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長得清雋俊逸,一身清氣,超凡脫俗,有出塵之感。


    然而當他和煦淺笑,便顯得溫和親切,使人如沐春風。


    這是一副很具有欺騙性的外表,能很大程度降低人心防,好似他生來無害,人畜不傷。


    四弟迎上來。


    裴春耕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弟。


    如裴春耕這種人,正如《權書·心術》中所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他遇事鎮定自若,為人沉著冷靜,性格穩態如山。


    從不受任何影響,縱使處於變故之中,也能波瀾不驚,保持穩重風範。


    並且多年閱曆造就他敏銳的目力,看人一針見血。


    所以此刻的裴春耕,僅僅是瞟了他四弟一眼,就已在第一時間發現四弟身上的‘變化’……


    裴春耕思量一瞬,倏地想起家中那位養女妹妹。


    小五曾屢次救四弟於水火之中,看來四弟身上的這份變化,來自小五,是受小五的熏陶影響。


    裴春耕從袖子裏取出一包碎銀子:“我聽說小五想娶沈豫林,這是十兩白銀,你拿回去,讓她下聘。”


    “不。”


    四弟笑了,依舊一副溫文爾雅的態度,但溫柔之中暗藏堅定,像不容置疑。


    “她不想娶。”


    裴春耕瞟了一眼四弟,像是明白了什麽。


    “那你便拿著,去給你自己多添點嫁妝。”


    他沒問四弟怎麽對小五起了這種心思,但既然四弟已經有了想法,他便知道,此事勸不住。


    能做的唯有支持。


    否則若反對,四弟也隻會反彈的更厲害。


    在裴春耕的注視下,裴冬藏僵了一瞬,耳尖飛速染上一抹羞粉。


    裴冬藏瞠目結舌地看了他大哥半晌,末了才失笑道:“大哥可真是財大氣粗。”


    他對‘嫁妝’二字避而不談,僅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大哥,心想十兩銀子,說拿就拿。


    在銀錢這方麵,大哥從來都是舍得的。也可能……


    在尋常人看來,這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人家好幾年的花銷,但對大哥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裴冬藏矜持地退開一步,他拉開距離,旋即才苦惱著說:“我來見你,並不是為了討要銀兩,而是想問問你,過陣子便是你生辰,你打算何時回家?”


    裴春耕瞟了一眼四弟,他沉默著收回手中的銀兩,說:“看情況,如無要事,定回。”


    裴冬藏:“……”


    “罷了!”


    裴冬藏說:“隨你吧,反正我今日來,一是為了詢問你今年生辰是否回去,二也是想來看看你是生是死。既然你還活著,那……便自個兒珍重吧。”


    “否則若你出了意外,二哥敏感,三哥重情,他們定會為你而哀慟。”


    裴冬藏心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幹脆利索地轉身走向來時路,縱使神色溫潤依舊,可他眼底悄然落寞。


    他天生一顆七巧玲瓏心,自幼就冰雪聰慧,即便內心偏執陰翳,但他看待很多事情,都很透徹。


    就比如大哥那些‘秘密’,此前從未告訴家裏,從未提過隻字半語。


    但裴冬藏心裏有數,他大致上能猜出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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