擋不住董卓的二十萬西涼鐵騎,這是一次必敗之戰,隻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文遠,我等可回太原再做打算!”


    丁原怕了,呂布的勇猛和西涼鐵騎的凶悍讓他忌憚,他想退步將三萬五千並州軍送給呂布,自己帶著一萬五千步甲逃回太原城,隻要到了並州一切無妨。


    “不可!”


    盧樸與張遼同步開口,二人對視一笑盡在不言之中,呂布既然已經起了殺心,你還有退路否?更何況一旦撤退軍心渙散,隻怕到時候更容易被西涼鐵騎擊潰。


    “唯有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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