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所有攻向支狩真的術法都在半空一滯!


    一道道直線逼近的術法焰浪開始扭曲、翻滾、崩亂,彷佛突然變成了沒頭蒼蠅,失去了攻擊的方向。


    下一刻,光焰氣浪猛地扭轉,紛紛倒退而回,往來時的方向轟去。


    發出攻擊的術道修士們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自家施展的術法彈射而回,一時手忙腳亂,疲於招架。


    與此同時,謝玄麵色慘如金紙,內腑震蕩不休,眼前一陣陣發黑。同時對眾多術法施展萬變不離其宗神通,完全超過了他自身的極限。謝玄勉強笑了笑,探臂抓住舟舷,竭力站穩,將湧到喉嚨口的鮮血強行咽回去。


    “萬變不離其宗!”龍舟上,青龍神色一凜,就連盤坐舟中,悠哉神遊的玄武也霍然抬頭,直直望向謝玄,臉上露出一絲驚異之色。


    朱雀、白虎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即使原安奪到金闕圖錄,他們也隻是出手阻攔,以防太上神霄宗坐大,但對原安本人並無殺意。畢竟原安是玉真會吸納的新血,未來必是道門的殺伐利器。


    然而謝玄不同,此人修成萬變不離其宗的神通,等於是全天下所有術士的克星!


    須知,任何術法都有其內在的核心。施術者通過掐撚手訣,引導清氣,構築術法的核心,再以意念驅動核心,將威力引發,釋放出去打擊目標,從而完成整個施術過程。


    術法的核心理所當然由施術者操控,但萬變不離其宗的神通能直接搶奪術法核心,進行逆轉,從而鳩占鵲巢,成為這道術法的“新主人”,以此回擊原來的施術者。


    這意味著隻要修為相差不大,任何攻擊的術法都能被謝玄奪取核心,占為己有。這也意味著以術法為主的道門,一旦對戰謝玄,必被硬生生壓製,難有還手之力。


    而且這還是無上神通,無需掐訣,無需蓄勢,念動即發!


    雖然謝玄也曾公開顯露過萬變不離其宗的神通,但都是淺嚐即止,威力不大,更像是一種門閥貴族的浮誇炫耀。誰也沒料到,他竟將這門神通練到如此可驚可怖的地步!


    更麻煩的是,燕塢謝氏和大晉王室曆來關係密切,可謂是鐵杆的“保皇黨”,自然與玉真會不對付。


    白虎的手掌微微顫動,刀氣醞釀,猶豫著是否幹脆撕破臉,一舉斬殺謝玄。隻是此事的後果太過嚴重,連他們四禦也無權妄自決定。


    絢麗的霞光從謝玄身上亮起,千百條瑞氣浮現,寶光氤氳環繞。透過謝玄身著的桃花探春絲袍,隱約可以看到內裏的一襲錦紅色肚兜,正透出絲絲縷縷的彩霞仙輝。


    居然是一件防禦型的靈寶!


    靈寶的威力介於頂級法寶和魂器之間,天生洞測靈機,無需主人催動,便能察覺逼近的致命危險,自行護主。


    也唯有合道級別的修士,才有機會打破靈寶的防護。靈寶存世的數量也較稀少,普通修士難得一見,一流的門閥之主、宗門掌教多會有靈寶護身。


    白虎低哼一聲,收斂投向謝玄的殺意。燕塢謝氏果然做足準備,連這等頂級寶物也賜給了謝玄。不過今天過後,謝玄注定成為八荒的術士公敵,除非他龜縮在建康城不出,否則有的是要殺他的人。


    無論在龍舟上,還是河岸邊的宴席中,諸多修士沉默地注視謝玄,目光幽深叵測。


    謝玄低咳一聲,整了整絲袍,神情頗有些尷尬。這件紅肚兜靈寶自動護主,寶光實在耀眼,他也很無奈。


    風聲送來了諸多世家弟子興奮的議論聲:“你們看到了沒?謝大嘴竟然穿肚兜?”“還是大紅色的,繡了鴛鴦戲水!”“他老喜歡找原安,這次又傾盡相助,你們琢磨琢磨……”“嘿嘿,難怪我有次在秦淮河看到謝大嘴,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而在謝玄出手的一刻,蘇久奇隨著一根亮晶晶的蛛絲彈出虛空,望向被無數道攻擊圍毆的支狩真,忿然道:“這些人怎可如此無恥?原安明明奪到了金闕圖錄,為何還對他死纏爛打?不行,我要拔刀相助,力挽狂瀾,維護我魔門光大形象!”


    “你是找機會耍帥吧?”南鬥六星蛛小聲滴咕。


    話音未落,崔方著又催動血滴子法相,“滴溜溜”旋轉著擊向蘇久奇。


    “這隻吸血的蚊子好煩啊!小南,我要放大招了!”蘇久奇高喝一聲,背後黑霧升騰,漆黑如墨,濃烈翻滾如浪,彷佛烏雲密布壓城,幾乎彌漫了半邊天空,四周的光線驟然一暗。


    南鬥六星蛛神色一變:“小奇,使出這一招,你會夭壽的!”


    “沒關係,我可以轉嫁給你。”


    “但我會……”


    “小南一定會支持我的,是不是?”


    “但是……”


    “你果然說了‘是’!真是我的好夥伴!”蘇久奇拂袖瀟灑一笑,背後黑霧往兩旁徐徐滾動,烘托出一口陰森森的古井法相。


    這口古井幽深難測,陰氣瘮人,裏麵似有暗沉沉的水波晃動,一眼望不見底。


    河岸上,綠遺珠推桉而起,緊緊盯著半空中的古井虛影,美目中閃過一絲強烈的忌憚。


    古井映入崔方著視線的一刻,他隻覺心季肉跳,體內血液亂竄,彷佛大難臨頭,恨不得破體而逃。


    這是長年修煉血河真經帶來的警示,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像在驚恐尖叫:


    “逃!”


    “逃!”


    “逃!”


    崔方著一時難以置信,蘇久奇名頭雖響,修為不過與自己在伯仲之間,還被血滴子法相逼得到處躲閃。怎地一下子,自己就要完了?


    若是自己不戰而逃,必將在心靈裏留下陰影,阻礙大道進境。


    念頭一轉而過,崔方著探掌拍去,血滴子法相衝勢不改,徑直擊向蘇久奇。


    幽深的古井內,暗沉的水波無聲上浮,井口對準血滴子法相。


    一隻蒼白的手緩緩伸出井口。


    濕淋淋的水珠從指尖滴落,水色混濁,氣息陰冷,散發出一絲古老腐朽的氣味。最詭異的是,一顆顆水珠滾下來,一直懸在半空中,靜止不動。


    蒼白的手抓住血滴子法相,輕輕一拽,拖入深井,又向崔方著緩緩伸去。


    崔方著發出淒厲的嚎叫,再不敢遲疑,主動炸開渾身血肉,神魂化作無數道血光迸射四方,瘋狂逃竄。


    蒼白的手微微一頓,又往支狩真的方向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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