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兄弟,他有心想幫,可大哥因為是‘大哥’,凡事都一個人去扛,扛著扛著就扛慣了。


    而也因為大哥罕少露麵,兄弟之間越發生分。


    人生可能就是這樣,不論親人,還是朋友,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年少時他生病,大哥曾背著他跋山涉水。


    他忍饑挨餓,吃不飽肚子,大哥將自己的口糧分他一半。


    凡事以弟弟們為先,凡事都讓著底下的弟弟們。


    可一晃經年,如今維係在他們之間的,大概除了兄弟名義,就隻有這一份血緣關係。


    這般一想,裴冬藏頓感索然無味。


    所以他討厭‘變數’,而人這一生變數太多。


    不論是慘遭休棄的父親,還是神神秘秘凡事總瞞著家裏的大哥。


    生活在一點一滴地轉變,逐漸麵目全非,再也尋不回當年的樣子。


    他諷刺一笑,笑過之後,又覺得這人生很是無趣。


    他可能隻是太念舊了,太長情了。


    這一刻他想音音了。


    想回音音身邊。


    隻要能看見音音,聽見音音,他想他心裏就會好受一些。


    不知從何開始,音音竟變成他的靈丹妙藥,專治他的心。


    他不禁邁開大步,人像一陣清風,向遠方席卷而去……


    ……


    裴冬藏走後,裴春耕屹立長街之上。


    他望著灰慘慘的天色,深沉壓抑,烏雲密布。


    似在醞釀一場淒冷傷情的春雨。


    他雙手合攏在一起,右手握住左手麻木的指尖,心髒在左邊,順著左肩,直達左手,他整條左臂幾乎麻痹,喪失知覺。


    他攥著指尖,越攥越緊,又徐徐垂落下長睫。


    “看來……”


    “得回去看看了。”


    他時日無多,倘若這便是人生的最後,他得盡量為他們安排後路。


    而這最後一段日子,他也想回去,想回家看看,想在這最後的時間裏,多體會一些從前來不及體會的親情。


    人說樹高千尺,落葉歸根。


    而心係所在,便是他的根。


    無論他走多遠,無論他是否長袖舞風雲,翻手定乾坤……


    他心中牽掛的,惦記的,永遠都是那個家。


    裴春耕思來想去,又隱晦地彎了彎唇,也不知是以何種心情,輕不可聞地罵了句。


    “臭小子。”


    他以手背掩住雙目,鋒利的薄唇卻微微一挑,掛上一抹幾不可察的微弱笑痕……


    ……


    裴冬藏順道去了一下回春堂。


    他是吳山村的村大夫,常常上山采藥。那些藥材的價格有高有低。


    比如便宜點的,可能也就隻能賣幾個銅板,但要是貴一點的,比如他曾從懸崖峭壁上采過一株靈芝,單是那株靈芝就賣了一百多兩白銀。


    他賺錢凶,但花錢更凶。


    銀子總像是流水似的,而他也頂多是個過路財神,往往是揣在懷裏的銀子還沒等捂熱乎,就又經他之手花出去,換成各種名貴的藥材。


    學醫可真是一個糟踐錢的活兒。


    “可惜人生沒有早知道。”


    音音想買馬車,他如今兩袖清風。


    首次後悔這些年用錢大手大腳,要不然如果存下一筆積蓄,甭提就隻是一輛馬車而已,就算音音想在京城買個三進四進的大院子,他也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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