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安甫一鑽出,眸光掃過廳堂內一群人,臉上露出笑容:


    “事情辦完了。”


    他沒有解釋太多,一時間也無人發問,欒玉眼睛眨巴了下,想要開口,卻隻聽坐在一旁的白須白發老監正緩緩道:


    “本官與弟子單獨說幾句話,各位稍等。”


    說罷,老星官輕輕一揮袖子,頓時,二人身上騰起星光,旋即消失無蹤。


    ……


    當季平安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後衙的一間書房內。


    房門緊閉,麵前的一張桌子後,欽天監正負手而立,臉上的笑容頗有幾分得意。


    就仿佛,是繼那日訪問“一靜齋”,被季平安拿捏後,今日終於找到機會展現了自己的實力和排場。


    一張臉上,就差寫上“我厲不厲害”這幾個大字了。


    幼稚……季平安心中歎息,開始反思自己在教育“弟子”這件事上,可能的確不是太擅長。


    “坐吧,此處無人可以聽見你我二人對話。”監正緩緩邁步,施施然落座。


    季平安也淡然落座,若說在外人麵前,他還會表現的尊師重道一些,私底下就不裝了……反正可以解釋為,自己乃國師關門弟子,大家同輩分。


    老監正也不在意,眉頭微皺:


    “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算進入正題。


    季平安瞥他:“你不是掐算到了?”


    監正吹胡子瞪眼:


    “老夫隻是察覺到你的命運出現波動,這才心血來潮,前去大牢,還奇怪伱我才分開沒一會,你就鬧出什麽幺蛾子。難不成真以為星官就可以洞悉一切?


    尤其涉及到將軍,大周朝廷的部分,朝堂上下,大凡品秩足夠高的官員武將,都享有國運庇護,本就難以占卜……何況,還涉及到死而複生之人。”


    此言非虛。


    季平安身為曾經最強星官,如何不知其難度?


    修為越高,占卜一些低層次的事情,的確得心應手。


    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太多事,難以窺破。


    起碼……觀天境不行。


    “事情並不複雜,經過還要從西山書院說起……”


    季平安並未隱瞞,將監正離開後,自己受到夜紅翎邀請,前往西山,卷入案子,並順便見了見齊念的是事情講述了一番。


    “怪不得,”監正捋著胡須感慨:


    “老夫當時便察覺那女娃子尋你,或牽扯出一些事,但她畢竟是坐井武夫,著實看不清。”


    所以你就把為師給賣了……怪不得我出事,你能趕過來……什麽“心血來潮”,壓根就是一直在關注吧……季平安心中吐槽。


    臉上一片平靜,將後續自己被抓的經過說了一遍。


    “當時我見那些士兵前來,便猜到可能涉及西山的案子,索性跟他們離開,想嚐試能否順藤摸瓜,找到失蹤的謝文生,”季平安說道:


    “沒想到,那個中郎將第一個提審的竟然是我。”


    監正好奇道:


    “他對你用了搜魂術?”


    季平安“恩”了一聲,說道:


    “他的修為不在我之下,但星官主修神魂,何況國師昔年也為我的神魂設置過一些保險,所以我幹脆將計就計……搜魂符這種東西,本就是雙向的,誰能占據主動,就可以從另外一方掠奪記憶。”


    老監正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身為國師的大弟子,他很清楚,以國師的性格,臨死前為自己的關門弟子下血本,保護神魂不被傷及,是正常操作。


    “所以,他本想搜你的魂,但結果卻是反被你搜魂。”監正說道:“你看到了什麽?”


    季平安說道:


    “他的確在帶隊秘密搜捕疑似‘死而複生’者。


    這個命令乃是大東軍府的神將下發,且一共派出多支隊伍,他率領的是較為核心的一支,直奔餘杭而來,昨晚先收網抓捕了謝文生,但沒來得及審,就撞上了我。”


    監正點了點頭,表情嚴肅起來:


    “所以,的確是朝廷下場了。”


    大周的神將全部聽令於皇帝,所以,這件事大概率乃是元慶帝下旨,各大軍府執行,大東神將隻是執行者之一。


    這件事,嚴格來講並不令人意外,換做任何人坐在皇位上,得知死而複生者出現,都會下令抓捕。


    甚至於,動作已經有些遲緩了。


    “但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其保密力度很大,正常來講,即便要尋找重生者,也該是各大官府最合適,可餘杭知府與夜紅翎都都被蒙在鼓裏。”


    季平安說道:


    “第二,則是孫顯祖接到的命令中,所未說清楚,但傳達出的意思,是負責抓捕和審問,不論死活,甚至必要時候,寧肯將抓捕的人擊斃,也不能落在其他勢力手中。”


    監正臉色微變:“豈會如此?”


    他也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


    搜捕重生者很正常,與其餘勢力爭搶也是應有之意,但不論死活、身份,都可殺,這個態度就值得玩味了。


    若是抓到的是過往的敵人也就罷了,可若是五大宗門的師長呢?


    若是大周曆代的神將呢?


    若是……已經死去的神皇們呢?


    季平安說道:


    “孫顯祖知道的內情,的確不多。但從這條指令上看,元慶帝似乎並沒有收攏重生者入麾下的打算。”


    這句話已經頗為委婉。


    但仔細盤下邏輯,也並不意外:


    五大宗派之所以選擇“收攏”,包括四聖教這等魔道門派,也在想法子拉人入夥。


    目的都很明確:


    不久的將來,九州或有巨變。而這些重生者作為毫無修行瓶頸的絕世天才,是可以大幅增加己方實力的。


    簡而言之,短期內,利益比弊端大。


    而大周朝廷則相反,元慶帝能招攬哪些人呢?


    五大派的師長不用指望,大周立國前的,如咒殺散人這種高手也不會願意向一個後世王朝臣服……


    而曆代神將,則更忠誠於其所屬的帝王。


    可若將曆代神皇招回去……要知道,朝廷的修行法子,與宗門不同,是依賴“國運”的。


    換言之,原本元慶帝自己一個獨享國運。


    若是找了一堆祖宗回來,一群皇帝瓜分國運……反而會導致朝廷實力下跌,這還沒提及絕對敏感的“權力”問題。


    簡單來說:弊端遠比利益大。


    所以,站在元慶帝的角度,巴不得將所有威脅都扼殺在搖籃裏,別管是哪個勢力的重生者,都殺了最好。


    否則無論是祖宗回來,還是五大宗門實力增長,對皇權都是巨大威脅。


    “我們當今這位神皇,也是個冷酷之人啊。”監正輕輕歎了口氣。


    季平安卻不意外:


    “古今曆代帝王,概莫能外。”


    監正搖了搖頭,沒就這個話題深入,轉而問道:


    “所以,之後你去見了那個謝文生?”


    季平安頷首,說道:


    “他自稱逍遙門弟子,但不肯說是哪一代。”


    逍遙門啊……老監正啊了一聲,想起了這個以“苟且”與“擺爛”聞名江湖的門派,頓時一副了然神色。


    顯然,這一脈的修行者“聞名遐邇”,其行事風格令監正都搖頭,覺得毫無價值。


    季平安說道:“我跟他說,之後可去陰陽學宮居住。”


    這是把人挖到欽天監陣營了?


    監正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


    “好。”


    雖然是個擺爛的貨,但畢竟是個重生者,有用沒用先搶到手再說。


    至於兵部……以監正的地位,除非元慶帝親自下旨來要人,否則大東神將也隻會裝作沒看到。


    在當前階段,各大勢力的“搶人”環節,元慶帝不會為了一個身份並不明朗的目標,與欽天監爆發衝突。


    否則,朝廷也沒必要“秘密行動”了。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


    “除此之外,謝文生還提供了一個情報,可能涉及四聖教,但還需要調查,無法確定。”


    監正眸子陡然一亮,看了他一陣,微笑道:


    “此事有結果再與老夫說便是。”


    季平安好奇道:


    “你不準備親自出手調查?”


    監正哈哈一笑,說道:


    “這是你們的曆練任務,師長豈能越俎代庖?”


    雖然你這個成語用的不太合適,但還算不錯……季平安心想,對大弟子的反應並不意外。


    若論這個世界上,誰對監正最了解,顯然隻有他。


    這也是季平安沒有選擇隱瞞情報的緣故,一方麵是對大弟子品格的放心。


    另外,則是他已意識到,在各大勢力下場入局的當下,僅憑自己一人之力,的確難以抗衡。


    季平安在思考,怎麽盡可能增強欽天監的實力。


    外人都還在擔心,生怕“大周國師”複活,重返欽天監,卻不知真正的國師早已歸來,並開始借著“季平安”這個身份,進行布局。


    ……


    二人當即又商定了下細節,包括料理後事的思路。


    季平安對於有限地掉馬甲並不抵觸,但為了避免麻煩,身份還是要藏著。


    所以,當二人重返廳堂後,由監正出麵,要求今日在場眾人,為季平安保密。


    為了保險起見,更暗中施展了一門法術,一旦有人生出告密念頭,監正會有所感應。


    至於孫顯祖那邊,季平安思考過後,並未再做手腳。


    一方麵,對方終歸是品級不低的武官,欽天監也不準備和朝廷撕破臉,這種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主打一個默契。


    不過按照醫官的說法,本就神魂孱弱的武夫,被搜魂書反噬,短時間是恢複不了了。


    裴氏母女意識到水深,頓時掐滅了繼續探尋的心思:


    這種涉及幾個龐然大物的秘密,以裴家的實力,無知是福。


    欒玉見無好處可撈,大為失望,轉身離去。


    唯有秋山長抱著酒壇,終於找到機會送上。


    “師父說,答謝先生幫助。”


    季平安眉毛一揚,明白齊念這句話的真實意思是:


    他已看到那張紙條。


    便露出笑容:“替我謝過齊老先生吧。”


    旋即,將酒壇遞給黃賀,命其帶著兩少女先回老柳街,安撫下百姓,省的謠言滋生。


    “公子,那你呢?不回去嗎?”黃賀好奇問道。


    季平安隨口找了個托詞:


    “我與監正還有事說,晚些時候再回。”


    俞漁一臉狐疑,本能地覺得不對勁,但又畏懼老監正,頓時慫了半邊,不甘心地走了。


    等眾人離開府衙時,天色已然黑了下來。


    非但如此,天空中更有雲絮堆疊,然後淅淅瀝瀝的小雨,便落了下來。


    ……


    ……


    夏季的天,小孩的麵。


    江南本就是多雨的地方,城中酷熱了數日,這一場清爽小雨伴隨清風,穿街過巷,暑氣頓消。


    黑夜遮蔽城市後,街道上也昏黑了起來。


    當季平安撐著一柄油紙傘,邁步抵達城中一條名為“紅拂”的街巷時。


    遠遠的,便看到街道兩側的商鋪隻有半數開著,倒是屋簷下一盞盞燈籠亮著。


    燈光灑在雨後潮濕的青石地磚上,鏡子一般。


    “噠。”


    季平安的布鞋踩在水窪處,濺起一蓬水花。


    然而若是仔細觀察,就會驚訝發現,他的鞋底與袍子下擺,都沒有半點被打濕,極為幹燥。


    “紅拂巷,黑金當鋪。”


    季平安站在街口,幹淨的眸子映著無數雨絲。


    當他抬起頭,可以看到漆黑的天穹中,無窮的亮銀色的雨絲垂直落下,仿佛無數根銀針。


    謝文生告訴他的地址,就在這裏。


    距離其被抓捕,還不到完整的一天。


    季平安並不確定四聖教的情報網絡是否發達到那個地步,但他還是沒有耽擱,直接來到這裏。


    “紅拂巷啊,好多年沒來過了。”


    季平安心中想著,邁步沿著清冷的街道行走。


    雨不大,但這片區域本就偏僻,故而竟看不到幾個人。


    眼前的紅拂巷與記憶中相差不大,但鋪麵卻著實換了許多,可季平安從街頭走到街尾,也沒有看到“黑金當鋪”的牌匾。


    “難道,地址是假的?”季平安顰眉。


    但假地址的目的是什麽呢?


    埋伏?誘殺?


    可無論占星術的反饋,還是他的氣機感應,都並未察覺到危險。


    “難道……”


    季平安心下一動,想到了某個可能,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調集靈素湧入雙瞳。


    重新沿著街道行走,這次,當他走到街道中部時,停下了腳步。


    目光落在了兩間鋪子中間的一麵牆上。


    原本,這裏隻是一麵磚石牆壁,可此刻,卻扭曲蠕動,變得半透明,顯出一間古舊的店鋪來,鋪子門扇半開,頂部掛著燈籠,映照著一張破舊牌匾,其上正是“黑金當鋪”四個字。


    “果然在這。”


    季平安嘴角微翹。


    這種障眼法,乃是一種簡易的陣法,目的往往並非藏匿自身,而是篩選人群。


    凡人無法看破,便無從入店鋪。


    所以,這是專門為修行者開設的“當鋪”。


    季平安邁步穿過牆壁,推開半掩的雕花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堆滿了各色雜物的鋪子,不像當鋪,更像是“五金店”。


    店內立著兩排貨架,其上擺放著各種奇怪的物件,刀劍、瓷器、玉石、還有格式瓶瓶罐罐,乃至丹爐。


    還有用盒子裝的符籙、書籍,整個一大雜燴。


    季平安隱晦能感應到這些東西傳來的氣息,意識到,都或多多少,與修行有關。


    大抵部分是法器,部分是丹藥、材料等物品,還有一些年代久遠,說不清來曆的古物。


    雖然大部分是垃圾貨色,但對一般的江湖修行者而言,大概已經是令人眼紅瘋狂的財富了吧……季平安心中品評。


    將油紙傘收起的同時,抬眸看向棕色櫃台後。


    櫃台後,坐著一個打扮頗為“新潮”的女子。


    其身材苗條,年紀約莫三十來歲,卻沒有穿著婦人常見的襦裙,而是穿著一身墨綠色的……旗袍。


    是的,旗袍!


    雖然式樣略顯怪異,但的確是旗袍的樣式,就連頭發也盤成了有別於當前年代的發型。


    此刻正慵懶地半躺在一張搖椅上,手中握著一杆“煙袋”,輕輕吸著,隻是那煙袋頭部,燃燒的並非煙絲,而是一朵被燒了大半的金色蘑菇。


    若非那蘑菇實在是畫風清奇,季平安猛地看去,還以為自己並非身處仙俠世界,而是跑到了民國劇裏。


    眼前的不是開著當鋪的女修士,而是一名富太太。


    季平安眼神頓時古怪起來,腦子裏浮現出了薑薑的形象……


    無論是巫師服,還是旗袍,都是他曾經留給這個世界的“遺產”。


    恩,沒有推廣開的那種。


    “這位道友麵生,是典當啊,還是購買寶物?”


    這時候,江小棠深深吸了口煙袋,然後吐出一片淡金色的“煙霧”,圓潤光潔的臉龐上,一雙迷離的眸子平靜地看過來。


    氣質拉滿。


    季平安靜靜看了她幾息,說道:


    “你是掌櫃?”


    “是個雛兒啊,”江小棠鼻腔中輕輕哼了一聲,抬起眼皮,氣場強大,一副江湖大佬俯瞰菜鳥的姿態:


    “知道我這地兒,卻不知我的名,總不會是誤打誤撞闖進來的吧。”


    季平安眼神愈發古怪,心說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被人用這種眼神看過了?


    見他不說話,江小棠笑了笑,自報家門,說道:


    “江湖裏修士們彼此需要互通有無,故而,便有了我這種鋪子的存在意義,有人將東西賣給我,無論是殺人奪來的寶物,還是從哪裏偷的,我不管來曆,隻要價格合適都收。


    同樣的,有人需要一些東西,也可以從我這買……當然,若是誰覺得自己修為強,或者背景大,想要動手劫掠,也可以試試。不過我江小棠這些年,還沒輸過。”


    語氣中盡是自信。


    季平安對於這種江湖中的店鋪並不陌生,甚至於各大門派,斬妖司等對此也有所了解。


    但一方麵,這種鋪子涉及的物品層次一般不會特別高。


    另外,能開的起這鋪子的,無論是修為,還是背景,在江湖中都絕對不低。


    所以一般來講,江湖與廟堂,以及五大宗派這種大勢力,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江……你與武林江氏有關?”


    季平安對江小棠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但對姓氏敏感:


    “江春秋與你有什麽關係?”


    江小棠眼眸一眯,似乎有些不悅,但還是淡淡道:


    “那是我祖父。”


    她有理由不悅。


    一個江湖菜鳥,竟然直呼她祖父大名,這便是在好勇鬥狠的江湖中,也屬不敬。


    畢竟,江春秋乃是武林中一代宗師盟主,是繼當年的四聖教主之後,江湖中公認的最強武夫。


    也是鎮壓了一座江湖許多年的人物,甚至與初代神皇都有過交集。


    而如今的武林盟主,同樣乃是江氏後人。


    更準確來說,是江小棠的兄長,這也是她敢在餘杭這種江南核心大城,開設典當鋪的底氣之一。


    江湖人沒誰會願意為了一些財物,招惹武林盟主的妹子。


    唔……小江的孫女麽……那個莽夫竟然還能生出這種樣貌優異的後代,隻能說基因改良確實厲害……季平安心中驚奇。


    然後有些懷念。


    沒想到當年那個小跟班,竟然也成了江湖中人人敬畏的大人物了。


    不知道這次重生有沒有回來,算了,回來也是個煩人精。


    搖搖頭,季平安收回思緒,說道:


    “我叫謝文生,來取一樣東西。”


    那封信裏說,隻要謝文生來到這裏,自報家門即可。


    “謝文生……”作為一名優秀的商人,江小棠很快摒除了那點小小的不快,回憶了下,道:


    “想起來了,前些日子的確有人來我這,委托了一封信,說若是有個叫謝文生的來,就給他。”


    又是信……這麽謹慎嗎……季平安無語。


    意識到,四聖教為了防止被追蹤,當真是煞費苦心,套了一層層中轉。


    然而江小棠下一句,卻是道:


    “不過按照規矩,想拿到信,你必須付出五百兩黃金,或者等價值的物品。嗬,我這裏可不做慈善,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對方沒有付錢委托,就隻有你來付錢了。”


    貨到付款……季平安心中冒出這四個字來,心說四聖教主也未免太過吝嗇。


    他有一個瞬間,甚至懷疑這是個坑,就是為了坑謝文生的東西。


    或者是江小棠臨時開價。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江小棠淡淡道:


    “我做的是長久生意,不至於坑那點錢財,不然你先走,去江湖上打聽下,我這邊是不是這個價格,童叟無欺。”


    說完,似乎覺得這個愣頭青拿不出,或者沒帶夠錢,她扭開頭去,繼續開始吸她的蘑菇煙袋。


    然而下一秒,卻見眼前這名年輕人想了想,忽然露出燦爛笑容,抬手指了指貨架上那堆淩亂的貨物,說道:


    “那我想要買東西呢,可以挑一挑嗎?”


    ……


    錯字先更後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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