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臉頰發燙,六姨太的話,針一樣刺中了他。


    是的,敗軍之將,有什麽資格談論此類敏感話題?


    於是,米沙縮縮身子,垂下了眼皮兒。


    吃罷,看看無話可談,張宗昌便命人擺上麻將,要搓幾圈兒。米沙哪會這玩意兒?枯坐一會兒,便悻悻告辭。


    出了師部的米沙,不禁大吃一驚。


    七八具血淋淋的屍體,就那麽橫七豎八地倒在師部的大門外,不拖走也不掩蓋。


    隻見熊熊的火光下,鵝毛般的雪花無聲的飄落,在屍堆上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經旁邊的火盆一烘烤,又紛紛融化。


    於是,雪水變成了一道道細細的血水,彎彎曲曲的沿著雪地流落,看上去,格外陰森恐怖。


    米沙返回進門:“鎮守使,外麵的屍體應該掩埋,這樣不衛生,也不人道。”


    搓麻將的人,都嘎嘎嘎的笑起來。


    笑聲中,張宗昌的嗓門兒最亮,也最粗魯:“媽拉個巴子,我怎麽救了個布教的牧師?唉,將軍閣下,你去休息自己的吧,甭管閑事啦,去吧去吧!哎,老子要冒火啦。”


    嘩啦啦!


    六姨太一推自己桌前的麻將,起身走過來。


    “米沙米沙,我說過,這是在俺中國。中國這叫殺雞嚇猴,殺一警百,故意威懾給其他的人看呢。”“噢,殺雞嚇猴,殺一警百?我懂了,我懂啦。”


    米沙聽得明白,高興的叫道:“威懾,威懾!砰!”他舉起手指頭,模仿著手槍向天上扣動板機:“砰!看誰敢造反?”


    一下又引得眾人狂笑不已。


    “師長,你可給兄弟們找了顆開心果,好玩兒喲!”


    “媽拉個巴子,瞅這白俄老毛子滑稽的,還前帝俄炮兵司令?呔,活寶一個!”,狂笑中,依然是張宗昌粗野的大嗓門兒。


    “老貓屋脊睡,一輩留(傳)一輩。媽拉個巴子,敢情俄國佬都這德性啊?各位注意了,再遇到老毛子,統統給老子弄回來,這不很好玩兒?哎哎,肚子飽了眼饑睏,聽到沒有?都給老子記住啦。”


    “是,師長!”


    六姨太忍住笑,推推米沙:“米沙,回自己房裏休息吧,去吧。”


    說罷,順手在他臉上撫摸一把,然後將他輕輕推出了師部。


    回到自己房裏,米沙倒頭就睡。房子不大,可鋪著很厚的烏拉草,點著火盆,整間屋子裏暖融融的。米沙滿意的翻個身子,麵朝裏壁,蜷曲起了雙腿。


    呼!外麵北風呼嘯,風雪迷漫。


    想起前幾天自己被紅軍攆得東躲西藏,上天無門,下地無縫的慘境,米沙就對張宗昌充滿了感激。


    這個張師長,鎮守使雖然粗鄙,可對自己不薄,那麽,我是不是就認真的幫幫他呢?


    哎,米沙,不過,你還不忙,看看再說,也許這你自己的報仇更有利呢?米沙迷迷糊糊的想著,漸漸進入了夢鄉。


    轟隆隆!劈啪啪!砰砰砰!劈啪啪!得得得!


    哎呀,紅軍滿山遍野的追擊而來,軍刀閃亮,殺聲震天,馬車上的機關槍雨一樣掃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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